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幻,如初生之卵。诞生在了一个天地未初开,一切尚在虚无当中,浑浑噩噩,漂浮着又好像堕落着,整个人都是悬空的。
渐渐的六识回归,隐隐感觉到唇上有些柔软。
白雪剧烈的咳嗽了好几声,然后慢慢睁开如坠千斤的眼睛,眼前的人影一个晃动成了两个,看不真切,她虚弱的唤了一声:“肖张。”
掮客往旁边一坐,“我怎么不知道我叫肖张?”
白雪蜷缩咳嗽了好几声,要把心肺咳出来了,她的状态很差,萎靡不振,浑身都湿漉漉的,山洞内阴冷,空气不流通,很难让人舒服。
掮客拍了拍她的后背,拿来了水给她喂了下去,手握住她的脉搏一摁,半晌说:“三天,不离开这休养,你孩子保不住自身也容易出问题,可能会一尸两命。”
白雪静静的看着他。
他说:“把山洞地图给我,告诉我你和肖张联络的办法,我放你离开。你腹中骨肉是肖家血脉,哪怕肖张死了都能让你一辈子衣食无忧。况且男人这种东西变心很快的,即使现在你们千好万好,往后他还是会喜欢上别的女人,与其去和别的女人又争又夺,不如让他去死。”
白雪面无表情:“不失为一种思路。”
掮客含笑:“我也是为你精心思考过的。”
白雪拒绝:“但地图被我烧了,我牢牢的记住了每一寸,然后烧了。”
破釜沉舟,置之死地而后生。
掮客盯着白雪看,像是先前的那条巨蛇一般能食人。良久他轻笑一声:“你这个性格,我竟然有些喜欢。”
白雪惨白着一张脸问:“这是哪?”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掮客手里的夜明珠散发着微弱的光,隐隐能听见流水的动静,但是有些远。
掮客往上一指,白雪抬头,只看见上方有一条巨蛇盘旋而下,伴随着碎石脱落,鳞片反射着光,隐隐看见上方有无数钟乳石一类的白色石头,但很坚硬,蛇能够在上面不断盘旋游走。
白雪头皮发麻。
因为直至此刻,她才看清楚那巨蟒的全身。
它的身上是一张又一张的人脸。
有痛苦的人脸,有麻木的人脸,有大笑的人脸,有狰狞的人脸,密密麻麻堆积在一起,仿佛无数的人在争相往出涌,想要诉说自己的痛苦。
掮客说:“我也不知道这是哪,是它把咱们带来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是怨灵吗?”
白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变异的物种吧,它的鳞片可以模仿各种颜色,模仿出人脸。”
“这可是个好东西。”掮客若有所思的说。
白雪的手放在肚子上,轻轻的抚摸了两下,然后说:“你控制了它?”
掮客舌尖一吐,上面挂着一个铃铛,他笑着:“给它编了一场好梦。”
白雪想到自己刚才在幻想里看见的肖张,这样的幻觉很难有人抵抗,野兽也抵抗不得。假如在关键时刻掮客来了这一手,她恐怕要输。
掮客见她忧心忡忡,笑着说:“你听话我就不杀你。”
“听话只会死得更快。”
“我救了你很多次,难道还不能值得你信任吗?”
“这个世界上的杀手死于金盆洗手,骗子死于不再撒谎,所以我不信你。”白雪爬了起来,伸手向四周摸去,她在墙壁上摸到了坑坑洼洼的东西,回头向掮客索要:“将夜明珠借给我。”
掮客递给了她:“你还是不够聪明,聪明人是不会把话说绝的。”
白雪:“但是我说出来了,我很爽。”
两个人言语之间,夜明珠已经照亮了墙体,上面坑坑洼洼的痕迹是有人凿出来的一幅画卷。
这种凿出来的图案略有些简陋,仔细辨认下,大概找出了一个完整的剧情结构。
大概是有一帮工匠被雇佣到深山里面修建东西,等着修建完了之后,就被关进了这个地方,唯一的出口被堵死,只有一个出水口盘踞着一条蛇,谁下水都会被咬死。
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一具尸体都没有,都成了盘中餐。
“工匠们死在了这儿,因为不会写字,所以刻下了壁画,希望后人能得知真相,帮他们申冤。”白雪抿了抿唇:“寻常人要申冤,上告官府衙门,谁能想到官府衙门竟是罪魁祸首。”
掮客:“你现在还有空想那个?”
白雪:“人生不能只想一件事情,得遇见什么想什么,我们下水,离开这儿,没有时间了。”
掮客:“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屡次下水。”
白雪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轻轻的摸了摸:“宝宝咱们去找爹爹,你一定要坚持住。”
掮客静静看着白雪,心底生出一种突如其来的毁灭欲望。
他想把白雪的腹部抛开,然后感受一下子宫的温暖。
白雪抬头看他,略有疑惑:“你怎么还不起来?腿抽筋了吗?你带我应该游了很久吧。”
掮客笑了笑:“现在才对我说感激的话,太迟了。”
“我从不对拖我下水的人说感激的话。”白雪臭臭的一张脸。
掮客没再说话,率先下水,他嘴里含着铃铛不影响说话,铃铛动起来的时候发出细微的动静是人的耳朵难以捕捉的。但人会受到影响。
白雪木然地牵着他的手,那条巨蛇乖巧的在他身下带着他们游动进了水池里,往更深处走去。
随着他们下水搅动起了肮脏的泥垢,水下浑浊不堪,根本看不清楚前方的路。如果不是有一条巨蛇在领路的话,一定会迷失,缺氧,最后在紧张的情况下死去。
好不容易挤进了一个洞穴,里面是类似于管道的圆形,乌漆抹黑,白雪觉得自个儿肺都要炸掉了,猛烈的咳嗽呼吸,根本来不及仔细打量。
在没抬头的时候,她听到有人呼唤了一声。
“娘子,你怎么在这?”
那一瞬间她以为是错觉,或者是中了幻术,所以没太放在心上,人不可能在一个坑里连续跌倒两次。
但是身后的掮客笑了:“肖张,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就这么猝不及防的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