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的热血退下去了,他们才想起这群人的来历,这可都是玄门中人啊,能招风火雷电的!
“阿弥陀佛。”
一身佛袍的慧心携着梵音走了过去,孤身一人挡在庄长赞同派和那些反对派的庄民之间,俊逸的眉眼间满是慈悲与不忍,“都是多年的邻居,大家有事慢慢商量,不必如此大动肝火。”
庄民们面面相觑,不再横眉竖眼,低头垂眸间看到落雷砸在地面留下的坑洞,更是安静如鸡,不再随意发言,就怕被拎出去杀鸡儆猴。
庄长早前喊得嗓子都要冒烟了,见此时时机正好,赶紧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我知道大伙儿担心瘴气和蛊虫解决以后日子不好过,可你们也看到了,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你们忍心孩子们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吗?”
“庄里的女孩喜欢漂亮的衣服、鞋子、口红,可我们庄子里自给自足,快递不送,去最近的城镇就要走上大半天,有些东西有钱都没办法买。”
“庄里的男孩想要车子想要旅游,是我们和庄子拖累了他们,让他们不能离开这里。我们已经老了,半截身子都在黄土里,可他们还年轻啊!你们真的忍心自己的孩子一辈子在这里种地,连外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大有多广都不知道吗?”
庄长不愧是庄长,精准地抓到每一个当父母的可以委屈自己但不想委屈孩子的心理。
哪怕有那么一两个自私的父母或者想把孩子留在身边的父母,在大多数人同意的情况下必须少数服从多数,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有庄民还是不放心:“万一这只不是神蛊,是那姑娘随便从哪里找来的假货,就是要来骗我们蛊王尸体的呢?”
苏云韶:“……”人在旁边站,锅从天上来。
“嘿……”曲芜华不乐意了,“这蛊虫是我们在庄子里发现的,是你们说它是下一任蛊王,也是你们说要吃了上一任蛊王的尸体才能变成真正的蛊王,怎么转个头就把什么脏水都往我们身上泼?”
有庄民嘀咕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不安好心。”
曲芜华:!!!
她这个暴脾气啊。
有祁红莲那样的暴脾气师傅,曲芜华也不是个好性子的。
原来还想着要在那么多同道面前保持自己小仙女的形象,这会儿是真的忍不住体内熊熊燃烧的洪荒之力了。
“是,我们不安好心!是我们吃完饭没事干跑来你们这个车都开不进来的角落,给你们免费解决瘴气和蛊祸来了,是我们瞎了眼聋了耳没去找更需要帮助的地方,是我们出门没看黄历,没找到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施以援手,确实是我们不安好心。”
一长串的连珠炮弹说得不少庄民脸和耳朵通红——羞的。
苏云韶被曲芜华前后不同的矜娇小仙女和暴躁女名嘴风格震住了,戳了戳似乎并不意外的郭婉清,用气音问:什么情况?
郭婉清探过脑袋:“她是红莲门门主的徒弟,天赋努力兼有,还有一座那么大的靠山,想找个条件差不多的对象就只能趁半决赛和决赛。本来应该是想给别人留个好印象找对象容易点,这会儿被气得本性藏不住了。”
苏云韶:“……”敢情曲道友你还真是来选美的啊?反向意义的那种。
怪不得来比赛还带了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和鞋子,是想着根据男人的喜好换装更换对症下药啊,牛逼!敬佩!
耳尖听到的男同胞:“……”
看直播的众人:“……”
男评委们默默扭头看祁红莲,恍然大悟:原来你们师徒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祁红莲悄悄用团扇遮脸,徒儿你暴露本性就不好骗男人,咳,不是,不好找对象啦!
曲芜华一顿凶猛输出,可算是把自从被东建白和萧成接连嫌弃开始就憋在心里的那口气给吐了个爽,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做了什么,呆若木鸡。
嗷嗷嗷……完蛋了!
来之前,她还拍着胸脯和师傅保证,说一定会骗个男人回红莲门的!
第203章 尸坑蛊坑
呜呜呜……曲芜华把眼泪往心里流, 但是话都开了头,形象也毁了,不能半路终止,只好咬咬牙把嚣张跋扈的暴脾气姑娘人设路线走到底。
“知道我们不安好心, 还不赶紧把路让开, 让我们带上行李赶紧走,别在这里妨碍你们和瘴气蛊虫和和美美过日子!”
曲芜华都扛着炮筒在前面猛烈输出了, 其他人也不能拖她后腿, 全都配合着她的说法,一副“我们好心好意过来帮忙, 却被你们当成狼心狗肺, 实在伤心”的模样立马就要离开。
他们说走就走,别说庄长和同意派, 反对派都傻了。
蛊庄等了四百多年好不容易等来第二任蛊王,要是让他们就这样走了,那还能有机会吗?
庄长赶忙过来拦人:“各位且慢,别着急走啊, 他们不是有心的。”
庄长家的人和其他同意派把九个参赛者团团围住,反对派由于庄长先前说的话还在纠结犹豫之中, 不知道究竟怎么做才好, 没过去帮忙, 但也没让开路,一群人就这么僵持着。
“不是有心的都能说出这种话, 要是有心说出来的话, 岂不是更难听了?”萧成不是针对庄长,只是针对那些个嘴巴上不把门一出口就得罪人的庄民们。
他原先也是嘴贱的类型,等在苏云韶那栽过跟头吃到教训就痛改前非。
再者, 没改之前,他也有眼睛,知道避让那些靠山大不能得罪的人,这群庄民真的仗着无知什么都敢说,什么人都敢得罪。
“是我说错话了,瞧我这张嘴,总不长记性!”庄长歉意地笑着,抬手就打自己的嘴。
萧成急了,赶忙伸手阻拦:“庄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说那句话就是刺刺人,可没有让年纪都能当他爹的人在面前自打嘴巴子的意思。
看到平日里和蔼可亲的庄长在外人面前如此卑躬屈膝,不少反对派的庄民都羞愧地低下了头,同意派也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没有就好,没有就好。”庄长也是豁出老脸去了,搓着手看向被几人围在中间的苏云韶,“姑娘,我是蛊庄的庄长,那蛊王的尸体本就是交给我们铁家世世代代保管的,说难听点,该怎么处理还轮不到别人来说。”
庄民们此时才想起来这个关键点来。
整个庄子的养蛊之术都源自于铁蛋和燕儿的父亲,铁家人掌握着更复杂更纯熟的养蛊术,尸坑的蛊都是铁家人在养,其他村民仅是依样画葫芦而已。
没有铁家人,他们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会,哪来的资格在这为难一直帮着他们的铁家人救人?
庄长的这一番软硬兼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令反对派之中再没不和谐的声音冒出来。
会用自打嘴巴的法子来逼萧成退让,也是看出萧成嘴硬心软的个性,最好攻破吧?
苏云韶暗暗竖起大拇指,这就是年长者的智慧啊。
他们几个本就没打算撂挑子不干,只是想阻止事情闹得更大更不可收拾,有了庄长递来的台阶就顺着下坡。
“那就劳烦庄长带个路吧。”
这就是应下帮忙了。
庄长大喜,“哎”了一声,摆摆手,庄民们立即从中间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庄长和铁树在前面带路,中间是苏云韶他们九人,再后面是跟上来的庄民们,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蛊庄的背后而去。
经过夭折孩童坟场时,苏云韶看了两眼没看到红衣善儿的踪影,经过蛊庄祖坟坟场时也没有。
一行人接连绕过两个坟场,来到蛊庄背后盆地阴面的一处山坳。
庄长往山坳下一指:“这就是蛊庄养了四百三十六年的尸坑,也是蛊坑。”
苏云韶等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一看,发现那是一个人为挖掘出来的直径三十来米,深度二十来米的圆形坑。
坑底躺着几具零零散散的尸骨,有的只剩下小小的头骨,有的还有小半个身子,上面爬着密密麻麻的各种蛊虫,一个咬着一个,一个背着一个,数量之多,看得人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苏云韶没有密集恐惧症,看着也不舒服,移开了目光。
“你们就从这里挑选合适的蛊虫回去养,再给刚出生的孩子种下?”
庄长:“会养蛊的自己挑几只回去培养,不会的就挑一只回去种,大多还是自己培养,也方便根据孕妇的身体状况养个差不多的,否则太弱了种下去可能蛊虫就死了,太强了种下去孩子死了。”
以上都是理论常识,实践操作上没那么容易,可要有那么简单好调整,蛊庄就不会有那么多夭折的孩童。
身后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痛哭,“我的儿啊——”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其他人跟着哭了起来,有哭得很大声的,也有哭得比较隐忍的。
庄长回头看了一眼,面带哀伤地说:“文娘的儿子前几天死了,尸体刚丢下去没几天,下面那具被吃一半的就是她儿子。”
苏云韶克制住根据特征去找尸体的冲动,其他人已经迅速地找到了那具尸体,此时此刻他们无比痛恨自己的眼力好。
若是视力没那么好,就不会看见那具幼小的尸体被蛊虫一点点啃噬的画面。
最先被撕咬掉的是表面的那层皮,其次是里面的血肉和筋膜,骨头是最难咬的,所以大多蛊虫不会去碰,留给蛊虫群里个头最大的蛊虫。
那种蛊虫的头顶长着一只小龙虾似的大钳子,一钳下去能在骨头上钳出一道痕迹来,钳个几下,再往痕迹上吐口水。口水具有腐蚀性,将骨头融化得差不多了,那只蛊虫就会埋头进去吸食。
“妈妈咪呀。”曲芜华一个激灵,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你们看到这样的场景,居然还要把蛊虫放到身体里去,让蛊虫在你们的身体里待到死为止,除了牛逼我真的说不出第二个词。”
庄民们沉默了。
如果可以,谁愿意把这样毛骨悚然的东西放到身体里去呢?那不是为了生存,没办法吗?
庄长苦笑:“这就是我们每一代铁家人都在尽心尽力培养蛊王的原因,只要蛊王早一日诞生,蛊庄庄民就能早一日脱离苦海。”
说到这里,庄长有些疑惑:“姑娘是从哪里找到蛊王的?不瞒你说,我几乎每天都来,就是没看到蛊王。”
几个参赛者呵呵笑,我们能告诉你是从坟里挖出来的吗?
苏云韶没那么傻,含糊地往回指了一下:“就在那边,我不是也养了一只蛊吗?是它抓到小胖子的。”
庄长恍然大悟:“所以我还是培养出了蛊王,只是小胖子太会跑,我没有第一时间抓住它就再也没机会抓到它了。”
苏云韶心说:那可不?你们蛊庄的人可不会去挖坟。
“庄长,上一任蛊王的尸体就在这吗?”
“稍等。”庄长把腰间别着的那支竹笛放在嘴边,吹奏起了一首曲子。
那竹笛是特制的用具,能发出一般人听得到和听不到的声音,通过这两种声音的排列组合,操控着蛊坑里的蛊虫。
只见原先还在进食的蛊虫纷纷让开了路,露出底下一条手臂长手掌宽拥有几十条腿的超大蜈蚣。
曲芜华和骆寻绿倒吸一口凉气,赶紧别过眼去。
曲芜华:“怎么又是蜈蚣!”
骆寻绿:“这么大,都快成精了吧!”
铁树挠了挠头,为吓到她们感到抱歉。
“因为第一任蛊王主要是蜈蚣的外形,我们就想着能不能再喂一只蜈蚣蛊王出来,每个人都是用蜈蚣来培养的。”
“嗯?”苏云韶怔住,“你们不是知道第二任蛊王长什么模样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蚕太弱了。”铁树为难叹气,“不提我父亲和铁家以前的长辈了,光我试着培养的几年间就已经死了几千条蚕。蚕不会攻击同类,把它们丢下去只有被吃的份。”
苏云韶把那句“小胖子只是长得像蚕又不是真的蚕”的吐槽吞了回去。
她不懂养蛊,在这方面没什么发言权,还是闭上嘴免得被打脸比较好。
曲芜华:“小胖子吃云韶喂的蛊,不是素食主义者,蚕吃桑叶或者其他叶子不吃蛊,应该是两种不同的虫子吧?”
“可是就算见到了小胖子,我也不知道它原来是什么啊。”铁树苦恼地说,“我觉得它又像蚕又像蜗牛,可这两样都不在我们养蛊的取材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