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侯的突然岔气,惊得所有人怔住。
不等杜娘子上前帮卫侯顺气,更靠近床边的宁瑞成立刻往卫侯身上一扑,按住卫侯的胸膛。看起来像是帮卫侯顺气,其实一巴掌一巴掌拍下去,拍得那叫一个用力!
“砰”!
“砰”!
没等拍几下,卫侯就咔咔得脸色青红交加,看起来活脱脱是一副真的毒发惨样。
宁瑞成叫唤:“爹,您怎么了?是不是卡着了?您慢点喘呐。”
杜娘子本来还顾忌宁瑞成的少爷身份,不敢劝阻宁瑞成,这会儿一见卫侯两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不可能演得这么像吧,赶忙挤到宁瑞成身边,去拦宁瑞成拍打卫侯胸膛的手。
“你打得太狠了!快停手!”
宁瑞成不以为然:“我爹咯痰,当然要拍重一点!你滚开,什么也不懂!”
一把推开杜娘子,扭头对着卫侯又是几下“砰砰”拍打。卫侯本就因为中风偏瘫说不清楚话,现在更是闷声呜咽,好像快要死掉。
见之,杜娘子真的慌了,赶忙冲着外面呼喊:“快,去请郎中!”
“请什么郎中?!”
杜娘子刚说完,早已等候许久的徐氏立刻阻拦了杜娘子的吩咐:“遇到一点风吹草动你就大呼小叫,生怕外人不知道侯爷要死了吗?”
杜娘子愣,扭头瞪大双眼看向徐氏:“你、你说什么……”
侯爷明明只是咯痰,怎么能说出“侯爷要死了”这种话?
避开徐氏的阻拦,杜娘子继续要喊下人去请郎中,这次刚一张嘴还没有出声,便被徐氏从背后猛然推倒,徐氏厉声喝斥:“让你别喊了,你是聋子吗?侯爷没事也得被你喊出事来!贱人!”
杜娘子踉跄前扑,撑住椅背,回头,目光复杂恼恨地死盯徐氏。徐氏一次又一次地将她拦住,阻拦她请郎中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看来小四季和冬儿没说谎,徐氏和宁瑞成的确听进了卫兰灵的怂恿,竟然要对侯爷痛下杀手!
本来此时便可直言徐氏的险恶用心,然而眼下侯爷的情况是真的不太对,先是请郎中为紧。
杜娘子恨恨咬牙,一撑胳膊,迈步就往房门口而去。她要快点去请郎中来。
然而,没等走到房门处,胳膊被徐氏一把拉住。杜娘子被徐氏一扯,转回身体,同时,一计重重饱含怒火的耳光在杜娘子猝不及防之时,狠狠扇上杜娘子的面颊!
“啪”!
徐氏将杜娘子扇到一旁,面色狠毒大骂:“不急着给侯爷顺气,倒是先急着去外面咋呼,我看你这贱人就是没安好心!”
“你才没安好心!”
杜娘子挣扎从地上爬起,两个女人大骂一团。
就在徐氏为了拖延住杜娘子不让杜娘子去请郎中时,突然,杜娘子尖叫着大喊道:“来人,把她抓起来!”
尖叫声过,原本是守在屋外的下人闯进屋中,眨眼之间就将还在发怒的徐氏拿下,也将坚持不懈给卫侯拍胸膛的宁瑞成强按在地!
徐氏震惊,看看两旁牵制住自己胳膊的下人,大怒:“放肆!你们干什么!我可是大少爷的生母,你们放开我!”
宁瑞成同样怒不可遏:“这贱人算什么东西,你们这群狗东西听她的话?还不快放开!”
从与徐氏纠缠中脱出身的杜娘子,急喘气跑回床边,赶忙将差不多又去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卫侯给搀扶起靠在床头,连连顺气。
“侯爷、侯爷,您没事儿吧,没事儿吧?”
终于摆脱掉宁瑞成的拍打胸膛,卫侯死去活来一回。气得将右胳膊伸出床榻,死命要去够宁瑞成,恨不得立刻把这个逆子给打死!
看到明明已经脱离宁瑞成的拍打,卫侯却喘得越来越急,眼珠子也越来越突出,杜娘子慌神,嘶声大喊让下人去请郎中!
眼看下人要去请郎中了,计划功亏一篑,徐氏很恼火,看向杜娘子的眼神恨不得能立刻将杜娘子给撕碎。
徐氏还要试图挽救计划,阻拦徐氏请郎中,反咬一口:“你不赶紧给侯爷顺气,光想着请郎中,你是在害侯爷的命!你这个贱人!”
杜娘子恨恨瞪徐氏:“谁是贱人,谁自己心里清楚!”
由于方才小四季和冬儿的秘密禀报,杜娘子有早一步命人去请郎中,这会儿真的出现了意外,郎中来得很及时。
郎中一看侯爷这情况,很不对劲啊。脉搏跳动得很快,眼底发红,整个脑袋也微微变红的,赶忙施针给侯爷控制住几处穴位。
等到卫侯渐渐平复,呼吸也缓缓平稳,郎中惊怕道:“似乎有些中毒的迹象,也像是又中了风。气血逆流,全部涌向头部,凭侯爷现在的身体哪里吃得消?小人来得晚一步,卫侯性命不保啊!”
闻言,杜娘子抹泪,又惊又气,浑身发抖。
徐氏还在说:“快放开我们!”
语气很是镇定。
对于徐氏来说,不外乎是一次谋害没有成功罢了。可是后果牵扯不到她身上,所以她一点也不怕。
只是,当杜娘子送郎中去熬药后,返回来站在徐氏面前,一句话不说,抬手先直接扇徐氏一巴掌,愤怒谴责:“你们这对毒妇恶子,竟然真的连侯爷也想害!真是枉为人!”
徐氏被杜娘子打蒙,回过神,气怒交加,恨不得要把杜娘子给吃了,破口大骂:“什么害侯爷,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杜如沁,你这个阴险狡诈的贱人,你含血喷人!”
杜娘子冷笑:“呵,我阴险狡诈?徐露,卫兰灵怂恿你给侯爷下毒,你以为你能瞒得住!”
卫兰灵?
徐氏大怔,这事儿跟卫兰灵有什么关系?
下意识地看向小四季,小四季却避开与徐氏的对视,一脸怕怕的神情,仿佛与此事没有半点干系。
徐氏一愣,瞬间想到自刚才卫侯毒发后的所有反常。为什么会有下人冲进来将她和儿子按住,为什么郎中会来得这么快,为什么杜如沁会说是卫兰灵怂恿她给侯爷下毒?!
明明怂恿她下毒的人,是小四季和冬儿!而且压根不是她下毒啊,她只是拖延杜娘子罢了!
立刻,徐氏反应过来小四季是想将下毒之事栽赃陷害到她和卫兰灵的头上,给她和卫兰灵设了个套。毕竟只有卫侯死了,卫兰灵才能从卫侯府解脱,而她……也是同样!
徐氏在霎时间惊慌失措,语气虽然还很强势,但已经掩盖不住慌乱:“你放屁!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含血喷人、栽赃嫁祸!是小四季下的毒,刚才只有你和她碰过药碗,不是你就是她!”
对此,杜娘子冷笑:“我刚才还以为你不接触药碗,是因为心存人性,打消了给侯爷下毒的恶念。没想到,你是早就趁人不注意给下了!要不是我有所准备提防,侯爷现在就死了!”
小四季则哭啼啼的:“奴家什么也没干,呜呜呜,奴家害怕……”
“小四季,你这个贱人,你害我!”徐氏冲卫侯大喊,“老爷,是这个贱人陷害我、杜如沁害我,我是被陷害冤枉的!”
徐氏第一念头认为,这一定是杜娘子指使小四季和冬儿假意给她出谋划策,实则给她下套陷害。
她上当了!
对于徐氏的诉冤,卫侯除了气怒,没有半点相信。先是不顾他昏倒,将他强行带回府再等医治,害他中风,再是下毒谋害、拖延救治,卫侯只狠狠吐出两个字:“毒!妇!”
杜娘子道:“老爷,您受不得气,我先让下人把这对母子给看管起来,等您稍微缓过神,再处置他们。”
卫侯癫痫一般地连连点头。
被强行带走的徐氏和宁瑞成,怒骂声响彻破落的卫侯府:“小四季,你这个贱人!贱人!!”
当徐氏和宁瑞成被带下去后,杜娘子搀扶卫侯在床上躺好,叮嘱卫侯好生休息。突然,卫侯右手死死抓住杜娘子的手腕,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咬牙切齿!
“去她屋子里搜!要证据,要能让她死的证据!”
杜娘子点头:“好。”
下一句,卫侯的语气更狠厉百倍:“让卫兰灵死!现在!现在就给我活活打死!”
闻言,杜娘子攥紧双手,有些犹豫。
当初,皇上将卫兰灵交由卫侯看管惩罚,但有一条限制,是卫侯将卫兰灵惩罚解恨之后,需要将卫兰灵交给相府、交给傅大小姐,由傅大小姐处置卫兰灵的性命。
而眼下……
显然卫侯是气急了,不立刻将卫兰灵打死,无法出气。
见杜娘子不回应,卫侯攀住杜娘子的胳膊,艰难支起上半身:“现在!我现在就要卫兰灵……死!”
看着卫侯勃然大怒之色,杜娘子一咬牙:“是。”
扭头:“来人!去把卫兰灵杖毙!”
卫兰灵不过是个毒妇,又再犯下这么重的罪孽,相信相府会理解卫侯的怒火的。何况,说卫兰灵累死了、病死了、或者是在寒风中受不了被冻死了,难道相府还会派人来检查卫兰灵的尸体?
……
“傅大小姐放心,小店的草料管够,贵府的马儿尽管放开肚皮吃!”
寻常的路边小铺,意外得到傅大小姐和连王爷两位贵人赏光停留,掌柜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小老百姓,话语说得朴素又真诚。
傅思滢忍俊不禁:“我的马儿能放开肚皮吃,那我和连王能不能也放开肚皮吃?”
掌柜笑得满脸红光:“管够管够,您二位尽管吃!!”
音落,周围人笑成一片。
哈哈哈哈,说得傅大小姐和连王和那拉车的马儿一样。
连王心事重重的,可没有傅思滢这么平易近人,挥手让周围人都散开,与傅思滢一同进入小隔间。
简朴的小店,隔间也小小的,桌椅板凳都很普通。傅思滢伸手摸摸近在身边的挂门的流苏帘子,笑问连王:“连王有什么事儿要与我说,看样子还是个急事?”
连王眉峰一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是急事?”
“凭连王的挑剔,若不是急事,不至于能邀我来这种小铺子相谈。”
对此,连王尴尬笑笑:“傅大小姐聪慧。但……其实也不是多急的事儿,只是本王碰巧遇上你,想立刻予你说了。”
“王爷您尽管说。”
“嗯……”
真要开口,连王还有点犯难,他琢磨着自己在傅思滢这里也没有多大的脸面,直接说明来意,傅思滢估计不会给他好脸色。于是连王思索再三,决定实话实说。
毕竟嘛,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傅思滢,嗯……前两日石西发生矿难……”
“这个我知道,”傅思滢很淡定,打断连王的话,“才偶然从父亲口中听到连王爷您连夜赶去石西,挽救了一起可能会造成十多个煤工死亡的矿难。看来连王爷不仅福泽深厚,也很疼爱百姓啊。”
听到傅思滢夸赞,连王干笑两声:“呵呵,自然自然。你既然听过,本王也不用多费口舌。只是这其中有一件隐情,本王谁都没有告诉,现在打算告诉给你。”
“哦?”傅思滢前倾身体,很好奇,“隐情?”
“你可知本王为什么会连夜赶去石西,为什么能那么及时地救下人命?”
“为什么?”
连王语气一沉,神情严肃:“因为卫兰灵!”
瞬间,傅思滢眉头紧起:“卫兰灵?”
“是。”
顿时,傅思滢白眼一翻,身体向后靠去:“连王爷您不要开玩笑,卫兰灵?呵,卫兰灵帮您挽救了一起大难?不知是我在做梦,还是您在做梦?”
对于傅思滢的嘲讽,连王不以为意,他本来就做好了提起卫兰灵会被傅思滢甩脸色的准备。
叹口气,耐心解释:“本王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事实就是如此。前两天,卫兰灵忽然想尽办法给我传来一个消息,告诉我名下煤矿将有矿难发生。十几条人命啊,不信也不能真的不全信。于是,本王只能亲自赶赴石西验证一番,结果……你也听说了。”
随着连王的言语,傅思滢的面上神情渐渐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