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指责的话毫无意义,谁对谁错都没必要讨论,谁的心里都如烈油烹灼一般不好过。
“张榜悬赏,查进出京城之人,不挨户搜索,不施加那么大的压力他就不会有危险。总会找到的。”秦云璋闭着眼睛,低声说道。
陆锦棠嗓子里酸涩难忍,咽口唾沫,都觉艰难。
清寒的夜风吹起,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挠得她脸上脖子上,痒的难受,如千万只蚂蚁在爬。
“好,连夜就张榜吧。”
陆锦棠坐上马车,跟秦云璋回了宫。
是她大意了,她该派更多的人保护玉玳的,明知道他顽皮,却把他一个人关在屋子里背解剖图。
明知他没耐心,却给他布置了那么多背诵的任务。
她以为自己是个合格的母亲,如今才知道,在教养孩子的方面,她是多么的急功近利!
她太想做好一切,结果却什么都做不好!
是怪她,都怪她!
陆锦棠抠着自己手指,把指甲边缘都抠出了血,手上疼的钻心,心里的疼才不那么让人窒息。
回到宫里,玉琪正坐在殿中等她,见她回来,玉琪腾的站起来,“弟弟……”
木兰扶着陆锦棠,冲他摇了摇头。
玉琪失魂落魄的跌坐了回去。
秦云璋没来,他直接召来了数位画师,让他们画出玉玳的画像。
他要求甚高,须得一眼就能辨出那是玉玳方可。
可是在榜文上,却没有说明玉玳的身份,只道他是皇室宗亲的孩子,因顽劣而走失,倘若能提供线索者,赏银百两,若能协助找到孩子者,赏银千两。
天不亮,这带着画像的榜文,就被张贴得到处都是,京城各个城门口,菜市口,各坊坊门口。
小眼儿刚起来,顺手就去床上往里摸。
摸到一个软软呼呼的小身体,他才松了口气。
玉玳被他绑着手脚,放在床上,挨着他睡了一夜。
“你这孩子,身上真香,昨夜里嗅着你身上的香味儿,做了一夜的美梦。”小眼儿正笑嘻嘻的说着。
一早就起来的瘦长脸却猛地推开门,“不好了!”
小眼儿忽的坐起来,“出什么事了?有人找上门来了?”
“暂时还没有,但怕是快了!”瘦长脸往床上看了一眼,“他醒了吗?”
小眼儿朝里看了一眼,摇摇头,“还没醒。”
“带上他快走,各处都贴了他的画像,要找人呢!他究竟是什么来头?”瘦长脸捂着嘴又咳了两声。
小眼儿一听不敢大意,忙起来把玉玳也给拽了起来。
“不能这么带走!一出门就得给人认出来!”瘦长脸找了一口箱子,堵了玉玳的嘴,把他塞进箱子里。
两人把小豹子扔在一边,小豹子却自己猛地跳进那箱子。
瘦长脸把它往外抓。
小眼儿却挡了他一下,“这猫长得奇怪,说不定也能卖几个钱呢,由它吧,它也不怎么叫,箱子一盖上,更听不见它的叫声了。”
兄弟两个怕人会上门搜寻,不敢耽搁,连早饭都没吃,就把箱子抬上了一辆人拉的木架子车。
小眼儿在前头拉车,瘦长脸在一旁推着。
两人出坊之时,还看了眼坊门口贴着的画像。
“呀!”小眼儿眼睛一眯,“画的还真是像!”
“去!还不快走!”瘦长脸吓了一跳,虽然小眼儿声音不大,晨起人也不多,他还是分外的紧张。
两人拉着车,车上放着行礼和那口箱子,往城门口去。
出了京都的城门,想要找到这么一个孩子,那真是大海里捞针了!
临近城门口,小眼儿还忍不住哼了声小曲儿。
瘦长脸却是猛地拽住车,不叫他往前走了。
“咋的,哥?”小眼儿拉不动,回头看他。
瘦长脸抬了下下巴,“看见没,排查很严密。”
前头已经有排队要出城的人了,晨起之时,城门口十分忙碌,许多人要出城,赶着有好些人要进城赶早集做买卖。这会儿应当是检查最松懈的时候。
可是今日的城门口,却是多了好些守城的兵吏,没有一车一人会轻易放行,车马行人,逐一检察。
小眼儿立即笑不出来了,“这……这可怎么好?”
他看了眼那口箱子,箱子盖一打开,这就得露馅了!
“走走,回去!”瘦长脸拉着车,就让他调头往回走。
因为已经有守门的兵吏,朝他们走了过来。
“诶——那辆车!”似乎正是叫他们,“过来到这儿检察!”
小眼儿吓了一跳,立时调转车头,往回走。
瘦长脸也是一身的汗,一面掩口咳嗽,一面朝兵吏弯身鞠躬,“忽的想起,咳咳,有东西落在了家里,咳咳……”
瘦长脸摆手让小眼儿先走。
他挡住了那两个上前检察的兵吏,见又有旁的车来,停车检察。瘦长脸才转身而去。
他们把玉玳又带回了家中。
关起那小院儿的破门,把箱子抬进屋里,把他拽了出来。
“你究竟是谁家的孩子?说,你爹你娘是什么人?”瘦长脸问道。
小眼儿还记得,昨日这孩子跟他说,他娘是大夫的事儿……小眼儿眼睛一转,“不如咱把他送去官府,就说是街上捡的!”
瘦长脸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自己却先咳了起来,“想钱想疯了吧?把他送去官府,你以为真像榜文上说的,还会给你钱?有钱没命花还差不多!”
小眼儿狠狠的冲玉玳哼了一声。
“他有钱没命花,因为他活不久了,你有钱却是有命花的。”玉玳对小眼儿说道。
两人闻言,脸色皆是一变。
见玉玳还要说话。
瘦长脸一把抓住小眼儿,“你可别钱迷了心窍,这孩子处处透着邪乎,咱们再不走定会惹祸上身!”
“就把他扔这儿,咱们俩逃了?”小眼儿往屋里看了一眼,“那怕是不行,咱们租这院子的时候,主家见过咱们的,倘若真是了不得的人物,再张了咱们的榜,咱们日后还怎么活?走到哪儿都是过街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