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郢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理亏的事,他是不会发表意见的,以免给自己难堪,而且方才他们的作为也遭到了武林同仁的不少指责。沐剑宜也保持着他一贯的沉默,他在沐家父女面前,永远也只是一个奴才,只不过是身份特殊了点而已。
沐芸儿道:“沐青姓沐,他是我们沐家的下人吧。”
同样沉默了很久的沐剑宜,他发话了:“沐青是我秦英堂的人,什么时候变成你沐家的下人了?我想他还没有那个福分!”
“你,沐剑宜!”沐芸儿大叫着。这话说明沐剑宜的立场很明显在他们对立方了。
沐郢终于也打破了沉默,道:“沐剑宜,你这个畜生!我白养了你二十年了,我们沐家人在这儿被人侮辱,你不但不关心其安危,还为一个下贱痞子跟我们两清,你还算是个人吗?”
沐剑宜冷静地道:“沐青不是下贱痞子,他是我最忠实的下属,是个男人!”
“你们这些秦英堂的贱货!去死!”沐郢拿起桌上的茶杯,用力扔在地上,清亮的破碎声让众人吓了一身冷汗。
这个时候,沐郢如此粗暴之举,彻底激起了在场所有秦英堂的人的愤恨。贺兰昕祝瑶要么委曲求全与他们求和,要么开口与他们开战。虽然,杀他们易如反掌,可是沐郢到底还是朝中有声势的人,总不能让整个秦英堂为他们这些恶魔陪葬吧。不能杀他们,也不愿意求和,她陷入两难。
冷剑在暗处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这秦英堂就剩下了一个贺兰祝瑶与一个贺兰昕,他们要都这么胆小怕事,恐怕秦英堂也真的会随贺兰孟尧之死而一崛不起了。
站在这里的秦英堂大部分侍卫已经一手握紧剑鞘,另一手握住剑柄准备拔剑了,就等贺兰祝瑶开口。他们当然知道有些事并不如想象中那么单纯,以为杀了谁就可以泄恨。可是在秦英堂的尊严面前,他们不能忍受这样的侮辱,玉石俱焚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沐剑宜很了解沐郢,这次叔父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顾威严,开口骂人,是真的动怒了,也许连对他都有了杀意。这个人面兽心的沐郢,惹火了他,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杀妻灭子应该都不在话下,沐剑宜感觉到了危机重重,不知如何自处。
沐家父女已意识到危机四伏,在他人地盘上,要是真的逼他们狗急跳墙,说不定自己会命丧于此。想到这儿,他们心一寒,可不甘愿这样死掉。但是,刚刚被沐剑宜那不孝的话气昏了头脑,且自重尊严的沐郢,又不可能低声下气给晚辈道歉。
在角落中俯视众人的冷剑,也是神经高度紧张,空气中处处都充满了腾腾杀气,众人听得见大家互相的呼吸声,房中人数过半百,然安静得可怕。
“哈哈哈”沐剑宜这个时候开口笑了起来,他起身去拾起地上的茶杯碎片,道:“老爷子,您真不小心,怎么没端好茶杯呢?”
沐剑宜还是希望给沐郢等人一条活路,沐家人死在了秦英堂,对谁都没有好处,他给一个在场的仆人示意,去打扫一下地面,因此气氛缓和了很多。
沐剑宜笑了笑,道:“叔父、芸儿妹妹,天色很晚了,打扰了你们清梦,实在过意不去。我看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刺客这事儿查清楚就行了,我看现在也没事了,都累了,不如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沐芸儿也附和道:“对啊,爹,你累了一天,也该歇息了,我们走吧。”
既然双方都有和解之意,贺兰祝瑶点了点头,起身道:“那两位走好,不送了。”
“我送送叔父。”沐剑宜瞥了眼沐郢、沐芸儿,以警告他们不要再找秦英堂的麻烦,也跟着离开了这个房间。
秦英堂的弟子见贺兰祝瑶已经拿定主意不再追究,跟着她离开时,非常不满,心中认为她始终是一个女人,没有斗气,不能保护秦英堂,不能支撑大局,以至于让沐家人猖狂到这个地步。还有沐剑宜,在秦英堂的人眼中,到底不算真正秦英堂的人,说不准与沐郢等人一样对秦英堂虎视眈眈。
待沐家父女与秦英堂侍卫的人都离开之后,贺兰祝瑶与沐剑宜才松了口气相对而坐,沐剑宜狠狠拍了木桌子:“他们越来越过分了,居然这么伤了沐青!”
“沐青这小子平日里懂得审时度势,今天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害得秦英堂颜面无存。”贺兰祝瑶抱怨着。
沐剑宜怒道:“唉,怎么能够这么说,沐青是为了保全我的面子,他知道在沐家的时候我就被他们欺辱,我发过誓,一定会风风光光报复他们的!”
“爹现在死得真不是时候,把金玉扳指给了贺兰昕,要是他成了堂主,我们可没有戏了。”贺兰祝瑶心急道。
“放心吧,贺兰昕不会这么顺利就成为秦英堂堂主的。”沐剑宜轻笑着。
“他是不可能杀爹的,你也知道,我看只是一场误会,凶手另有其人,等真相大白之时,我担心我们再秦英堂再无立足之地了。”贺兰祝瑶忧声道。
“嗯,不过既然已经这样了,祝瑶,就算贺兰昕没有杀老头,我们也可以让大家相信他就是凶手,这样一来,秦英堂就是我们的了!”沐剑宜道。
“对啊。”贺兰祝瑶灵光一闪,饶有兴趣道:“我们该怎么做?”
“接下来,你可要听我的了。”沐剑宜很有把握地道。
竖起耳朵偷听他们谈话的冷静思索着,这语气听着贺兰祝瑶也不是杀死贺兰孟尧的凶手,不过他们却有心嫁祸给贺兰昕,这真相倒底怎么回事儿。现在看秦英堂中,可能杀贺兰孟尧的人倒是不少,各心怀鬼胎,别的家族不说,单单就秦英堂的几位副堂主也是都有嫌疑啊。现在还是等他们睡下后,先找机会溜出去,将所得到的消息禀报连成璧。
沐家父女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沐芸儿重重关上了门,对沐郢道:“哼,算他们狠。爹,我觉得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留在这秦英堂太不安全了。”
沐郢觉得不解恨,又大骂道:“石继开真不是个东西!他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捏死他!”
沐芸儿现在只是一个劲担心他们的安危,道:“不如我们马上离开这儿吧,我现在想想说不准那刺客就是秦英堂派来对付我们的人,只不过想用此计杀人灭口。”
“他敢!”沐郢道:“假如他们真想杀我们,我们离开秦英堂,他们更能高枕无忧下手了。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们不会动手的。因此,我们在这儿才是最安全的。”
沐芸儿道:“爹,我马上布置,把我们沐府的人马调来,我倒要看看是我厉害,还是那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厉害。”
“不急,贺兰昕与贺兰祝瑶都难成大器,我看他们根本不敢得罪我们。”沐郢想想又点头道:“也是。不过为了不时之需,我也得布置可以全身而退的计策。本来以为贺兰孟尧那老家伙死了,这次来,能和沐剑宜里应外合,有机会为今后搞到秦英堂的掌控大权做些基础。不料,沐剑宜公然倒戈,看来他也想独揽秦英堂大权,哼,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既然是他先对不起我,那么,今后也不能怪我翻脸无情了。”
沐芸儿脸上闪过一丝阴冷,道:“对,沐剑宜留不得,他知道我们沐家那么多事,要是他帮贺兰祝瑶,对我们来说,是一个**烦。爹,想扳倒贺兰家,就得找机会,先弄死沐剑宜!现在这些人,等我们得到了秦英堂,他们谁敢不服,就来个血洗秦英堂,哼!”
沐郢叹了口气道:“毕竟,想得到秦英堂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费些时日。芸儿,依你之见,今天的黑衣人是什么来头?”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沐芸儿打开门,是陆小风与卓奕在门口,卓奕道:“沐小姐受惊了,我们想进来问几句话。”
“进来吧。”沐芸儿示意他们进门,“刺客抓到没?”
“没有。”卓奕低头道。
“你们一个护城大将军,一个神捕头,连个人都抓不着,吃白饭啊。”沐芸儿怒道。
“我们来这儿是想问问沐老爷与沐小姐,在此之前可有人暗中对你们使用暗器?”陆小风问道。
“没有,在来秦英堂之前我都好好的,可是刚刚来的第一夜就遇上了这样的事儿,我看分明是秦英堂这地不太平!”沐芸儿道。
沐郢不温不火地道:“既然两位没有抓到人,现在应该去抓刺客,而不是在我的房间里打扰我们休息吧。”
听了这话,陆小风与卓奕心里不是滋味,卓奕道:“沐老爷说得是,那我们先告辞了。”
“喂,我们还没问完呢。”陆小风急忙道。
沐芸儿做出手势,请他们出去,卓奕闭口不语,把着陆小风的肩膀,将他带出去了,沐芸儿关上了大门。这些人似乎与生俱来就只知道利益,不念及情分。此刻,卓奕心中只有无限的寒冷与畏惧,当初他也是不小心攀附了权贵,跟有朝中某些高官了无法断绝的瓜葛,做了些不能见日光的勾当。官场上,这样歹毒之人太多了,他们勾心斗角,整日不思为国为民,而只想着铲除异党,简直是一群衣冠禽兽。
“卓将军,你也太好说话了吧。”陆小风愤愤不平道。
卓奕回忆着十年前的他,意气风华,怀着一腔报国热情,天真的以为可以用自己的才华,谋得一官之位,然后开始他的鸿鹄大志。但是接着连连几经碰壁,他顿悟到,现实的黑暗无情,没有强大的后盾支撑,根本求官无门。后来他处心积虑攀上了孙继光丞相,又幸好小弟卓云是纳兰陵的伴读,纳兰陵得到太子位后,支持陵王爷的孙丞相打到王岫岩太师,他这才平步青云。进了官场,卓奕明白了更多人事,朝中贤臣罕见,忠臣是难以立足的,力求富达或为求自保的他们纷纷结党营私。权臣们几乎各自暗怀鬼胎。自己已然在不经意间,沦为了党争中的一员。
陆小风发现卓奕有些心思不定,叫了他两声,才晃过神,他对卓奕道:“我敢肯定,那人深藏不露,是个身手不逊于我的人,可我不明白,若真有杀意为何他并没有使出致命招杀了沐芸儿。”
“而且这个人如果真是潜逃出来秦英堂,凭你陆神捕的轻功,又岂会追不上?”卓奕若有所思地道:“这倒是件奇怪的事。我看刺客很可能当时并没有逃走,而是正大光明留在了秦英堂,又与贺兰老堂主的死有无关系?”
“说得没错,也许他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
第二天清晨,贺兰昕睡醒之后才从小孟口中得知昨晚沐家父女大闹秦英堂之事,他怒喝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昨晚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见贺兰昕十分愤怒,小孟忙到:“少爷,昨天你累了一天,早早歇下了,那边发生了事儿,大小姐去解决,我也就没让人来打扰少爷您。”
“小孟,你怎么如此不分轻重!”贺兰昕一掌重重拍在桌上,“这沐家人太放肆了,沐郢好歹也算得上我秦英堂一个副堂主,竟然在我爹尸骨未寒之时这样做!”
“少爷……”
“不行,这件事绝对不能姑息!”贺兰昕顾不得用早膳就出门了。
贺兰昕匆匆踏出房门,撞上了来找他的天娇,贺兰昕抱住险些跌倒的天娇,拥抱的感觉很温暖很熟悉,天娇傻傻凝视着贺兰昕的双目,双手也情不自禁撑到他的胸前,忽如其来的亲密接触令两个人都措手不及。
“少爷。”小孟唤了声,跟了出来,看见这个场面马上扭头去,口中念道,“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贺兰昕放开天娇,两人拘束着,天娇问道:“贺兰,你这么早急匆匆往外赶,有何要事?”
“我打算先去看看沐青,再去找沐郢、沐芸儿!”贺兰昕眼中温柔消失不见,怒色显露于表。
“怎么了?”天娇还不知昨夜发生的事儿。
贺兰昕不再理会天娇,直直前行,天娇只好跟着贺兰昕,问同路的小孟缘由,小孟将昨夜之事简略向天娇讲述了一遍,天娇瞪大了眼:“沐芸儿真把沐青耳朵削下来了,这么残忍!?”
“唉。”小孟摇了摇头,不好再多说。
天娇与小孟跟在贺兰昕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