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是妄言?秦姑娘谦虚了。”太子不吃她这一套,继续道:“再说本王这个忙,似乎只有秦姑娘可以帮。”
秦宁之也不敢直接得罪太子,只能硬着头皮道:“太子请说,民女若有能力帮忙,必当竭尽所能。”
太子满意地翘起唇角,对她道:“本王的良娣自从四年前生下嘉云后身子便一直很虚弱,太医诊治后说她是寒邪入体导致的气血两亏,阴阳失调,开了好多方子替她调理身体,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良娣的身子骨却始终很虚弱,也难再替本王孕育子嗣,良娣表面不曾说过什么,暗地里却落过好几次泪,本王瞧着也是于心不忍。本王听说秦四姑娘师承名医,这皇孙贵胄也被你救过许多回,不知道可否入府替本王的良娣看一看病情?”
他话说完,一直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盯着他们看的嘉云郡主也跟着点头道:“对,母妃生病了,嘉云好担心,姐姐你会治病吗?”
秦宁之低头看了眼嘉云郡主,确实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听说很得太子的喜爱,可是再喜爱她也只是个姑娘,于皇家而言,这甚至不能称之为子嗣。
太子一定很想要一个儿子吧?身为储君,若没有子嗣,是会被有心人以此为理由上奏皇上废除他储君之位的。
可是太子明明可以再纳几个妾室为皇家开枝散叶,他却没有,反倒一门心思地想着如何调理好良娣的身体。
再有方才嘉云郡主称呼良娣为母妃,看来这良娣在太子心目中确实很有分量。
太子如此宠爱良娣,顾长宁又不懂如何笼络人心,上一世,她在太子府必定不好过,说不定,只是空有太子妃的名号罢了。
秦宁之越发不敢想,也越发对顾长宁充满愧疚。
她不能让太子良娣生下子嗣。
若她根本无力阻止顾长宁被嫁入太子府,至少可以提前保障她在太子府的地位。
太子良娣如今只得一女便如此受宠,万一再生下庶长子,只怕谁也无法撼动她在太子府的地位。
想到这儿,秦宁之便对太子福了福身,恭谨道:“民女医术浅薄,自不敢与宫中太医相提并论,若太子坚持,民女便斗胆去东宫替良娣诊治。”
她把退路都已经说死,届时不管她能不能治太子良娣的病,她都说不能便是。
秦宁之的这些小心思太子并不知道,只当她此言是为了谨慎行事。
“如此,那本王便先谢过秦姑娘了。”太子对她客气地点了点头,又道:“只是不知秦姑娘何时时间宽裕?”
秦宁之的头依旧垂得低低的,道:“一切但凭太子吩咐。”
“好,三天后本王会让王全德去秦府接你。”
王全德是东宫的总管太监,深受太子信任。
秦宁之上一世的时候未曾见过太子,却有幸在晋国公府见过这位王公公。
他大约是来晋国公府商量太子与顾长宁的婚事的。
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也忘不了王公公看向她时同情又嘲弄的眼神。
那个时候她已经犯下了让晋国公府蒙羞的丑事,被众人厌弃,陆氏暂时将她关在晋国公府被荒废的院子里。
她浑浑噩噩地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度过了好几天,就在那日门终于开了,她看到了久违了阳光,她以为是顾景元相信她,把真相都调查了清楚,终于来接她回去了!
谁曾想,她等来的是陆氏的一杯毒酒。
“秦宁之,你犯下这等丑事,让景儿,让整个晋国公府为你蒙羞,晋国公府容不得你,今日我就赐你一杯毒酒,你自行离去吧!你若真爱景儿,就该知道你活着将会是他一辈子的污点!”陆氏的话字字句句尖锐刺耳,一下一下地砸在她本就脆弱不堪的心上。
“他呢,他怎么说?”她不愿意相信,张开发干的嘴唇,扯着沙哑的嗓子,绝望地发问。
因为多日滴水未进,这一句话说出来,她的嘴唇和嗓子都疼得厉害,可是再怎么疼也盖不过心里的疼。
“你是问景儿?景儿他当然不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又怎能左右他的情绪?当然你是死是活,他也不会在意,你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罢了。”
她的心脏突然像是用千万根针刺着一样,密密麻麻地痛了起来。
原来她只是一件东西,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留着无所谓,丢了,也不可惜。
只是如此,一件东西罢了。
她颤抖着双手,拿起那杯毒酒往嘴边送。
就这样吧,她没有办法替父亲母亲报仇了,她将会背负着一身骂名而死,死后凉席裹尸,弃置荒野,怕是连一处安身之地都不会有。
没有人会同情她,她是自作自受。
她闭上双眼,一滴眼泪缓缓地从眼角滑落。
“咚”的一声,她手中的杯盏突然被打落到了地上,随后她便听到了她久违的声音,“母亲,你在做什么?”
“景儿,这女人给你带来了那么大的耻辱,晋国公府留不得她!”陆氏瞧着计划被打乱,有些气急败坏。
顾景元当时站在门外,因为逆着光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只听到他毫无情绪起伏的平静语调,像是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送她去庄子上吧,她与我好歹夫妻一场,不至于如此。”
“景儿,这种女人一日不死一日就是你的污点!”
“她死了也还是我的妻子,抹不掉的,既如此,放过她就当是为晋国公府积德行善。”
于是,因为顾景元的一句“积德行善”,她被留下了一条命。
可陆氏却因为极度厌恶她,连一秒钟都不愿意让她在晋国公府多待,生怕她脏了这座宅子。
“把她送到城郊的庄子上去,越快越好,动静给我小一点,别让人知道!”陆氏恶狠狠地吩咐下人。
她很快被人捆住手脚,又被人匆匆扛了出去。
整个过程,顾景元就只是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分毫。
她也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随人摆弄,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因为此刻,她连一句求饶的话都说不出。
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