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们身着统一服饰鱼贯而入,裙摆都不见得飘起一下。
每人一桌,桌上陆续上了燕窝鸡丝汤、海参烩猪筋、鲜蛏萝卜丝羹、海带猪肚丝羹、鲍鱼烩珍珠菜、淡菜虾子汤、鱼翅螃蟹羹、蘑菇煨鸡、辘轳锤、鱼肚煨火腿、鲨鱼皮鸡汁羹、血粉汤、一品级汤饭碗。
白雪掐指算了一下食材费用,看了月牙一眼,有些同情,她们才刚在长安立足,估计收入没那么高。
月牙和她凭空对视一眼,无奈的无声点头。
果然是心疼了。
白雪倍感珍惜的吃的闺蜜放血的这顿饭,不可否认,大放血的饭菜就是香,汤鲜肉美,虾子蘑菇鲜,海带炖的软,猪肚丝脆。
当然也有缺点,但这些缺点在贵重的食材下都可以忽略不计。
她吃的津津有味,其他贵女却早已撩快。
女子的仪容很重要,身材很重要,长安讲究一个弱不禁风,沈艳艳就符合这个标准,金阳虽然差一些,但眉宇间略有些病态,也符合这种审美。她们会刻意控制食量,以防止身材走形,越是奢华的宴会便越是不多吃。
这几乎是上流社会的一个规则,既能展现出女子少食纤细,又能展现出见惯了好物很矜持。
白雪就不行了,她的瘦是精瘦有力,没有赘肉有肌肉,站在那里标版溜直,神态上就像是随时能拔刀打架的侠女,她的饭量只比肖张少一点,最近运动量不多,感觉小腹的马甲线要没,却并不在意,只要先满足口腹之欲。
这也就造成了她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月牙是倒数第二个。
众人瞧着她,私下议论的有,神秘微笑的有,做什么的都有。
金阳公主略带嘲讽:“看来王府的饭菜很和肖二奶奶的口味,恋恋不舍的放不下筷子呢。”
白雪:“是挺好吃,娘娘置办辛苦了。”
开什么玩笑?吃个饭也要被嘲讽?
这帮人是吃的太饱吧。
金阳公主:“我有个提议,不如我们就以今日的饭菜来作诗一首,也不辜负侧妃辛苦准备。”
她这个提议明显就是针对着白雪去的,白雪在这儿就是一文盲。
月牙直接跳出来道:“不必了,你们作诗我也听不懂。”
什么是好姐妹,就是在自己姐妹难堪的时候跳出来,把这个难堪挪到自个儿头上。
但月牙心里也很苦,她好歹也是二幺幺的高材生,走技术流派,来这破地方被迫成为文盲。
白雪看着她一笑:“我不会作诗,但我会背诗,这首诗应该你也听过。春种一粒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月牙瞬间领会了她的意思,顿时拍巴掌鼓掌:“说得好,也提醒我了,饭菜都是民脂民膏不能浪费,回头我便将这些饭菜整理过后,分给城中居无定所的可怜老人孩儿乞丐,让他们也得以饱餐一顿。”
白雪恭维:“娘娘真是仁慈心肠。”
两人一唱一和,将金阳公主架在那下不来台。
秦国夫人打了个圆场:“什么时候去听戏呀?我等着呢,听说侧妃把欢喜班给请来了?他们戏班子新排了一出戏,是个普通女子最后成了国公夫人的故事。”
金阳公主主动上前挽住了秦国夫人的手,道:“戏就是戏,演出来给人做梦的,演的这么热闹,我也想看看了。”
虢夫人冷笑一声。
白雪下意识看了她一眼,用帕子擦了擦嘴,只当做没听见他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想上前搀扶住月牙,旁边的虢夫人却叫白雪。
“你来扶我左边这只手。”
这么多人呢,白雪不想驳了虢夫人的面子,她闹起来搅乱的是月牙的开府宴,于是走了过去。
虢夫人手一伸,阴阳怪气道:“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连献殷勤都不会,果然是不如人。这献殷勤呢,还是天生的最贴心,捧上踩下做的叫一个顺。”
白雪听着这话,只觉得几个刀子穿过她,直接扎向了金阳公主。上次入宫的时候就发现虢夫人挺看不上金阳公主。
金阳公主脸色一红,但按捺着没有吱声。
白雪默默的扶着虢夫人。
月牙身边也有其他夫人搀扶着,所谓的搀扶,只是想表达亲近而已,就是女子间手挽着手。
从用过宴席的地方出去走两步小路便到了临时搭建的戏园子,园子搭建在公园里。秋天还愣是装点出了满园春色,用了不少菊花、四季海棠,以及许多叫不上名字的花朵。
虢夫人步子迈的慢,也没谁那么不长眼睛敢往她身边凑,她目视前方,嘴巴一张一合:“之前敢怼我,后面还知道求我?”
白雪:“???”她什么时候求她了?该不会是看他一眼被她误会了吧?这自作多情的毛病……
白雪一本正经的问:“我刚才有说虢夫人请帮我吗?”
虢夫人:“没有。”
白雪:“那我可以有暗示你?掉眼泪,带哭腔?”
“也没有。”虢夫人皱着眉头,有动怒的架势:“但你看我了,你难道还要死不承认?”
白雪昧着良心说:“我是看夫人长得好看,并未求你。”
虢夫人冷笑:“本夫人好看难道还用你来夸?你只要说,你求我了。”
白雪:“……”
白雪撇了撇嘴:“我求你了。”
虢夫人并不买账:“你说的并不诚恳,以为我听不出来敷衍吗?若不是看在你帮了我个忙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帮你?”
白雪的心情很复杂,要说讨厌吧,还是金阳公主更讨厌一些,但虢夫人总能以各种方式让人感到无语。
“虢夫人的人情很大,我轻易不会动用,所以我刚才的确没求你。”
“……”虢夫人倒是能接受这个理由,但她误会了,就很心烦了。她高傲道:“我的人情并不能储存太久,赶紧用了,现在求一求我,我还能帮你把肖张的位置往上升一升。七品的主簿,肖张是肖家捡回来的孩子吗?”
白雪:“我不求,一来,肖张未必想让我插手此事;二来,我没经他同意便来求了你说不得他还要发脾气,他们肖家自有安排想法;三来,肖家自己都不安排我来求着你,到叫别人觉得肖家不如杨家,肖家无能呢。”
虢夫人一听,竟觉得有些道理。
白雪开始满口胡诌:“我听人说,这夫妻之间相处,男主外女主内,各干各的。要是谁想抛弃本职插手对方的事情,做的好了对方未必领情,做的差了一定会消磨感情的。”
虢夫人幽幽道:“乔楚生的事情我一直在插手。”
白雪毫不留情的吐槽:“你看,他从来就没领过情。”
虢夫人狠狠的瞪着白雪:“你那舌头不要了?”
“实话总是难听。”白雪嘀咕了一句,岔开了话题:“你好像不喜欢金阳公主。”
虢夫人哼了一声:“她算哪门子的公主,就是陛下做做样子封的,长安城里的人谁不知道,她父亲端亲王受到陛下申饬,被贬成了郡王,领的官职都停了,最后干脆上吊自杀。陛下怕旁人说他苛待手足,这才把金阳接进宫给贵妃养着。从前在贵妃跟前矜持着,见了我连个笑模样都没有,后来我封了虢夫人,她每次见我都想搭话,我才不理呢,凭她也配?”
被虢夫人记恨上,那可就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白雪听着虢夫人尖酸刻薄金阳公主只觉得十分爽快,眉眼弯弯多了笑意,攻击性这种东西对着别人看着就是一个爽。
这一幕落在了别人眼里,就像是虢夫人在说话,白雪在一个劲儿的乐。
这两人竟然如此和睦,让不少人心里犯嘀咕。
一些人是觉得居然有人能跟虢服人相处的如此之好,真是有本事。
一些人瞧不起白雪,肖家也算得上是忠正之家,居然去讨好杨家的人,简直丢了肖家的脸。
这些人统一的看法就是,不愧是地底在出来的,真会巴结人,一点自尊心都不要。
人从来都是这样,大家都已经看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虢夫人趾高气昂的模样,没人去指摘。突然出现的一个和他们接近又脱离人群的白雪,就成了攻击对象。
崇拜比自己强很多的,攻击比自己强一点的,这就是人在行动时的通病。
众人已经抵达戏园子,虢夫人挑了个好位置坐下,白雪眼看着月牙,身边的位置已经被占满,就在虢夫人身边坐下。
丫鬟拿了戏本子上来给月牙,月牙看了一眼,点了两出戏,递给了旁边的秦夫人,这样依次传递下去,有些人谦逊没点,有些人点了一出。
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就开始唱了起来,身段美,容貌美,衣着美,就是唱的什么白雪听不懂。
等着人把剑架到脖子,她才反应过来,这是一出《霸王别姬》。
旁边的虢夫人都已经抹起了眼泪,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哀伤。白雪悄悄的看上月牙,月牙打了个哈欠。
白雪听的困,又怕睡着了让这帮人说三道四,干脆借口更衣悄悄离席,想要出去逛一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