想我几万年来,大多数时候从来只是用术法随意幻化了一身素白的衣衫,不曾讲究什么样式,这几日,竟将我生生逼成了个裁衣制衫的能手。
可伺候了这数日,我竟半点好处也没捞到,我才反应过来,这厮太过分了,太小气了,我想不通,我不过说错一句话,至于得罪他这么狠?
我本不想再理会他,可他偏偏想了各种法子来引诱我,把我逗得情不能自己,又毫不负责一溜烟跑了。
我只觉每天水深火热,再这样下去,我怕是要憋出什么毛病了。
我百思不得其解,往日这家伙都急色得很,这几日每到关键时候都及时刹住,他的定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虽然是在治我,但用这种法子来逗我,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呀!何必呢?他自己不也是火气越来越旺,嘴上都生了疖子了!
有一日我见到了我的手札,这两本手札摊开,青荼在其中几页作了着重标记。
《养鱼的一千条法则》上,摊开的那一页,我龙飞凤舞地写着几个大字。
养鱼的九百五十七条法则:鱼不值钱,都是贱骨头,须得冷待他,折磨他,如此他才不会离开你。
而那本《追大鸟的一万种方法》上写着:家养的鸟没有野鸟香,得到的没有摸不着的香。
你说我是不是手欠呢,难怪这几日青荼想着法子整治我,原来不止我说错了话,还有这一茬呢。
我低声下气道歉,这厮仍旧阴阳怪气不理我。
我不甘心,于是日常我二人在智与勇上较量一番。
终于有一日,我不耐烦极了,撂挑子不干了。
那厮便振振有词教训我:“你想要享“美味佳肴”,自然要将我养得细皮嫩肉,这番辛苦都忍受不了,如何配享人间至味。”
我也振振有词答道:“不能光让马儿跑,不能让马儿吃草,我伺候了数日,总该给些甜头。”
我觑着他,一双眼像是无形之手,真恨不得立刻将他扒光生吞活剥了。
那厮便眉眼盈盈,含羞带怯地望着我,“给些甜头?”
不待我反应过来,那柔润带着浅浅凉意的唇便贴了过来,我身子立刻便麻了,只能与他大眼对着小眼,鼻尖对着鼻尖,呆呆地立在原地。
这冰冰凉凉的触感,比雪花甜,比冰花软,我不自觉地舔一舔。
那厮眸子划过一道暗流,随即退了开去,痞痞道:“甜吗?”
我被俘获了心神,只得痴痴答道:“甜!”
他好不得意,恣肆大笑:“真是个呆子。”
待我醒过神来,深悔不已。
倒是这以后,他常常唤我呆子。
魔头就是魔头,太厉害了,竟然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无妨,一击不成,再攻。
这不怀好意的鱼儿老是喜欢对我动手动脚,若是能将其绑起来,那他自然只能乖乖任我施为,再也逃出我的手掌心。
我趁着他睡熟,准备扒了他的衣裳,将他捆起来享用。只是美人的衣裳竟是如此繁复,往往我忙得满头大汗,也不得其法,连衣襟边的丝带都不曾解开。
这时美人儿星眼半开半合,嗓子沙哑,轻言细语道:“小呆子这是作甚?”
不知怎么,我有些心虚,仍壮着胆子答道:“脱你衣服!”
他倾着身子靠过来,低沉的嗓音在我的耳边缭绕,“小呆子就如此迫不及待吗?”
我耳朵热热的,耳朵眼麻麻的,僵着身子,这厮又要发功了,得赶紧离他远一些,我作戒备状,斩钉截铁道:“对,我就是迫不及待。”
他瞥了一眼我身前的绳子,“你拿这绳子作何用处?”
不行,我绝不能输!
为了恐吓他,我努力想着主人曾经给我讲的那些凡间故事,凡间恶霸调戏良家妇女,往往自称大爷,遇到可心的女子,先做一个凶神恶煞的表情,在气势上压过多方,这样对方就会立刻屈服求饶。
我于是,我抖着半边脸,眉毛拧着,嘴唇斜勾,狞笑一声,“大爷我今日便将你捆起来,受用了你。”
那厮还挺入戏,他埋着头,身子颤抖,似乎是害怕极了。
良久,才将头抬起来,眼角一点泪痕,只是,他眼中闪过的一丝笑意是怎么回事?
他倒是没有反抗,只是望着我,“若将我捆起来,绳子会划破我娇嫩的皮肤,奴家好怕,你这呆子,舍得吗?”
又是那样的眼神,仿若临着深渊,明知跳下去是悬崖,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一头栽进去。
我无知无觉地摇摇头。
完了!
这是个妖孽!
他的功力又精进了,竟然一根手指头都没动,凭着一个眼神打败了我。
待我醒悟,一顿捶胸顿足。
不过此后我亦替这鱼儿取了个绰号——妖孽。
如此这般,文的不行,只能动武!我准备用拳头把这厮征服,把他抢过来,压在身下,然后就可以这样那样。
我大笑一声,小子,用实力说话吧!
敬酒不吃吃罚酒,非逼我用强!
我不愿与这妖孽啰嗦,想酣畅淋漓地干上一仗。
可那妖孽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常常偷袭他,他警觉得很,很快便能反应过来,还变本加厉戏耍我,他本来功力高出我许多,但他从不打败我,我也打败不了他,我俩常常打成了平手。
于是,在如盖的苍穹和烟火红尘相连之处,在清风馥郁的秋光里,在纷纷扬扬洒落的漫天花雨中。
我与他相互追逐,桂花落满了彼此的衣裾。
庭院里,回荡着我与他嬉闹的声音。
“妖孽,吃你大爷一拳。”
我拳风刚劲,卷起花一片。
他身形如惊鸿照残影,院子里回荡着他不屑的嘲讽声,“微末伎俩,不过尔尔。”
我恼怒极了,一个横扫腿,翻卷起尘沙一片,“你这个死鱼。”
这妖孽一边轻松夺过,一边还要与我挑衅:“与你说了多次,我是鲲,遇水化鱼,遇云生翼,忘性如此大,真是个小呆子。”
“死妖孽,不准叫我呆子。”
这般你来我往,最终总会变成我不慎将他扑到在地,想对他这样那样一番,然后魔头反过来压着我,让我浑身发麻,手脚失灵。
然后,到了关键处,他逃了。
妖孽,我辈不是对手呀!
我自信心大为受挫,看得着吃不着,渐渐我变得无欲无求,一副四大皆空的模样,任青荼那厮如何逗我,我都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
这时,青荼那厮便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在挂花树下解衣沐浴。
这人瓷白莹润的肌肤,结实有力的肌肉,疏密有致的线条,还有该死的桂花甜香,无一不在诱惑我。
我实在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双眼放出绿油油的狼光,偷偷望“肉”兴叹。
我摩拳擦掌,正待窃玉偷香。
这厮勾引了我,看到我起了色心,又将自己的衣裳扔过来,一下子兜住我的脸,让我再不见眼前秀色美味。
耳边捎带着响起那人的嗤笑声:“你这色鬼,真如虎狼一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知羞。”
我瘪瘪嘴,“若是虎狼,早就将你吃到嘴里了。”
自我出世以来,我所见之人不过主人一人,可主人从不肯与我笑闹,与这魔头结识后,倒是让我知晓世间竟有这样的人物,竟有这样的岁月。
嬉笑怒骂,风流恣意。
我被百般折磨,无奈我只得歇了满心的风月心思。
有一日,我忽然记起了美人鱼会唱魅歌,会起舞。
倒是开始纠缠着他为我唱歌跳舞,可他总也不肯。
这一日我二人正在歪缠,天边却忽然风云涌动,轰隆隆,如白马奔涌,从遥远的地底传来一声苍凉的呼唤。
“奴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