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消息也不能——”程修远说。
“是沈暮的消息。”顾燃打断他。
对方果然沉默了,半晌才回:“……我知道。”
顾燃有些惊愕:“你知道?那你还不把她带回去?说起来不好笑吗?程家大小姐靠给个小明星做保镖赚钱?”
原以为程修远会被他激上一激,对方却又沉默了。
顾燃得不到回答,觉得有些无趣,索性直说道:“但我不是说这个,你可能不知道,霍海在追沈暮。霍家你也知道吧?他要是能和沈暮在一起,你也不用为了这百分之五跟我计较了,这个消息够意思吗?”
程修远在电话那端咬了咬牙:“顾少,这件事和我们的生意无关,你别再牵扯她。”
“你现在装什么好哥哥?”顾燃嗤笑一声,“当初我和乔乔分手屁也不敢放一个,怎么现在倒是学会逞能了?”
程修远几乎是在挤出自己的声音:“……不一样的,顾少,沈暮从来没有得过我们程家的好处。”
“行。”顾燃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程总觉得谈不拢,那就算了。要和我们做生意的多了,别说低百分之五,百分之十都有——不是看在旧日情面上谁非要选你们?”
电话被挂断了。
第56章 一更
程修远木着表情把手机放回桌上, 点了支烟。
他曾经很不能理解沈暮为什么忽然销声匿迹,连个平安都不愿意报。
这个问题缠绕了他四年——直到程家没落,他不得不提前扛起公司的重任, 这才意识到人生被掌控是多可怕的一件事。
只是没想到却被顾燃发现了沈暮的踪迹。
她现在的工作收入一般, 也不够稳定,要是被程建国发现一定会被抓回来联姻。
程修远掸了掸烟灰, 打开报价单,准备再看看哪里的成本能被削减。
秘书小心翼翼地探头进来, 低声道:“小程总, 程总和夫人过来了。”
程修远的手顿了顿, 将烟按灭。
“爸、妈。”
随着他的话音, 两个中年人推开门挤了进来,仿佛对秘书还要通报这件事有些不满。
他们穿着华贵, 头发乌黑整齐,看着是大户人家,但脸上的沟壑和青黑的眼圈暴露了两人精神不佳的事实。
程建国比起五年来老了许多, 讲话也有些中气不足,但脾气却丝毫没有变化:“怎么又哭丧着脸!公司出什么问题了?”
他正要教训程修远, 心口就一阵抽痛, 忍不住捂着胸口喘气。
宋宝珠忙扶着他坐下, 小声抱怨道:“都说了你不能气也不能着急。”
程修远见状把电子合同默默关闭, 回答道:“没事。”
程建国“哎哟”了一会儿, 喘了口长气, 感觉缓过来不少, 又拾起了父亲的威严:“上次说的顾家那个合作怎么样了?要是能签,一年那是几百万的生意。”
“挺好的。”程修远递了杯水,“顾燃回国了, 刚才跟我聊了电话。”
“顾少?”程建国面上添了抹喜色,“他终于回国了,怎么样?你们叙旧了吗,他有女朋友没?”
宋宝珠紧了紧眉头,唇线紧紧抿着。
程修远看了眼自家母亲的神色,知道她并不是因为顾燃而不开心,只是又想起了程乔乔。
他轻轻摇头:“听说在c国谈了几个,但回国之前都分手了。”
程建国眼神都亮了起来:“不错。就是嘛,外国人哪比得上我们自己知根知底的?”他兴奋地敲了敲手杖,又想起似的问道:“那沈暮有消息了没?让你好好找,都一年了,她还能逃出国不成?”
“……没有。”程修远说完,又安慰似的补充道:“她现在可能就是个普通白领,或者已经离开江海了,不容易找。”
程建国想到沈暮就想叹气:“她也是,好好的家里不待反倒要出去吃苦。”
宋宝珠拍拍他的后背:“别想了。”
“哎。”程建国长长的叹了口气,随着站起身,宋宝珠也扶着他站了起来,两人往门口走去。
“我们就是散步来看看,没事就好。我和你妈回去烧饭,早点回来吃。”程建国背着身说完,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
程修远看着门合上,垂下眼,重新打开合同,心里默默计算着利润。
“老板……”秘书不知何时又敲开了门,表情有些尴尬。
程修远揉了揉额头:“直说吧。”
“呃…”秘书犹豫了半晌,缓缓道:“刚才程总和夫人又从账上拿了十万。”
程修远早知会是这样,心里丝毫没有波动,只是淡淡地:“知道了。”
秘书退出去,合上门。
不多时,又忍不住打开,小声道:“老板,账上的只够付下次货款了……工资……”
“知道了。”程修远皱着眉摆手,秘书不敢再说什么,忙退了出去。
程修远早就猜到会是这样。
他给父母每月两万的生活费,但总不够他们花销的,时不时就要来公司取一点钱。
要是以前,十万根本不算什么,然而现在程家公司已经是苦苦支撑,这十万就是公司几十个员工这个月的工资。
程修远掩住怒气,抬手点开计算器。
和顾家的合同原本利润在15%,扣掉5%和税……但这单也必须得接了,否则这个月都撑不过去。
他将算完只有四位数的计算器放下,忍不住喃喃自语:“难道是真的吗……”
这几年来公司缩水成了原本的十分之一,现今还剩两个月就要到沈暮说的五年了,难道真的如她所说?
*
大大小小的礼盒塞满了第一支部,沈暮和钟明初两人正清点着。
林淡数完,忍不住羡慕道:“我生日你们也会送这么多东西吗?”
“如果你也是一百年过一次生日的话。”沈暮弯着笑眼地看向她,“我是不介意的。”
林淡默默闭上嘴。
钟明初把所有东西放进纸推车上:“这么多够了吧,我现在出去烧?”
沈暮点点头,躺到她专属的躺椅上:“烧的时候小心点。”
等她脱离躯体,到地府入口等了一会儿,小推车和礼物就送了过来。
沈暮提起车,往会场走去。
今天,正是鬼帝出关,也是他老人家生日的日子。
沈暮作为下属,又是有求于他,就准备带阳间的特产过去。
结果钟明初一准备就是八十八件,沈暮有些担心,自己会不会太招摇。
等她到了会场——鬼帝府邸的花园内,才看到周围人送的礼物叠得一个比一个高,自己这样的根本算不了什么。
鬼帝本人则坐在高台上,一脸百无聊赖地啜着茶水,看着底下人一个个把礼物抬到一旁,听侍卫报礼单都听得有些麻木了。
直到看见台下的沈暮,才眸光一亮:“这位小友,等等。”
沈暮下意识地左右环顾了下,才发现台上的人叫的是自己。
帮忙盘点礼物的阎王连忙推了她一把:“喊的就是你,快去。”
“这就是百年来第一个天生无常?”鬼帝饶有兴趣地看来,目光在她肩膀上停了半刻。
沈暮也算见过不少场面,不卑不亢地道了句:“鬼帝寿辰吉乐。”
鬼帝轻笑了一下,随之低声轻念一句:“……是你。”
他的话让沈暮无法不多想,但等沈暮想继续问时,鬼帝神情却又恢复如常,只让她下去坐着了。
也得亏地府改革,资金充裕得很,不仅菜单里众多知名厨师的拿手好菜,表演也拉来了几个阳间刚退下来的大明星给鬼帝看如今的表演。
还挑出几个鬼帝喜欢的京戏后人,排了个玉堂春。
这些表演比阳间如今好得多,沈暮看得饶有兴致。
等到表演结束,便是地府官员念祝词顺便汇报工作成果的时候。
待其他官员一一报过,沈暮才站起身:“有一个问题,不知能不能叨扰鬼帝。”
“暮暮。”北斗小声提醒道,“鬼帝闭关一百多年了,阳间的问题他可不知道啊。”
然而鬼帝不满地扶了扶胡须:“不见得,你问。”
沈暮朝他笑了笑:“确实是阳间的。前几日,我去看了山海市城隍记录,三百年前入海口连降十天大雨,海水倒灌不止。记录里说,最后一天,巨浪足有十丈,附近渔民原以为必死无疑,却见海中金光大盛,巨浪竟然随着金光消退数米,退回海里,雨过天晴。”
北斗点头:“这事我知道,当地城隍上报时我在任,这金光应当是鲛人族的定海珠。”
“入海村在海边求了数十年,却再未见过神迹。”沈暮摇了摇头,“而我去翻了鲛人族的记录,山海市的鲛人族因当地渔民无节制的捕捞受伤众多。虽无明确记载,但不少记录中显示,他们对当地村民并无甚好感,而且在金光后数月后就急匆匆地搬离了入海口。”
北斗君有些愣神:“什么意思?”
“我知道这等阳间事宜不该叨扰鬼帝,但又忧心是不是被我们错漏了什么灵物降生。”沈暮将血符展平放在手上,缓缓递上:“请问鬼帝,这符纸上的血可是其他灵物?”
鬼帝挥手,符纸晃晃悠悠地飘到他的面前。
他先是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前嗅闻一通,挑了挑眉毛,把符纸缓缓送回沈暮手中。
如此之快,底下的人如释重负——看鬼帝架势不像是他们错漏了什么灵物,应当是沈暮搞错了。
然而鬼帝抿唇一笑,垂着眼扫过底下一排人,沉声道:“数年前确实见过此物,也确实是灵物。”
底下与这件事相关的几人已经开始擦起了汗。
北斗瞠目结舌地看向沈暮。
鬼帝略压唇角,四周的空气就仿佛凝结一般:“此乃四圣灵之一麒麟的血,不知为何却在这等劣质纸符上?”
麒麟?!
这话一出,底下站着的人都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向鬼帝请罪求饶。
北斗一身冷汗:“怎会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