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没回去,说好每天要教马肃哥哥认字的。
冉冉捧着字, 特别心痒, 她最近可认真啦,学了好多好多,马肃哥哥怎么还没来呀。
爹爹会迟到,马肃哥哥也是。
最近好为人师的冉冉特别失落。
冉冉垂着脑袋走回去,平常“哒哒哒”欢快都脚步声变成了“哒——哒——哒”。
一个小少年隔着窗户淡淡扫她一眼, “想什么呢?”
冉冉:“想马肃哥哥。”
司马承眸色微沉, 简单嗯了一声。
冉冉想教人认字,特别想, 在这方面她教出了成就感。
司马承不知道她的心思, “你到底几个哥哥,那人和你没什么关系,你还叫他哥哥。”
冉冉慢吞吞道:“有关系呀, 我教他认字。”说着脸上就露出一个笑, 头上的小揪揪跟着晃了晃,伴随着宝石清脆叩击声。
这么些天, 司马承看马肃不顺眼,也没去拦着冉冉。
在他看来,马肃不值得当他对手,某种程度上,他和江知乐脾气有点共同之处, 有点傲。
他也不对付马肃,也不和马肃相处,遇到了点头算是打个招呼,若不是有冉冉这层关系,估计就把人当做一棵树,对一棵树,自然什么情绪也没有。
司马承每天除了养身体,尽快好起来,就在琢磨。
琢磨未来的路怎么走,更多的是琢磨人。
琢磨方卫是个什么样的人,琢磨江知乐,琢磨宋老头,琢磨可能的助益或者阻力,琢磨自己能给什么。
共利才有往来。
然后这些人中多了一个冉冉。
冉冉纯粹是兴趣使然,一个总惹他生气的团子,想不通的团子,搞不明白的团子,每天就在一个屋檐下,连江知乐的心思他都能看明白,偏偏看不懂一个小孩。
司马承不肯承认自己无能。
这么些天,他终于也算看出来一二。
若是简单看,自然以为冉冉喜欢那个马肃当玩伴,冉冉似乎很容易喜欢别人,对她好点就眼巴巴要还回去。
白给的东西,还要看人家家庭,不富裕的不要,富裕的还要看东西贵不贵,贵的也不要,不贵的收了还要想办法还点什么回去。心眼实得很。
心底仿佛天生存着一个账本。
从另一个方面看,也记仇,一笔账全记在心底。
江知乐倒是个例外,谁让人家是亲爹,先天有优势。
马肃这事,无非是小团子好为人师,就是这么个喜好,喜欢教别人。
“冉冉,我这个字忘了,你会吗?”
司马承话音刚落,冉冉一阵风跑了进去,“哪个字?”
呀,是冉冉认识的呢。
冉冉脸上发光,“这个念小呀。小草的小,小兔子的小,小猫的小,小树的小……”
“这个。”
“读哥呀,哥哥哥,小哥哥的哥……”
司马承手指滑向下一行。
……
冉冉还不忘组句子,“连在一起就是,小哥哥是好人。”
“再念一遍。”
“小哥哥是好人。”
冉冉重复完,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
司马承也记仇呢,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难得多了一些孩子气。
后知后觉的冉冉意识到什么,心底慢腾腾开始生气,气还没生出来,就听司马承跟着念:“小哥哥是好人,我会了,谢谢冉冉。”
冉冉的气一下子消了,错怪了好人,她稍稍有点愧疚,“冉冉,冉冉多给你一个蛋。”
这是给补偿,司马承摇头,“不想吃。”
给红薯,也不想吃。
给铜板,也不要。
补偿失败的冉冉不太开心,就听小哥哥问:“冉冉,你爹惹你生气了?”
冉冉忘了不开心,眼睛瞪圆,忘了说话。
小哥哥,小哥哥怎么知道的?
这个坏崽怎么知道的?
“冉冉,我给你出个主意。”
.
冉冉心底捏着小哥哥给的主意,脸上多了一丝犹豫。
真的有用吗?
爹爹喜欢养坏崽小哥哥,小哥哥说的肯定对哒!
江知乐回来时,抿着唇没说话,任谁也知道他心情不大好。
怕吓到冉冉,压下了怒气。
“冉冉,爹知道谁欺负你了。”
江知乐表情认真,眼神有点凶,“爹会为你报仇的。”
刚被坏崽戳破的冉冉迷糊了。
不是爹爹欺负冉冉吗?
爹爹怎么报仇呀?
爹爹要欺负自己吗?
爹爹欺负爹爹,还不如让冉冉欺负爹爹。
江知乐见冉冉不说话,以为她吓傻了,语气轻松了好些。
“冉冉,有句话你说的不对,那个人比你爹矮,比你爹老,又没你爹长得好,你是怎么认为和你爹差不多的?”
冉冉迷糊了,不就是爹爹吗,她揉揉眼睛,仔细看爹爹,嘴里喃喃,“像爹爹呀。”
不对,就是爹爹。
江知乐没再解释,心底暗戳戳盘算着什么。冉冉一时也忘了这茬。
娘的忌日快到了,他把冉冉的红宝石收起来,连同着另一盒刚送来的红石头收在一块,还给冉冉换了一身素色衣裳。
王富贵妻子怀孕,王富贵喜得摔了一跤。在床上躺了三天,挣扎着写了信给江知乐,一并送了好些礼。
江知乐收了回了封信,便把王富贵的事转给司马承。
方卫有兵,算是站在司马承这里,王富贵有钱,暂时处于接触观察期。
老父亲盘算完事情,就去看看自家的崽。
冉冉也在盘算呢,小脸皱着好不纠结。
纠结完见爹爹忙完了,冉冉说:“爹爹,冉冉想教你认字。”
老父亲还是很乐意满足崽的,“好啊。”
冉冉眼睛一亮,小团子挤在爹爹怀里,指着自己写的大字教爹爹念。
念一遍不算,要念十遍,念十遍不算,还百般解释。
若是愚笨的碰上这老师,简直欣喜若狂,江知乐才听了一刻钟,已经脑袋发晕,坐如针毡。
这解释也不是什么深奥的,无非是各种组词,你佯装认真听实际走神,压根逃不过,这矮萝卜还会抽查。
若是有个书对着教,江知乐也好糊弄,知道小团子讲到哪瞥一眼就好。
可矮萝卜这个老师当得特别称职,小胸脯一起一伏,声音洪亮,面色红润像只圆苹果,也不照本宣科,话语全在心中。
江知乐头疼。
一晃神答错了还要被矮萝卜揪着惩罚。
“爹爹,你不专心。”冉冉面色严肃,“爹爹,你放心,就算你一辈子考不上科举,冉冉都会养你的。可是不聪明可以,不专心不行。”
冉冉仿佛深谙软硬兼施之道,听着还挺有道理。
江知乐脸黑了。
冉冉兴头上哪能注意到,继续板着脸,有意装凶反倒看着一点也不凶,“爹爹,这个错了,你得抄十遍。”
恍恍惚惚,江知乐手中多了一支笔。
江知乐:“……”
被折腾了快一个时辰,老父亲把崽撵回去睡觉,临走前冉冉依依不舍,“爹爹,明天冉冉再来教你!”
爹爹好像不太开心呢。
冉冉终于注意到老父亲情绪不太对劲。
可、可是……冉冉是坏崽呀。
冉冉就算当坏崽,也要当最坏的,这就是书上说的“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趴,冉冉喜欢吃鸡,还是当鸡头吧。
一连几天,江知乐梦里都梦到自己是坐在下面的学子,夫子的脸陡然变成了冉冉,早上起来眼下有点青。
司马承眼神微动,“江叔是忧心冉冉的事?”
冉冉三岁多,司马承九岁多,两人反正也差不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