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感可笑地呵呵两声,傅思滢才很是善解人意地替连王说了话。
“方才给卫侯府送美人一事,多谢连王的帮衬相助。眼下还有一事少不得要麻烦连王爷。”
“什么事,但说无妨。”
“剩下的三个美人,我一个小姑娘,又不能亲自将她们送回花楼去,所以她们该如何安置,还得请连王为我解难了。”
这才是大喜过望啊。
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连王是越看傅思滢越顺眼,从小窗里伸出手向傅思滢拱拱手:“那就多谢傅大小姐,愿意让本王帮你这个忙了!”
“呵呵,”傅思滢笑得隐晦,“希望连王爷可不要和卫侯一样,有心无力哦?”
“哈哈哈哈,不会不会!这点人本王还是养得起的!”
傅思滢露出假笑:呵呵呵呵,千万不要误会,这次她是真指那个意思。希望在看到这三个美人进入连王府时,夏素昔不会被气得吐血。
由于连王方才只是把商议给慕王送生辰礼一事当做借口,于是在成功向傅思滢讨得三个美娇娘后,便再不留恋,直接对傅思滢挥手告别。
傅思滢有意详问慕王生辰一事,碍于脸面,也没有开口留下连王。
回头看一眼孙丹,孙丹一副随时听命的模样,并不善解人意。傅思滢叹口气,唯有将此事儿在心中记下,但并不知能向谁询问。
想来方才连王所说生辰是在下个月,那她便没有什么可着急的。那可是慕王生辰,相信到时候满皇城都会有动静。
傅思滢在相府安心练功,有师父和五个师兄在身旁,她对于《烈火神功》已经通读过一遍,通过了疑难字词的关卡。此时,过仙真人带着五个师兄提出告辞。
“你已经顺读内功心法。接下来的三个月,天气入寒,是你修行烈火神功的逆势,所以你只需静心揣摩心法,尝试成功运气于经脉,坚持每日清晨吐纳。百天之后,必定会有所功力积存,打下基础。”
说着,过仙真人命二师兄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小匣子,交给傅思滢,叮嘱道:“这是为师命你二师兄这几日抓紧时间炼制出的丹药,有顺气之效,有助于你积攒功力。你且每日服用一颗,快要吃完时,想来你二师兄会做出新的来,到时候让袁悉下山带给你。”
傅思滢感念恩情地接过匣子,向二师兄风夜流道了谢。
风夜流不以为意:“尽管吃,师兄我怎么也缺不了给小师妹的丹药。”
“辛苦二师兄了,”傅思滢有些忐忑,看向过仙真人,“师父,您和师兄们都不在我身边,叫我一个人修炼内功心法,真让我心里毛毛的。真的不会走火入魔吗?”
“你毫无根基,还不至于轻易地走火入魔,所以没什么好怕的,”过仙真人倒是放心,“袁悉会每隔一段时间下山查看你的情况,你有迷惑不解或错误之处,他都会指点你。同样,你若是有懈怠,他便会留下加倍严厉地教导你。”
傅思滢略有心安,点头应是:“劳烦袁悉师兄了。”
见傅思滢神情难为情,过仙真人笑道:“你若是觉得悉儿辛劳,不如多去向慕王请教。慕王的武功造诣出神入化,比行之都高深不知几何,你舍近求远,反倒是事倍功半了。”
察觉过仙真人与漠苍岚的关系很好,傅思滢抿嘴,点点头:“好。”
送走师父和师兄,家中顿时显得冷情落寞许多,傅思滢忽然无比怀念芸芷和容辰都在家中的时候,怎么说她一个人也不会孤单。
但,她宁愿这样孤单。能看到容辰在上进,能看到芸芷入宫受宠,能看到母亲安然欢乐,也能看到父亲为国尽忠,而她更有足够占据心神的报仇之念。
有复仇与她为伴,她并不孤单!
没过两日,孙丹便带回消息,说卫侯已经把杜娘子接回府了。
听到这个消息,傅思滢只想笑。两个娇滴滴的美人还不够卫侯享用的,竟然还能够想起来这个外室。
难不成是她托连王给卫侯送美人,提醒了卫侯他还有个老相好的存在?又或者卫侯当真是个情深义重之人,懂得将自力更生多年的杜娘子接回卫侯府享福?
“呵,享福?卫侯府如今破败成这副模样,只有倒霉了才会享到这门子的福。卫侯现在把杜娘子接回侯府去,安的是什么心,真不得而知,”傅思滢讥笑,“徐氏的地位就算被剥夺,杜娘子外室多年的身份一定掩藏不住。到时候,有的闹了。”
孙丹点头应是,又提到:“大小姐您要找的花楼的人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去碰到王老妪,告诉王老妪收买丫头侍女的事情。”
“既然准备好,就办了吧,早日让清伊和润伊回来,省得再跟那一家人受苦。”
“是。”
翌日,听说行事,傅思滢换成粗布麻衣的贫民装扮,又找布巾将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跟做贼似的跑到寒衣巷去看热闹。
“咳,咳咳!”一副生了重病不得不面目全遮的可怜模样。
孙丹与晴音为了不暴露身份,同傅思滢做出一样的打扮。
这下可好,三个遮住脸面的人,更像是团伙作案。
离寒衣巷还有一些距离时,三人和已经待命等候的花楼老鸨等人碰面。
“三妈妈。”
听到孙丹的声音,三妈妈一扭头,被孙丹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吓了一跳:“吓,你这丫头,怎么这副打扮?”
孙丹口吻很冷漠、很无奈:“毕竟是跟在傅大小姐身旁抛头露面的,还是包裹起来免得暴露身份。”
“嗯,你现在也算是出头了,能在主子面前露脸,前途不可限量。”
听在傅思滢的耳中,只当是三妈妈所说的“主子”指的是她,可三妈妈真正所指的主子是谁,说者听者心知肚明。
孙丹轻咳一声,避开谈论主子的话题,说:“行了,行事吧。”
“好,”三妈妈视线朝孙丹身后的傅思滢和晴音瞥一眼,“这两位是?”
“她们是傅大小姐身边的侍女,过来看看,回去以后好给傅大小姐转述。”
闻言,三妈妈笑:“看来你并不得傅大小姐的信任呐,还派了两个丫头过来监视你。”
“不要胡乱猜测。”孙丹挥手。
哪里是不得信任,那是相当不得信任啊。大小姐是亲自来的!
三妈妈带着人走在前方,傅思滢和晴音孙丹跟在后面不远。
傅思滢戳戳孙丹的腰身:“这就能看出我不信任你?”
孙丹弯弯腰,躲开大小姐的戳弄,委屈:“又不是属下说的,您要戳,也得戳三妈妈去。”
“哼,”傅思滢翻个斜眼,“我就戳你。”
自家人知自家事,看似是傅思滢对孙丹不信任,其实是傅思滢自己兴起要来看热闹。傅思滢若是不想看热闹,连孙丹都不会派过来,直接命三妈妈等人行事过后回话就好。
孙丹当然清楚个中原因,所以当三妈妈的说道时,立刻回应“不要胡乱猜测”。
很快,准备好的三妈妈乘着软轿,带着几个小厮和丫头装作凑巧路过寒衣巷口的模样,再凑巧发现了搭个草棚睡在巷口的润伊。
“呦,歹竹出好笋,这种破烂巷子里还能有模样这般清丽的丫头?”
惊讶于稍有姿色的姑娘竟然孤身一人睡在街头,花枝招展的三妈妈下了软轿,笑嘻嘻地拉住润伊的手问:“小丫头一个人流落在外面呀?”
润伊和三妈妈也相识,早知道要配合三妈妈演戏,眼下装作害怕可怜的模样,速速抽回自己的手:“夫人自重,我是有主人家的奴仆,你切莫有其他想法。”
寒衣巷中住着的其他人,看到又有一个黄花闺女即将落入龙潭虎穴,纷纷装作不经意地观察。众人的目光或是冷漠、或是讥讽,又或是虎视眈眈、深深懊悔。
润伊一个人睡在巷口多日,引来的觊觎目光不知道有多少。要不是因为这里的人太穷,还没胆子犯下这种恶行,早就强上手了。
王老妪再泼辣,终究是妇道人家,更何况王老妪说不定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保护润伊,巴不得哪个胆子大的将润伊强了去,王老妪便能立刻呼天哭地要求对方给个说法,以润伊为代价索取些银钱。
现在眼看润伊可能会落入花楼的人手中,有龌龊心思的人怎能不懊悔,只恨自己没有及时下手。纷纷盘算着还能不能找到机会。
甚至有几个同样心怀歹意的人对上目光,彼此露出不用明说的表情,瞬间便有合谋之意。
傅思滢和晴音孙丹装作路人凑巧看热闹的样子,光明正大地站定在一旁。
注意到一些人看向润伊的各种隐晦恶意目光,傅思滢深感无法忍受地转转肩膀,恼火地低声说:“真想把那些露出不怀好意目光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孙丹点头:“的确令人火大。不过还用不着您亲自动手,谁要是真敢对润伊下手,润伊这小丫头可不是能忍气吞声的。别说是眼珠子,脏了的心都能人挖出来。”
三妈妈在巷口盘问润伊,不多时,王老妪便收到消息,又好奇又骂骂咧咧地出来查看是什么情况。
一见是花楼的人路过看到润伊想要买走,王老妪眉头一皱,脱口而出:“去去去,当我是人牙子呢,把自己的丫头卖到花楼,换你来伺候我呀!”
这反应令傅思滢有点意外,微微摇头,悄声轻笑:“竟然还有点良知。”
三妈妈笑意盈盈的,被王老妪粗鲁地回绝,一点也不恼,很是好说话的和善模样。到底是有钱,穿金戴银,再故作姿态一番,活脱脱一位富贵人家的夫人,哪里能被人看出是花楼里的老鸨。
“老夫人别恼,”三妈妈温温柔柔的,“您呢,缺的是丫头,但只是手脚麻利能做事的丫头,而不是有姿色的丫头。而我,愿意给您出二十两银子的价钱,买下这个有几分姿色的丫头。有了这二十两,你买多少个手脚勤快的丫头服侍您不够呐?”
二十两!
寒衣巷中闲得看热闹的人纷纷惊讶抽气。
个个细细打量润伊。这姑娘是长得有多美,值得了这么多银子?花楼的人这么舍得下本钱吗?真是不得不惊讶于三妈妈的财大气粗。
在众人如同看财神爷一样的目光中,三妈妈保持着淡定的姿态,心中呵呵笑。反正这门交易也成不了,她喊二百两都行。
感受到润伊偷偷瞪她,似乎还嫌弃她这二十两银子喊的少了,三妈妈皮笑肉不笑地回视润伊一眼。咋的,二十两银子不算给脸面呐?她要是真在街上买丫头,二两银子她都嫌多!
而王老妪一听到二十两,两只眼睛都绿了。这副两眼放光的模样落在傅思滢的眼中,再和之前的一口回绝作对比,实在是颇为讽刺。
这世上所谓的珍惜,不过是不满意能换取的价码罢了。
蓦然,她一时想到什么,不由得立刻紧紧闭眼,劝诫自己不要再多想。
可哪怕双手紧握,也没忍住霎时间的鼻酸,心头泛痛。
是啊,无论多么真挚的感情,总是会有个价码的。
王老妪打量着三妈妈带着小厮和丫头的架势,再细瞧三妈妈的脸上神情不似说笑。
二十两!这也太多了。
卖啊,当然卖啊!说得对,有二十两,少说也能换三个手脚麻利的丫头了。有这钱干啥不行?
王老妪当即反口,还虚伪一番:“看你说得真心诚意的,看来是真想买这个丫头?”
三妈妈点头:“当然。”
“这可是服侍我多年的丫头,你想买走她,二十两银子未免太看轻我们多年的主仆情谊。”王老妪露出老大不情愿的模样。
顿时,傅思滢轻哼一声,好在有布巾包裹着,只流露出闷闷的轻微响动。
王老妪这话可真叫三妈妈差点愣住。
要不是知道清伊润伊两姐妹才到这家人身旁没多久,这话她就信了!
“呵呵,那老夫人你说多少价钱合适呢?”说罢,三妈妈露出一副“老娘也不是好惹的”表情,又冷笑道,“若是您和丫头的主仆情谊太过贵重,那您还是好好留着珍惜吧。君子,不夺人所爱。”
虽然一个花楼老鸨说“君子”有些好笑,可也令王老妪想要狠狠敲诈一笔的心思骤止。
王老妪知道自己不能要得太狠,人家花楼的老鸨什么样的交易没见过,能被她糊弄到?再者说,润伊到底有几分姿色,她也不是没长眼睛。这个老鸨这会儿脑子进水了看润伊顺眼,愿意花二十两银子买下,说不定一扭头就后悔了。
“那就……”王老妪再三琢磨,小小加价,“二十五两吧。”
闻言,三妈妈露出满意之色,认为王老妪还算是识相。
“既然老夫人觉得二十五两银子合适,那就二十五两银子吧,也算是安慰您失去多年服侍丫头的悲伤之情。”
听到三妈妈连二十五两银子都愿意出,周围已经凑到跟前来围观的人,瞬间沸腾!
这哪里是恶毒的花楼老鸨,简直就是活菩萨!
要是每一个花楼老鸨都用这样的方式和价钱买姑娘,全国各地绝对要给花楼老鸨立牌坊赞赏,大善人啊!
“妈妈,妈妈,您看看我家这丫头模样行不行,能不能入得了您的眼?”
“我家儿子长得跟小姑娘似的,您也看看!不用二十五两,十五两就行!”
一瞬间,各家各户都想着卖儿卖女了。住在寒衣巷中,一户人家里挤满了人住,能卖一个少一个。卖一个,二十五两银子,能养活一家十口少说也有五年。
别说是当爹当娘的舍得卖,就是稍微懂点事儿的小丫头和小男娃都心动地想把自己卖掉,好换得一家人过活。
众人东一嘴西一嘴,三妈妈被当成施粥行善的善人围起来,这让向来看惯咒骂哭喊的三妈妈,相当不适应。
“行行行行、行啦!吵什么吵!”三妈妈板正面孔,摆出经典的嫌恶之色,“也不看看你那人长的都是什么样子,也敢给我要价?五个铜板我都嫌多!”
贫民轻易不言弃的:“您行行好,就当给孩子留口饭吃吧!十两银子也能买个活人。”
三妈妈好生不耐烦:“人家这丫头有几分漂亮模样,又是已经长成的大姑娘,我才舍得出那么多银子。你们这一个个小萝卜缨子似的,养大成人我还得再花费不少银钱呢,当我是傻子吗,出银子买?”
“行了行了,都走开!再吵吵我走了!”
一听三妈妈说要走,王老妪哪里能同意。急忙大喊着推搡周围的人不要抢了她的好事。
三妈妈身旁的丫头和小厮也发挥作用,将吵着闹着要卖儿卖女的百姓驱赶到一旁。
看着这一幕,傅思滢渐渐皱起眉来,若有所思。
她摩挲几下手指,偏头对孙丹低声说:“你去给三妈妈说,让她问问买下那些小孩子最低需要多少银钱?”
这个命令让孙丹心头一动,略有猜测地反问:“你是想做什么?”
傅思滢一扬下巴:“你先去问问吧。”
“好。”
此时,王老妪正急着要和三妈妈交易,一直假装惊恐害怕只知道傻傻念叨着“奴婢不想被卖”的润伊终于发作,一下子扑到王老妪的脚下,伸出双手牢牢抱住王老妪的双腿。
大喊:“老夫人,奴婢不要被卖去花楼啊!您饶了奴婢吧!求您了!”
眼下这般情形,几乎是就差将二十两银子拿到手,突然听到润伊的哭嚎,王老妪哪里会有半点心软。
又烦又恼地甩腿,想要把死死抱住自己的润伊给甩开,奈何润伊的手劲还真大,不仅紧紧攀住她,两只手还像鬼爪一般掐住她的两条腿,指甲往肉里戳。
“你个死丫头,给我放手!”王老妪恼得弯腰抬手往润伊的后背上去锤,“你就是个为奴为婢的,主人家把你往哪里送,你就得死到哪里去,哪儿来的胆子讨价还价!松手,贱丫头快松手!”
润伊会松手就怪了。
一想到要被王老妪卖到花楼,便气恨交加。
今日好在是大小姐安排的三妈妈来下套,要是真有个想买她的花楼老鸨路过,她又真是个可怜的丫头,岂不是从此便落进火坑?
自然,是不会有真老鸨肯舍得二十五两银子来买她地,但她也不信能令王老妪答应的银钱数量就是二十五两。二十五两只是三妈妈的开口大方罢了。润伊估摸着王老妪的乐意价钱也就是五两!
“老夫人!自奴婢和姐姐因为葬父卖身到你家中为奴婢以来,一直尽心尽责。姐姐陪着小姐受苦受难,我侍候您和夫人从未有过懒惰懈怠。您现在也不是家中揭不开锅,怎么狠心推奴婢进火坑!”润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再者说,夫人因伤卧床,还需要奴婢照料啊!”
润伊这张小嘴,说起话来像是竹筒倒豆子一样,啪啪道尽辛酸。一边说着,一边加重手中力道,把王老妪掐得呲牙咧嘴。
寒衣巷的人都知道王老妪一家人的光辉事迹,对润伊百般同情。
“可怜的丫头。”
“遇上这么一家人,实在是倒了血霉!”
而王老妪听到润伊的诉苦求饶,不仅不心软,反而眼睛一亮,对三妈妈说:“诶,诶,对了对了,这丫头还有个同胞的姐姐,姐妹俩个长得一模一样,也很乖巧懂事。你要是只买一个丫头,那多没意思,要买干脆一起买,一对姐妹花多讨喜!”
王老妪说的话,连三妈妈都露出复杂的神情。
还知道一对姐妹花多讨喜呢,心思真多呐。
故作感兴趣的模样,三妈妈说:“哦?还有个同胞姐姐?那敢情好,你要是肯一块卖,我就都买下了。”
王老妪嘿嘿一笑:“你要是想都买下,那可不能按两个五十两银子算,怎么着也得再加一些。一模一样的姐妹花,可是难得一见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