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没时间打听架阴锁的讲究,王七麟问道:“那怎么办?”
谢蛤蟆道:“先不管,我们得去查一些事。”
他拖着徐大从窗口跳了出来,徐大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问道:“七爷,要干活了?”
王七麟道:“没有,继续睡吧。”
徐大道:“哦,那要干活了你叫我,大爷不是爱偷懒的人。”
他收了收衣服,缩在墙根下又睡了起来。
秦韬很羡慕:“没脑子的人活的果然潇洒自在。”
窦大春不满的推了他一把道:“你怎么说我们徐爷的?徐爷是秀才,怎么就没脑子了?”
秦韬惊呆了:“他他是秀才?我读了二十多年圣贤书都没有考中秀才,这个粗胚竟然是秀才?”
“你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吗?”窦大春笑话他。
王七麟诧异,问谢蛤蟆道:“你说他才气如宝塔冲天……”
谢蛤蟆道:“才气不是功名,李太白就是例子,他没有多大功名,可是才气纵横三千里,当年持剑走遍大唐江山,从西域走到江南,手中剑就没有出过鞘,为何?因为不管是妖魔鬼怪,还没有到他面前就会被才气给炼化为诗情!”
他又看向秦韬问道:“你说你经历过这种事,详细说说。”
秦韬还是不回答,他问道:“你们白天到的时候,是不是看到有个桌子上放了一碗血米饭、地上放了碎碗并且桌面上有血、有许多纸?”
王七麟道:“桌子上有血米饭也有血,地上有碎碗也有血,但没有纸张。”
秦韬愣了愣,道:“那不应该,怎么能没有纸呢?”
王七麟不耐道:“你赶紧把你知道的事说出来,否则休怪本官无情!”
秦韬闷闷不乐的说道:“我曾经经历过这种事,大约二十年前,我有同窗学到了这邪术,然后以此来请鬼干坏事。哦,你们不了解这邪术,对吧?”
王七麟将谢蛤蟆告诉自己的话说了出来,秦韬笑道:“听天监不愧是专断鬼邪之事的机构,你懂的真多,不错,你说的都没错,但并不齐全。”
“这邪术确实脱胎于请神吃粮术,所以它名字叫请鬼吃米术,两种法术施展过程一样,不一样的是请神吃粮术可以号令神灵助力自己,而请鬼吃米术是请来鬼魂,让它告知自己一些事。”
“但人鬼不能对话,那鬼怎么来告知事情呢?是这样的,当鬼被请到后,饭碗中的鸽子血会漫出来,这是将一张纸铺到饭碗边上,所有人背过身去,然后一人提出问题。”
“若是这鬼愿意回答问题,他会写到纸上;如果提出的问题太难鬼解答不了或者鬼不愿意解答,那它会弄碎饭碗,这时候就要重新换个饭碗重新提问,现在你们知道地上会有碎碗的原因了吧?”
“可是,如果请来的鬼是文盲怎么办?他不会写字怎么办?”徐大的声音响起,并照例一针见血。
王七麟愕然回头:“你醒来了?”
徐大严肃的说道:“大爷其实一直没睡着……”
“这时候了还给我扯蛋呢?”
徐大悻悻道:“好吧,大爷起初睡着了,刚才道长把我拖出来后我就清醒了,不过我不知道什么情况,就决定先装睡,然后以局外人的角度帮七爷你来洞察局势。”
说完他指向秦韬道:“你刚才背地里骂我的话,我都听见了!这事咱没完!”
秦韬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问道:“你真是秀才?”
徐大不屑的说道:“这有什么假的?本朝十年的秀才,童叟无欺!”
秦韬愣了愣,突然沮丧的骂道:“文曲星老爷不开眼啊!”
王七麟道:“别给我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对这邪术如此了解,而且这邪术害人后你立马就来到了现场?这事与你有什么干系?”
秦韬怒道:“你怎么老是怀疑我呢?我是无辜的,我之所以了解是因为我经历过,这个我刚才就跟你说了。至于我为什么白天能到来,是因为我所住的旅馆里恰好都在传这件事,然后我听说了屋子里的场景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于是想来帮忙。”
王七麟问道:“你能怎么帮忙?”
秦韬说道:“我可以告诉主人家怎么解除这邪术呀,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刚才我说桌子上有纸,这张纸上不光会留下鬼给出的答案,还会记下鬼提出的要求!对,这些书生之所以丢了魂魄,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完成这鬼的要求!”
王七麟看向谢蛤蟆,谢蛤蟆皱眉道:“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些讲究?”
秦韬说道:“肯定有,我经历过呀。”
“如果他们只是问鬼一些事,那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鬼顶多不回答。一定是他们还让鬼做什么了,他们要委托鬼给自己做事,鬼帮了他们,然后根据这邪术的法则,他们也得帮鬼做一件事。”
“如果他们完成了这件事,那么双方就当合作愉快。如果他们没有帮鬼做成,那么就得把魂魄给鬼做赔偿!”
王七麟道:“所以,这个屋子里本来应该还有一些纸,正是那些纸才是重点?”
秦韬点头道:“对,我想告诉主人家,让他们今夜按照纸上记述来帮鬼做事,只要事成那事情就有回转余地。”
王七麟道:“可是我们到来的时候,屋子里没有纸,一张都没有。”
秦韬一愣,断然道:“绝不可能,一定会有纸,并且用鸽子血写了字!你们相信我,我这个不会记错!”
王七麟说道:“我没有怀疑你,我想说的是肯定有人抢在我们之前将纸张给收走了,我们得去找到这个人!”
第213章 纸上的字(加更谢支持)
看到王七麟要去找人了,徐大叫道:“七爷你好歹听我一句话啊,如果他们叫出来那鬼不识字怎么办?现在识字的才多少人,变成鬼以后它们总不能就突然无师自通的识字了吧?”
秦韬想了想说道:“使用这法术的人书院的学生,或许他们喊来的鬼也是个有功名的鬼?”
王七麟摆手道:“这个无需讨论,咱们先去找纸,那些纸被人收走肯定有原因的。”
“去哪里找?”徐大问道。
窦大春争抢着说道:“这个还不简单?这里是谁家宅子?又是谁先报的案子?找到这些人,肯定能理出个头绪来。”
这个思路也是王七麟的思路,确切来说他就直奔余骁海家而去。
余骁海睡的鼻子冒泡,被吵醒后迷迷糊糊的出来问道:“大人,抓到鬼了吗?”
徐大震惊:“你儿子死活还不清楚,你竟然能睡着?”
余骁海尴尬的说道:“不是,我本来睡不着,我惆怅啊,于是我喝了点酒,结果喝着喝着就睡着了……”
“行了,这个本官不管,”王七麟打断他的话,“本官问你,发现你们孩子丢了魂魄的时候,是不是你第一个进入的老宅?”
余骁海道:“对,是我第一个,我打开门一看,嗨哟!”
泪水立马往外流淌。
王七麟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桌子上地上有纸张?”
余骁海摇头道:“没有,绝对没有,里面就七倒八歪了几个学生,那个场景,嗨哟!”
又要流泪了。
回想起当时儿子趴在血迹上那诡谲一幕,他心里就止不住的疼,跟钝刀子**似的。
难受!
窦大春厉声问道:“余骁海,你给本官说实话,到底有没有拿到什么纸张?这事关乎你儿子的小命,你要是敢有所隐瞒,看本官怎么治你!”
余骁海赶忙摆手叫道:“窦大人您也说了,这事关乎犬子性命,那我怎么敢有所隐瞒?不就是几张纸吗?您要的话,小人家里还有一些宣纸,全拿给你们好不好?”
窦大春瞪眼要发火,王七麟拦住他再度问道:“余骁海,本官问你,老宅是你家的,但已经废弃多年,那么你怎么想到去老宅找你儿子的?”
余骁海说道:“是书院的学生来告知我的,他说犬子汇合几个同窗去老宅请鬼了。”
王七麟说道:“很好,是哪个学生?”
余骁海毫不犹豫的说道:“是周信来叫的我,他是犬子在挂帆书院的同舍好友。”
王七麟道:“跟我们走,去挂帆书院找周信。”
挂帆书院是吉祥县官学书院,位于西城一座小山丘上,是一座寺院改建而来,里面汇聚了全县最有文才、最有前程的一批年轻人。
秦韬跟在人群里问道:“这书院为什么叫挂帆书院呀?”
徐大随口说道:“应该是来源于李太白的名诗《行路难》,里面有一句千古名句叫做‘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秦韬诧异的看向他道:“你真是个秀才?”
徐大懒得理睬他,傻帽,大爷满腹经纶就像妇女的十月怀胎一样,藏都藏不住,这有什么好疑问的?
结果秦韬又笑了起来,说道:“不过你说错了,这书院的名字可不是得自于《行路难》,它得自李太白的诗不假,却不是《行路难》,而是《夜泊牛渚怀古》,用的是明朝挂帆席,枫叶落纷纷。”
徐大不屑的说道:“你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秦韬认真的说道,“挂帆书院中种满枫树,一到现在这时节就是满山红,恍若火起,而当初给书院起名的时候是秋末冬初,当时程公望程夫子走进书院,看到满山枫叶飒飒落下,于是有了这名字。”
王七麟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仔细?”
秦韬笑道:“我是在云州城里的秋月书院读的学,我们书院的第一任祭酒便是程夫子,两个书院的名字都是他取的,而且名字都是用《夜泊牛渚怀古》所化,不过你知道我们书院是从哪一句诗化来的吗?”
王七麟不说话,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李白有这么首诗。
徐大继续用不屑的表情来应和:“登舟望秋月,空忆谢将军。”
秦韬冲他拱手道:“阁下诗才,不愧是秀才。”
徐大面色严峻,不作回应。
但王七麟看他走路迈开那八字步就知道,这逼心里绝对乐开了花。
挂帆书院在山头上,通往书院有一条青石小径,路旁全是枫树,白天时候这是一番美景,深夜里走在枫树林里可就不美了。
秋风飒飒的吹,红彤彤的枫叶彼此摩挲发出哗啦啦的声音,就像无数剥了皮的大手在拍打一样。
王七麟拍开书院大门,门房先生睡眼惺忪的问道:“诸位大人要做什么?”
“找周信。”窦大春上前说道。
门房先生识货,一看听天监和衙门联袂到来,他知道有大事,于是赶紧去报告住在书院的祭酒也就是吉祥县教谕孟忠贤。
王七麟没时间耽搁,他让余骁海带路,直奔周信宿舍而去。
挂帆书院管理严格,学生们每月只有月初和月中各有一天可以回家去拿笔墨纸砚、粮油菜肉,其他时候都得在书院中闭门不出,苦读圣贤书,所以这里学生都住宿舍,宿舍里是大通铺,一间房子里有八个人,条件普普通通。
周信所在宿舍也是余骁海儿子余鹏程所在宿舍,王七麟以为丢了魂魄的六个学生都出自这个宿舍,结果并非如此,余骁海告诉他六人中只有另一个叫铁无涯的学生与他们一个宿舍,另外四个人则是其他宿舍的。
他们到了宿舍门口往里一看,宿舍里头没人!
孟忠贤被从梦里叫醒,满心都是起床气,拉着脸过来问道:“王大人、窦大人,你们深夜闯我书院所为何事?”
王七麟指向空荡荡的宿舍问道:“这里面的人呢?”
孟忠贤往里一看,傻眼了。
还好门房先生倒是知道怎么回事,说道:“去其他宿舍了,他们说余鹏程和铁无涯等人招惹了鬼,这鬼怕是会循迹而来,于是他们傍晚下了学就搬了铺盖换到了其他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