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窗户倒映着月光洒在地上,窗户口吹来小风,窸窸窣窣的声音让人心乱如麻,睡不着觉。
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帷布倒也不是很冷,可往后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冷。
陈大心里郁闷,埋怨着说道:“你就不能勤快勤快,弄点浆糊把窗户溜溜缝,大半夜的听着好像鬼哭狼嚎。”
三花也听到了风吹窗户纸的声音,但是真的没心思去弄。人最怕对比,从前觉得自己家中不错,两间土房,都是东西屋,娶了儿媳妇儿也有地方住。
可看见那所谓的小姑子家后,脑子里心心念念的都是青石房盖的大瓦房。
她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公平,凭什么那个木讷的寡妇能住进那么漂亮的房子里?
“林三花我跟你说话呢,你弄点浆糊把窗户粘上。”陈大指名道姓。
“知道了。”她不耐烦的说着,“我昨天都把浆糊打好了,可该死的鸟飞过去把屎掉在里边了,等干巴了我抠出去就弄。”
一直躺着的陈大,听到这句话好像中了魔咒一般,长长的身体好像是蛆一般,蠕动着起身,趴在炕沿儿,对着泥地就呕起来。
林三花赶紧拉开破旧的帷布,“你怎么不提前掀起来,你看都漰到上边儿了。”
陈大恶心的不行,哪能顾得了这些,可林三花不理解,觉得这人添了毛病。
“你是不是生病了?”
陈大知道病根在哪,恶心半天吐了一地,“赶快给我收拾了。”
“你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怎么就不自己收拾?”林三花捏着鼻子不想闻到酸臭的东西。
陈大瞪眼睛,“还不是你屎屎的提着,不恶心到我能这样吗?”
他理直气壮。
林三花看了他一眼,舌头打着响的啧啧着,“这大地里的粮食哪有不落鸟粪的,咱们还不是搓搓打打就吃了。”
陈大捂着心口又是一阵恶心。
林三花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又没让你直接鸟屎,你这是干什么?”
陈大抡开膀子给她推到地下,
摔到了林三花不说,那吐了一地的恶心东西粘在她的脚上,她立马心不顺的喊着,“你要死啊。”
这深更半夜的声音很是尖锐。一分钟不到的吱呀一声响,隔壁就传来训斥的话语,“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鬼叫个什么?”
一听到婆婆的声音,鬼叫了的人有所收敛,赌气的去了厨房,蹲在灶坑前用掏灰耙把灰掏出来,端屋里掩在了呕吐物上,用笤帚扫完收了出去。
“怎么这还吐上了,是不是身体出了毛病,天亮了找大夫看看。”他娘身上披了件衣服,就跑到屋来看儿子。
陈大看着他娘一脸担忧的样子,爬了起来点上了油灯,心事重重的紧锁着眉头。
“你这是怎么了?”知儿莫若母,老太太一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知道心里装着事。
林三花倒了呕吐回来,就听到他婆婆在追问着。
她这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就担心陈大说把林三娘接回来。可是这个接字在脑袋里一转,立马想到了陈三娘家那么多的粮食。这要是接的时间长一点,是不是能解决一家人的粮食。想到这里她活了心,于是眉眼一转,道:“娘,你儿子心里的确装着事儿。”
陈大心虚的抬头看她,以为她猜到了。
三花却是说:“听说三妹子家过得很好,他就想着自己都没能让娘住上青石房,心里总是不舒服。”
陈大的娘皱了皱眉头,没理由住不上房,他儿子就吐,胡诹的话让人懒得去听。不耐烦道:“别说些没用的,明天找大夫给他瞧瞧。”
林三花想说,找大夫那是要花钱的。可是她不敢忤逆自己的婆婆,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陈大却清楚自己怎么回事,挥手道:“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没毛病。”
“没毛病怎么会吐的这么厉害?”老太太不依不饶,“必须得看看,我这心才能放下。”
她丈夫就是起先染了小病,谁都没在意,结果病情越拖越重,最后无药可治,撒手人寰。
也就是去年年初的事,现在想来老太太心里都难受。
她这一辈子生了三子一养女,可惜接连两个都陆续夭折,剩下这一个儿子,那是血脉延续,唯一希望,绝不可有闪失。
林三花听得直皱眉,咬了咬唇角说道:“娘,你儿子这就是心火大,要不咱去隔壁村溜达溜达,他这病兴许就能好。”
陈大他娘说:“你总要去三娘那做什么?她当了寡妇,要是赖上咱们,要回娘家,你养那好几张嘴?”
林三花酸溜溜的说:“她如今可不一样,日子过得那么好。”
陈大他娘压根不信:“她能过得怎么好,上次她男人病了还回家借钱呢。”
“日子过得是好。”陈大记得那个没建成的房子,瞧着就比土房好。
林三花夸张的说:“她家建了新房子,青砖瓦房可漂亮呢。”
“孤儿寡母谁给她建的?要真做出那种叫人指指点点的,这么亲近都不能认。”老太太烟袋不离手,把烟袋锅往前一递,林三花自然而然的往烟袋锅里装烟。
林三花说:“我打听了,是三娘的女儿会做生意,上镇子上能卖钱,赚了好些钱,盖了大房子,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陈大一想起那个跟怪物一样的小姑娘,就开始生理性的犯恶心,强行压制住。
老太太抽着烟,将信将疑,“你们咋知道的?”
夫妻俩人各怀鬼胎,相看一眼,不约而同地选择不闹。
陈大那点儿小心思,大家都心知肚明。想当初他也是更喜欢温柔漂亮又勤快的三娘,可自小当童养媳养在身边,就没那么珍惜,喜欢同外边的姑娘勾勾搭搭。
他年轻的时候模样生的不错,不少姑娘都喜欢。
林三花也是其中之一,三花有心机,不像旁的姑娘那样好糊弄,而且沾手就甩不掉。
她前脚同他好,后脚就招呼了爹娘将人堵在屋里。爹娘压着陈大就回了他家,两家人一合计,传出去就是一桩丑闻,家里姊妹将来还要谈论婚事,不能害了家中其他的孩子。
于是在父母的压着下,两人就成了亲。
陈三娘的身份是童养媳,然而哥哥娶了嫂子,在家留着就不方便,她模样生的好,有挺多人来问,老太太就狮子大开口要了一个狠价。
大多人望而却步,只有那个姓白的掏空了多年攒下的积蓄,就为了娶这么个媳妇。
陈大这么多年都觉得,自己当初就是走错了步,一听说三娘成了俏寡妇,一直心动。他单独前往讨不着好,就忍不住怂恿娘:“娘,听说妹子生孩子了,或许你应该去看看。”
老太太听着二人说的话,有些心动,只是打怵这路途奔波,她这么大年纪又不能走着去。于是拍着自己的腿脚,“老了,走不动了。”
林三花马上嗅到了老太太的心思,“娘,就因为年纪大了,才应该让她尽尽孝心。回头我让娘家弟弟送一程,我家那不是有个毛驴车吗?”
这时她也不提让陈大散心的事儿了,毕竟这个借口更好。
老太太:“那行,明早你去借车。”
林三花心里一合计,毛驴车也不是白借的,得拿过去一盆粮。去了陈三娘那,可千万得回本。
老太太下地,她扶着送回去,几个孩子跟老太太一起住,睡得正香。
她关好了门,回到自己和丈夫的小屋,敲打道:“我可告诉你,别想着把寡妇领回家,不然我闹起来,家就得散,天天让我弟弟蹲你揍。”
陈大盖着被子,蒙着头,他脸上都是懊恼,可嘴里还得答应着:“我知道了,你只管借车。”
“借车借车你说的容易,让我空手回去啊!哪有姑娘回家不拿东西,也就你家养出那个白眼狼。”
陈大不厌烦,“想要钱你和娘说。”
林三花揣摩着他的心思,“要了钱娘肯定不乐意去,你就把你攒下的给我一些,不然这事可就泡汤了。”
陈大一听她打的这个主意,自己那好不容易攒下的几个子怎么会被她知道了?
他犹豫不决。
林三花在他犹豫的空当笃定他手里有钱,心里喊了一个杀千刀的,脸上却挂着笑:“这么远,娘去了也不能马上回来,我们一家子陪在那里,还能住上青石房,你花两个有什么不值得?”
陈大把被一掀,“你当那毛驴是牛车呢,还一家人全去,坐得下吗?要不你和大丫在家,我领着大小子去。”
他算盘打的啪啪响。
林三花冷笑一声,“我一路上还得照顾娘,他们都是大孩子了留在家里没事儿。”
陈大见她不上套,就缩回被窝里,扭身儿背着,自顾自的去睡。其实压根没睡着,心里还是心疼钱。
他想,要是当初娶的是陈三娘,生的就是陈雪,小姑娘这么能赚钱,最后还不是都孝敬爹。
他心里恨林三花恨得牙痒痒,一招被人做套上钩,满盘皆输。
人到中年想追求自己的真爱,和真爱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