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促得说了几句,她就挂了,慢慢平抚着自己的心跳,然后一遍遍,开始在心里演说着和他的对话。
越是想,心里头越是烦乱,扔了手机,起身走向洗手间,将脸埋入清水中。
恍惚中,听到外面有人叫着,她觉得离自己好遥远,一定是幻听。
门突然就开了,同室的凯丽进来,一看到洗手间里的苏婧,瞪大了眼:“ever?原来你在啊?科恩在叫你……我以为你不在……”
“科恩?叫我做什么?”
“好像是说小马克情况不好……唉唉……ever……”凯丽的话还没说完,苏婧早已奔了出去,她望着消失在走廊里的人影,不禁摇了摇头。
室内响起一阵悦耳的音乐声,她诧异的走过去,发现是苏婧的手机在响。
拿过望了望门外,迟疑了会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你好,这是ever的手机,她现在不在,请问你有事吗?”凯丽拿英语问着。
迟御正以为那端不会接起时,却在他挂断前一刻接通了,他的心霎时狂跳起来,而当那端传出的不是她的声音时,他简直都要笑出声。
不知道她是真的不在,还是故意在躲避?
“请问……她去哪了?”
“哦,小马克情况不好,她去医院了……”
“医院?小马克?谁?”
“你不知道?呃……请问你是ever的……哪位?”
“对不起,你们是在哪里?”
“南非啊……你不知道吗?”
“南非?!”
她居然跑去南非!迟御闭了闭眼,觉得隐隐有怒气正在上升。
“怎么?你有岐视艾滋病?”凯丽一听到迟御的口气,一下子不爽起来。
“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如果她回来,请让她给我打个电话……”迟御忙说道。
“哦,好的,我该怎么跟她说?你是她的……”
“爱人……”迟御说完就挂了电话,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她去做志愿者?她在做看护吗?那个小马克是谁?男孩?还是男人?
她可以一声不吭跑那么远的地方去,好,他不生气,她也可以将自己的命视若无睹,好,他也不生气,那么她是不打算回来了吗?她是存心让他受尽折磨吗?
迟御发现自己淡定不了,起身不断在书房内走来走去,知道了她的下落比不知道更糟糕。他直接走入浴室,将自己埋入浴缸内……
给小马克救援的美国方突然断了一切的药物支持,小马克的病情陷入萎靡状态,已经出现了肾衰的情况。
医院方表示,如果没有药物再维持下去,小马克恐怕挨不到天亮。
“那该怎么办?那要怎么才能去弄药物?”苏婧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科恩站在一边,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望着里面躺在病床上瘦骨嶙峋的小马克。
“科恩?你说话啊?我们该怎么办?”苏婧朝着科恩低吼着,身边的人毫无动静,“不行,我得去找医生……”她说着就转身,科恩却一下子拦在她面前。
“ever,你冷静点……或许,你给了他药物,只是增加了他痛苦的时间,倒不如……让他就这样离去……”
“我怎么能看着他就这样死去?!”苏婧朝着他吼出声,一把推开他就要去找医生。
“那你给他安乐死……你给他安乐死……让他少点痛苦吧……”科恩望着她,声音近乎沙哑,说得很急燥。
不……不……苏婧一个劲向后退着,不,她还是不能接受,他还没到死亡的最后一刻,她怎么能忍心让他死去,而且还是死在她的手上?不……不能……
她转身就跑了出去,科恩也没再阻拦,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
然而,这里的医生或许是看惯了那种生离死别,对于一切显得都很淡漠。任凭苏婧怎么说,他们都无动于衷,还劝她也放弃吧,没有意思了。
话里面的冷淡,让她的心直发凉,在这儿,一个生命,就如一只畜牲般卑贱,死了就死了,无所谓。
可是她不知道她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挽救马克,哪怕只是拖延他的生命,哪怕只是让他多活一分钟,一秒钟也是。
忽然之间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忙对着那些忙碌的人说道:“我买药……我支援…求你们救救他吧……你们去给他用药吧……好不好……好不好?”
那儿的人用着一种苏婧所不能理解的目光望着她,不,应该是他们不能理解苏婧的做法。一个医生走向她,对她说道:“没有什么意义了……即使救活了,也撑不过两天……”
“求你了,救他吧……我马上交钱……马上交……”苏婧慌忙奔去交钱,才发现自己跑出来时太匆忙了,居然什么都没带。
她摸了下口袋,裤袋里只有一张硬硬的卡,无论她走到哪里,她都将它带在身边,就犹如将他带在身边一样。只有他在身边,才会让她无所顾忌得走了那么多的路。
“划500万给马克-约翰逊……”
小马克有了药物的维持,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只是他全身的器官都已经开始衰竭,哪怕用足了药物,也恐怕维持不了几天。
苏婧走过公用电话的时候,很想给他打个电话,但他那里已经是深夜,她不知道他到底睡了没,踌躇了良久,还是没有打,她想,明天他会看到吧。
没有到明天,因为他一直都紧攥着电话,她怕他会打来,而他没有听到又要错过,只是这样紧握着手机躺在床上,睡得一直不安稳,直到快凌晨时,手机突然就传来动静,他也一下子睁开眼,慌忙翻出,却是一条银行系统反馈的信息,说他的卡在南非某区被扣除500万。
他看了下时间,南非现在这个时候也不早了,她用500万干什么?给那个小马克看病?可是也用 不着她来出吧?难道是……遭人抢劫?
他再也睡不着,胡思乱想了一个凌晨,一直到去上班,都没再合一下眼。而她,也没有打来电话。
才刚到公司,秘书就拿着咖啡进来,跟他说了下今天 的行程表,然后恭敬地说道:“银行副总打来电话,说昨天才看到您在国内,怎么您卡上一下子少了一大笔钱……是不是卡掉了?”
迟御挑眉,随即染上笑:“向副总道谢,卡没掉……”
秘书的脸马上红得快烧起来:“是……知道了……没事我先出去了……”很乖巧的应答声,忙走了出去。
“叫骆助理进来……”
“是……”
骆寒很快就进来了,手里拿着一叠的资料:“这是您要的……”
“嗯,动作挺快啊……”迟御接过骆寒手上的资料,唇角漂亮的扬起。
“哦还有,网上有篇关于呼吁全球关注艾滋病人的文章……”
“是要捐款吗?你去办就可以了……”迟御脱口道,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你说什么?”
“有个叫ever的女孩写的,呼吁全球人民关注艾滋病人……”骆寒的话还没说完,办公桌后的人的手指早已飞上了键盘,迅速搜索着。
骆寒望着迟御急切的样子,嘴角隐隐染上笑意。
文章才发布几个小时,附带了几张艾滋病人的照片,全都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最后一张,是她和一个瘦骨嶙峋的非洲小男孩的照片,唇角微微扬起,却笑得牵强。似乎比以前黑了,也更瘦了,可是在那个小男孩身边,却还是白得耀眼。
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心里有种复杂的情愫在翻滚,那个小男孩,就是那个马克吗?
“骆寒,非洲最近有什么经济会议?”他的眼没有离开过电脑屏幕,轻声问着站在办公桌前的骆寒。
“会议?我查一下……最近有个非洲商贸经济会议,近时间段内还有世界经济论坛非洲会议将会举行……”
“哪一个时间近点?”
“非洲商贸经济会议……在这个月的月中……”
“那好,你去办一下,到时一起过去……”
“可是……这种会议我们一向不参加……”骆寒有丝犹疑,非洲那片的生意,他们涉及很少,连世界经济论坛会议都不是每年参加,虽说非洲那边的经济状况在逐年地改善,但还没有好到让他们去投资经营的地步,除非去做钻石生意……
“我想参加了……”迟御只是淡淡说道。
“那您是要……”
“我去看看,如果可以,我们也做钻石生意……”迟御挑眉,对着骆寒笑得阳光灿烂。
钻石……生意……
骆寒呆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是……马上去办……”
“哦对了,捐一千万给南非的艾滋病防治机构,捐款人就写……ever……”迟御的眼又落在电脑屏幕上,说出ever时,近似带着一种喃喃的呓语般,像是从他的灵魂深处所发出的声音。
骆寒又呆了呆,随后忙应声:“知道了,马上去办……”
迟御一整个早晨,就只是呆呆望着她的照片,ever,ever……
婧儿,该怎么才能让你明白,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都愿意给你……
桌子上的电话忽然响起,他回过神按下。
“总裁,会议马上就开始了……”
“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苏婧一夜没有睡觉,在网上发出了一篇关于呼吁全球人民关注艾滋病人的文章,发完文章,都是凌晨三点了。
小马克暂时安定了下来,但却一直处于昏迷中,然而,在这所医院里,每天都有大量的病人死去,有的到了生命的终结,有的是断了药物维持,而这儿活的人,每一天都面对着太多人的死亡,已经都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