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镇子上吃什么最体面,再也不是谁家的酒楼,而是分街巷的白家烧烤,叫响了整个镇子。
大冷的天儿她家却热闹非凡,不管是做堂吃烧烤的,还是买着回家吃的,总会排着长长的队伍等候。
以前总有人嘲笑那些排队的,现如今都得相互递着消息,“去的早给我占个位置啊!”
所以看着排队的人,都不知道中间加塞了多少人。尤其是在年关将近的这个时候,好多人都知道白家烧烤要在新年的时候打烊,所以大家都是买烧烤备年货,使得生意火爆的很。
白雪领着白云和顾二他们忙得脚打后脑勺,瞧瞧那排起来的长队,都看出来他们有多忙。
即便如此,白雪依旧挂念家里的陈三娘和白羊,各种的烧烤换着样的往回稍。
来回送兔子的孙老实直对陈三娘说,是不是给白家的祖坟上烧了高香,才会得了个这么孝顺的孩子。
陈三娘听着开怀是开怀,拿了一些包子给孙老实带回家吃,刚将人送走,就见林氏领着个姑娘打招呼。
姑娘年纪不大,大冬天的冻得脸紫红,见了人也不怎么开口,显得有些木讷。
林氏赶紧推了推她,告诉道:“二美,这就是你姑姑,还不快点叫人。”
陈三娘差点没认出这个孩子,瘦的那叫一个皮包骨头,两只眼睛和嘴都往出突着,脸上的颧骨也格外的高,半点没有当初的样子。
“姑,姑姑。”陈二美怯怯地,叫的有些生硬。
陈三娘点了下头,让她们进了屋,抓了一把瓜子放到两人手里。她以为林氏就是带二美来认认不亲的姑姑,以后左右邻居的住着,太生硬了也不好看。
结果林氏张口说,“三娘,二美在你这出嫁,你看行不行?”
陈三娘有些愣。
她知道在那场挨饿当中,陈家村里就没剩下多少人,二美如今也是孑然一身。但是没理由在她这出门啊?二美还有一个姐姐,万一人家姐姐不乐意呢?
想到这茬,陈三娘也就直说了:“大美那能同意吗?”
她有推脱之意,林氏自然听的明白,就没吭声。
二美眼睛里擒着泪,“姑,我吃的不多,只吃一点点,我还能干活。”她露出了腰间的宽带,她用宽带紧紧的束着腰,以求达到吃得少。
陈三娘看着那瘦得快要折断的腰不说话,心里其实是难过的。
林氏看她不说话就忐忑,想了想,往里屋一指:“二美,你领白羊去小屋玩会。”
二美听话的进了小屋。
林氏压低声道:“你放心吧,她不会像他娘一样狼心狗肺。我也是回娘家看到这孩子有几分仁义,所以才说了我和她娘给她定亲的事。”
陈三娘白了她一眼,明显知道林氏在说谎,但是这个谎她不反感,好歹是给二美一个家。成人之美不易,林三花那么坏会教出什么样的女儿谁也不知道,陈三娘不想犯险,家里就她和小白羊,她一个妇人没有大本事,只能先护着自家娃娃。
林氏看出她的顾虑,拍着胸脯说:“你相信我的眼光。”
陈三娘冷笑,“哪儿好了?”
“看男人还行吧?”林氏迟疑着。
陈三娘简直快气笑了:“那是我的男人本性好,你再看看陈大,好么?”
林氏看白生好,完全忘了当初她也看中了陈大。
林氏尴尬一笑,岔开话题:“扯远了,就说说这姑娘,她真的是被吓破了胆子,老实的不得了,我领回家她都不敢吃饭,和她娘一点都不像。”
陈三娘想,一家人都饿死,独独活一个,谁不害怕。看着孤苦无依的二美,想到了当初的自己,问道:“日子定在哪天?”
林氏一听有门,急忙道:“七天后,正好过两天过年,我们新年喜事一起办。”
陈三娘算着时间也不长,也就点头同意了。
二美能够留下来挺感激陈三娘的,所以勤快的她总是抢着干活,也帮着陈三娘带白羊。
她嘴里老是姑姑姑姑的叫着,渐渐的两个人也就熟了。
陈三娘看她都快做新媳妇了,人还是瘦的吓人,就把白雪捎回来的好吃的给她吃。
二美抹着眼泪,哽咽着说,“姑姑你真好。”
陈三娘做着针线活:“你不恨我么?”
二美摇头,帮忙分股线,“我舅舅活着的时候做了好多伤天害理的事,村里的小姑娘一听到我舅舅的名都害怕,可是她们顾及着名声敢怒不敢言。村里好多小姐妹为此疏远我,我早就讨厌这个舅舅了。”
陈三娘不知道她说的真假,没吱声。
外地的门恰好被打开,林氏探着脑袋往里走,恰好听见了二妹的话,赶紧进了正屋,直接拉过了二美的手臂,道:“那你没被祸害吧?”
二美臊红着一张脸,“如果不是亲戚,也许我也难幸免于难。”
林氏这才放了心,“那他可是死有余辜,难怪会莫名其妙的死在……”
“咳,被褥做好了?”陈三娘不愿意再提起此事,索性直接岔开话题,“我没法帮忙,就劳烦你自己多上心了。”
村里的规矩,寡妇不能给新人做被子,不吉利。
“哎,做好了做好了。”说起这个,林氏顿时喜笑颜开,似乎刚才的话题从来没有过,“我还想着再给二美做两身衣裳。”
这话她说的有些心虚,其实是李三虎提的。
“这是应该的,做长辈的就得细心些。”陈三娘笑着应和,两人随口聊起的自然还是新人的事。
别看李三虎这小子平时挺混账的,倒是挺心疼二美这媳妇儿。在白雪那儿打猎卖了钱,就嚷嚷着要贴补二美。
林氏也笑,嘴里说着娶了媳妇忘了娘,转头,就又说起新衣裳的花样了。
……
李家热热闹闹娶了媳妇,由于大冬天的不能在外,只能借着邻居家的地儿摆上几桌。
陈三娘家宽敞又暖和,人又好相与,于是里里外外摆了满满的四桌,大锅也索性支在这里,再由方盘手往各家端。
热油炒开,噼里啪啦地冲散了冬日的寒气。
陈三娘从大锅那边过来,依次和众人打过招呼,嘴角还噙着笑,说了几句,又端来几盘瓜子招待。
她是主人家,自然要招待乡亲们的。
这瓜子是椒盐的,几颗下去,唇边就有了淡淡的香味。嗑过半盘,围在一起的众人自然也就打开了话匣子。
借着今天的喜事,先夸了一顿二美,再然后,就是催促其余几家家里有青年的。
王婆子嘴皮利落,嗑得快,话也闲不住,就着话头,先推了推陈永生他奶奶,“老婶子,你看人家娶媳妇不着急吗?赶快托人给你家永生找一个,现在咱村娶媳妇一点都不难,可得挑着选。”
她这话不假,前段时间饥荒,受到冲击最小的就是杨柳村,现在别村的姑娘都以嫁到杨柳村为荣。
“对啊,可得仔细瞧瞧。”
“我们家永生也是俊小伙。”
不少人朝陈永生在的那桌看,笑着起哄的人不少。陈老太太也跟着笑,因为掉了牙,说话还有些漏风,“哎,孩子大了不听说,钻着那个牛角尖。”
“钻啥牛角尖?瞧这新人成双成对儿的,多喜人。”徐嫂子也笑着,搭了一句话。
“也没啥。”陈老太太看了一眼孙子,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法说出口。
看着今天热热闹闹的喜事,她自己也羡慕,可是每次说起这事,陈永生却总是搪塞她,推辞家里穷,一只耳朵还不好,害怕拖累了人家姑娘。
见众人起哄,也就招呼他过来,人多力量大,希望大家的话他能听进去。毕竟这小子如今已经二十多岁,这个年纪村里好几个都当爹了,他还是光棍一个。
陈老太太着急,其他人也在笑。不多时陈永生也真的被叫过来,脸上还有些依稀的柴木灰,是去厨房帮忙了。
“永生,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王婆子放下瓜子,刻意往近凑了凑。
陈永生笑着摸了摸额角,“不急。”
他一面说着,把手里的木质方盘往肩上一扛,“菜好了,我给婶子们上菜去。”话没说几句,倒是借着机会溜了。
白雪还在待嫁,他怎么可能就另娶旁人,一只耳朵听不见,反倒能躲避官员的年年检查。
他移植木耳,养兔子打猎,用所有的办法让自己优秀,然后才能与白雪相称,这才是他当下的追求。
“看看,看看,在家里也这样,我一说他就走。”陈奶奶很是无奈,这种情景在家里已经上演了数次,“就这样,我啥时候能看到重孙子。”
“陈奶奶你也别着急,永生那么优秀,一定是没看到心仪的姑娘。”
徐嫂子只好笑着劝,又特意把新上的凉菜先推到她那边,“就不知永生想找个啥样的姑娘?是能干的贤惠的,还是持家有道的?”
“急也急不来,要说啥样的我也说不好,我看白雪那丫头就不错,他嫂子帮我们说个这样的。”老太太夹了一口菜,矛头已经直指白雪。
孙子是她自己的,这小子想什么,她心里明镜似的,总要帮着争取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