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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大人叹了口气,他又何尝忍心,只是他此行的目的是整个肃北,断不能因小失大。
  此行艰难,早在出发前他就知道,可陛下派他来,是对他的信任,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前方的小城是他们的第二个目的地,比起主城,这里的环境更恶劣,但面对这一切,没有一个官员抱怨,他们知道,仅仅是活下来,已经是在这里生活的人付出最大努力的结果了。
  前来迎接的官员不太体面,脸颊消瘦,面色也不好,见到他们,眼中亮了亮:是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吧,没想到你们亲自来了,快请进,府里东西不多,若有怠慢,还望海涵。
  这座小城的官府比起主城小了不少,布置也很陈旧,方大人粗粗看了一圈,竟找不出一件值钱的物品来。
  简单寒暄几句后,方大人直入主题:你们这里的受灾情况怎么样,我让人带了些物资过来,不知道够不够用。
  小城的官员显然对这里的情况了然于胸,简洁明了说了受灾情况。
  越听,方大人眉头皱的越紧。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里的灾情从四月底就开始了,一直到现在,没下过一滴雨,后来实在是坚持不下去后,官府变卖了一切能卖钱的东西,向外面购买了一批粮食,才勉强支撑到现在。
  不是说将肃北军的军饷拿出来应急了吗?
  大头都在主城那边,像我们这些小县城或者村庄,能得到一些都是上辈子烧高香了,上面给下来的粮食就那么一点,这么多人根本用不了多久,能走的人都走了,但有能逃到哪里去呢,整个肃北都是一样的情况。
  没有人逃到肃北外吗?
  这小官员面露难色,咬咬牙,继续道,根本不可能逃到外面去,下官有个亲戚带着妻女想离开肃北,还未走远就失去了踪迹,至今没有寻到人。
  难怪朝廷的人没有得到消息。方大人沉思,原来从一开始,就有人故意不让这里的人逃出去,只要外地出现灾民,一查就能查到肃北有变。
  了解情况后,方大人找小官员征集了人手,在官府外施粥。
  大人,城门外涌来了不少流民。守门士兵前来汇报。
  应该是跟着我们过来的。方大人想起刚刚在路上遇到是少年。
  要让他们进城吗?县丞望向忙碌的人群,其实进来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城里人也不多,这些人里说不定有些原本就是城里的人。
  先检查一下,确定没问题就把他们带过来,你们去帮忙搭把手。
  方大人指了几个跟在身后的侍卫。
  有侍卫维持秩序,来领粥的人都规规矩矩排着队,县丞的话不差,这里留下来的根本没多少人。
  施粥的人动作迅速,没多久,长长的队伍就见了底。
  就这些人了吗?方大人皱眉看着蹲在一旁的人,纵然这座城不大,里面的人比他预想中还是少太多了。
  大人,我家中还有卧床不起的老母,不知大人可否给下不来床的母亲一碗粥?
  你想什么呢,大人肯施粥已经是仁善了。一旁的人拉了他一把。
  听说朝廷派了官员来赈灾,那位大善人官员还亲自到了他们这个小县城施粥,能过来的都过来了,还有些实在来不了的,尤其是家中无子女的孤寡老人,只能听天由命。
  你过来,方大人招呼方才在路上差点犯错的官员,你们谁对这里比较熟悉,领着他去转一圈,给那些卧床在家的老人送点食物过去。
  您真是大善人!一旁喝粥的百姓听了,忍不住放下粥,磕头。
  既然朝廷派我过来,能救的我都会救,顺便将你们这的大夫召集起来,我需要一些药材。
  旱灾水灾等大灾难过后往往会伴随着瘟疫,来之前,太医院的几位太医给了他一些预防瘟疫的方子,他必须做到防患于未然。
  对了,让大夫跟着一起过去看看这些人的情况,若是有发热等症状的,需要进行集中诊治,还有,让城里所有人都把自己弄干净。
  方大人一条条安排下去,下面的人跟着照办,很快行动起来,得知朝廷送来的食物够吃,不会放弃他们,百姓们也热情的跟着帮忙。
  本来也是要给他们安排事情做的,来之前,沈郁特意告诉过他,若是有可能,尽量让灾民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粮食,只有这样,才能减少暴动发生的可能。
  跟着方大人一行人过来的灾民也得到了妥善安置。
  事后,那名少年找到方大人,给他重重磕了一个头:大人救了我一命,我愿意为大人做任何事。
  这倒不必,你能过来,全靠你自己,方大人拍了拍已经清洗干净的少年的肩膀,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也要做官,要做一个和大人一样的好官!少年眼神坚定。
  方大人心中一动:你的家人呢?你要去找他们吗?
  我没有家人,少年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
  你可识字?方大人问。
  少年点头:识的,我以前会帮一些人写信什么的。
  那你愿不愿意跟在我身边做事?方大人又问。
  我可以吗?少年惊喜。
  只要你想,不过,跟着我做事,会很累。
  我愿意!少年重重点头。
  晚上,方大人照例在折子上写了肃北这边的情况,交给潜藏在附近的黑衣人。
  几天后,商君凛收到了从肃北传回的折子。
  肃北的情况果然不对,方均到了主城外的地方,发现和主城的情况完全不一样。商君凛拿起方大人写的折子给沈郁看。
  所以那些军饷全到了主城的官员手里?真正用于民众的只有极少部分?先帝的人这是对肃北的渗透有多深?沈郁皱眉。
  他对肃北的了解实在太少,前世肃北一直没出什么乱子,他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在南方,一直到他死亡,肃北的存在感都不高。
  朕当年率肃北军抵抗北漠,受伤最严重的几次也都是在肃北,当时,肃北官员不作为,害的肃北大半领土被北漠占领,朕带兵打夺回领土后,狠狠发作了一番,并将肃北的军政分开,现在看来,朕当年的清洗还不够彻底。商君凛面色不悦。
  沈郁:那些人居然会放方大人去别处?
  商君凛:方均能直接和肃北军对接,他们暂时不敢做得太过。
  沈郁:以我们知道的信息看,那些人应当没能控制住肃北军,看他们只敢在人出了肃北地界后处理掉就知道,他们对肃北军是忌惮的。
  只要肃北军没被渗透,那些人要做什么都不足为惧。
  商君凛:顾淮那边也和肃北军的人对接上了,他们会先内部排查出有问题的人,等解决了安插在肃北军里的人,弄清那些人的真实目的,再动手解决他们。
  沈郁:陛下在越王封地可有发现?
  查到了他暗中收兵买马的线索,提起越王,商君凛心中更不悦,他抚了抚沈郁的头发,阿郁可知,他当初为何要接近你?
  商君凛突然说起这个,沈郁一愣:拉拢镇北侯府?
  镇北侯府有什么可拉拢的,阿郁可知,朕从商君越封地上听到了什么消息?商君越养了个谋士团,里面的人来自什么地方的有,有个擅卜的谋士曾向商君越提到过一句箴言:得镇北侯之子者可得天下。
  只要一想到越王从一开始就觊觎上了沈郁,商君凛就止不住心中翻滚的杀意。
  沈郁脑中猛然一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到,他眼中带上了一丝迷茫:所以他才会在接近我之余,一同接近沈清然么?
  隐藏在时间线下的前世,究竟藏了多少秘密?
  不过是无稽之谈,也就越王这种人会信,阿郁别多想,朕已经让隐龙卫想办法找出那人了,不管那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说出那句话,朕都会让他付出代价!
  就因为一句不知真假的话,让他的阿郁蒙受欺骗,这回是阿郁聪明,没上当受骗,若真被越王哄骗了去呢?
  商君凛简直不敢想象那种可能。
  我不会多想,越王如何想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知道陛下会保护好我的,是不是,陛下?沈郁靠在商君凛肩膀上。
  他只是在这一刻,对前世发生的事产生了更大疑惑。
  第114章
  沈郁从不畏惧命运,前世那么艰难的处境他也好好走过来了,不论他身上的那道批命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他都不会在意,他始终相信,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朕会保护好阿郁,任何人都别想伤害到你。商君凛紧紧拥住沈郁。
  陛下相信那人说的话吗?陛下相信命运吗?沈郁伏在男人怀里,轻声问。
  命运?商君凛嗤之以鼻,朕从来不信这些,小时候,人人都让朕认命,当一个被遗弃在角落的皇子,但朕偏不,朕从来不信所谓的命运之说,想要什么,若不自己去争取,而是一味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命运,还不如一开始就放弃。
  沈郁闷闷笑了声:陛下说的是,我也从来都不肯信命,小时候,府里的丫鬟小厮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我没有这个命,凭白占了嫡子的名头,我当时就想,那又怎样呢,沈清然和如姨娘再想,嫡子是我的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我非占着这个名头不可,不仅如此,我将来还要站在他们无法企及的高度上,俯瞰他们。
  事实证明,沈郁做到了,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站在比沈清然母子高的位置上,前世沈清然有越王的偏爱又如何,见了他依然只能乖乖缩着。
  沈郁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前世他不喜欢沈清然,就不会勉强自己去和他交好,越王几次想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都只在他这讨了没趣。
  陛下会不会觉得我这样不好?
  怎么会?阿郁怎么做都是对的。商君凛蹭了蹭他面颊。
  陛下若是抓住了那个人,我想见一见他。说不定两世越王找上他都是因为这个人,沈郁对这个人有些在意。
  本想抓住人直接就地处决的商君凛顿了顿,私心里,他不想让沈郁接触那个人。
  阿郁见他做什么,一个江湖骗子罢了。
  他既然准确说出了镇北侯之子的名头,或许以前在京城活跃过,更甚者,说不定还去过镇北侯府,我有些好奇这个人的身份。若是骗子,直接让商君凛解决了就是,若不是,那人说不定能为他解一些疑惑。
  好,不过你去见他的时候,要带上朕。
  提起沈清然,第二天早上商君凛去上朝后,沈郁向慕汐问起镇北侯府的情况。
  他的人一直盯着镇北侯府,有什么动静都会直接传到慕汐这边。
  沈清然这段时间很安静,似乎已经偃旗息鼓不闹腾了,如姨娘也很安静。
  对于这个结果,沈郁有些诧异,按理说,沈清然和如姨娘不像是会乖乖认命的人,若不然,之前也不会在镇北侯府各种折腾。
  沈郁想的不错,沈清然哪里肯接受现在的命运?他自认为自己是从现代穿越而来,没道理斗不过一些古人,眼睁睁看着沈郁过得越来越好,他怎么可能甘心?
  夏天正热的时候,他闹着说要见镇北侯,说有很重要的东西给他,奈何镇北侯压根不见他,没办法他只得拿出杀手锏,说自己能在夏天让水变成冰。
  这话一出口,还不等报给镇北侯呢,传信的小厮就笑了:我说二公子,您还是省省吧,现在朝廷统一低价售冰,早就有制冰的法子了,你别又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想骗侯爷过来吧?
  怎么可能?沈清然不相信,他明明记得大桓是没有制冰法子的,他捂着这个法子也是想将来为自己谋更大前程,没对任何人说过,他抓住小厮肩膀,面色狰狞,你骗我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得了沈郁的好处,故意不让我见父亲?
  二公子,小厮冷脸掰开他的手,叫你一声二公子您还真当自己和以前一样啊,我骗你这个做什么,你随便问问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如果不是朝廷低价售冰,你以为以你现在的处境,还能用上冰?
  沈清然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从他穿越来开始,他就因为如姨娘的受宠,一应用度都不输于沈郁这个嫡子,这段时间他也一直想着,怎么才能改变现在的境遇,怎么才能重新爬到沈郁头上去,根本没心思注意周围的变化。
  不止你,就连小的们也能用上冰呢,花点钱就能睡个好觉,谁不乐意?京城的夏天是真的热,以前没钱的时候,白天他们在主人身边伺候,还能蹭一蹭凉意,晚上就没办法了,热得睡不着。
  再说受大公子指使的事,大公子如今在皇宫生活,怎么可能隔着重重宫墙指使府里的人?再说了,陛下马上就要去行宫避暑了,身为陛下后宫唯一的人,大公子自然要忙着准备避暑的事,哪有心情管你的事?
  小厮的话说得沈清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尤其是小厮话里话外表露出的沈郁如今过得很好的意思,更让他如坐针毡。
  小厮在这里受了气,压根不想让沈清然好过,去向镇北侯回消息的时候,只说了他态度恶劣,对会制冰这件事一句话也没提。
  去行宫避暑,沈清然记得小时候镇北侯带自己去过,这次镇北侯肯定也能去,那么这就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要亲自告诉皇帝,他才是那个该进宫的人,是沈郁占了他的位置,他要借这个机会,让一切回到原位!
  岂料他等啊等,都没等到镇北侯带他去行宫,而是带了府里的另一位姨娘。
  沈清然气得砸坏了最喜欢的一个摆件。
  慕汐说完这件事,捂着嘴笑了笑:侯爷回去后又将他骂了一顿,自那之后,沈清然在镇北侯府里就安静了不少。
  镇北侯估计对这个儿子已经彻底失望了。沈郁把玩着桌上的空茶杯。
  可不是,公子您是不知道,镇北侯从避暑行宫回去后,沈清然闹了好大一通,还跑去质问镇北侯为什么不带自己去,是不是没把他这个儿子放在眼里,如姨娘好不容易小意温柔让镇北侯起了点愧疚之心,这下差点没被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