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你不要说反话好不好,今晚当然我请你帮忙,是你立了大功,是我欠你一段人情。”
鱼罩罩胆颤心惊,她最怕阴阳怪气、说反话这种事,以前在师门她在这方面吃了许多苦头。
王七麟没有细说,而是笑着调侃道:“那你怎么还我人情?”
鱼罩罩讷讷道:“若你能给我爹爹和妹妹洗去冤情,让他们死的瞑目,那我愿意拼着违抗师命,给你做老婆、生孩子。”
屋顶一声异响,正在呼呼睡觉的九六耳朵猛的竖了起来,然后继续呼呼的睡。
有人!
王七麟一个箭步冲出去要跳上屋顶,这时候桃婆婆在厨房门口诧异的看着他。
他只好压住施展身手的心思,笑道:“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饭后跑一跑,寿命赛老鳌!”
说着他又快跑起来。
鱼罩罩有些崇拜的看着他,这个男人不光很强还很机灵。
等到桃婆婆睡下,王七麟让舒宇看护鱼罩罩,自己带上八喵跳墙而去。
九六不能带,小狗砸处于身体发育期,到了晚上需要充足睡眠,如果不能保证它充足睡眠会影响它的寿命。
所以王七麟将九六交给鱼罩罩,鱼罩罩搂着它睡,狗头今晚有枕头。
俞宁县治安不好,山里人性子野,到了晚上喝了酒更野,烧杀抢掠没有不敢干的事。
所以俞宁县和平阳府不一样,这里有宵禁,而且很早就宵禁,到了亥时街上就不准留人了。
本县知县武威来是狠人,武氏以法家理念治理平阳府,武威来更强横,他以秦朝酷刑治理俞宁县,判刑从严从重从狠,一人犯罪、全家倒霉,一家犯罪,全族倒霉。
武大三给他介绍过武威来这人,每个月平阳府七个镇合计起来的死刑都没有俞宁一个县多,俞宁县的酷刑也是最多的,武威来上任不到半年,已经凌晨了三十人以上,每个月都至少有五六人要被送上凌迟台!
但很难说这种酷刑高压手段是否过分,武威来做了知县后,俞宁县治安焕然一新,小偷小摸这种轻型案件越来越少,杀人越货这种重型案件更是几乎绝迹,商人们对武威来印象很好。
前两个月曾经有人状告武威来重用酷吏、施展酷刑,御史台派人下来调查,然后武威来说了一句在全府城流传甚广的话:不犯法不违禁,自然就不会有刑狱加身!
不管上头怎么看待他,反正城内老百姓提起他来交口称赞,而他这句话也被老百姓广为流传,都叫他‘无违无刑县老爷’。
相比之下听天监在这里的名头就小多了,全城知道大印沈三全名的人估计还没有知道武威来家看门狗叫什么的人多。
上次初来俞宁县,王七麟向卖杂货的老板打听当地听天监的概况,那老板只冷笑一声,这就很能说明情况了。
听天监在九洲各地横行无阻,号称天子近卫、先斩后报,当地恶势力听闻听天监比听到鬼敲门还要害怕。
唯独这平阳府,整个听天监系统被打压的很厉害。
不过俞宁县的驿所修筑的还不错,好歹是个正经衙门布局,比府城的驿所要大气许多。
此时入夜,广阔的住所中一片黑暗,只有几条狗在满院子乱窜。
王七麟掠上墙头就被一条狗发现了,那狗立马呲牙咧嘴冲来要嚎叫。
八喵跟暗器似的飞了上去,大狗看到猫后眼睛贼亮,露出牙齿准备开撕。
然后一个小尾巴跟炮弹似的飞了上去,大狗两眼一翻白,歪吐出舌头倒地昏迷。
王七麟无语,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驿所的靠养狗看门!
八喵开路,通行顺畅。
王七麟找到大印房间跳上墙壁踏上屋顶,御气与双足,行走无声。
这时候屋子里的烛光亮了起来,又响起和尚敲木鱼似的咚咚声。
接着,一个声音悠然响起:“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
王七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他推开门走进去,灯花噼啪跳动,沈三正斜躺在床上无聊的用棋子拍打棋盘。
看到他的身影,沈三急忙起身跪拜:“卑职沈三,见过王大人。”
王七麟招手,笑道:“都说沈大人是花钱买的官,手段一无是处。看来他们都被骗了,沈大人是高人不露相。”
沈三也笑,说道:“不敢瞒过王大人,沈某这官可不是花钱买的,卖官鬻爵乃是夷三族大罪!但在沈某上任过程中,这钱还真是起了大作……”
八喵盯着他手中棋子看,忽然窜上去伸爪去挠棋子。
玄猫速度快如电闪,沈三又在说话没有防备,被它一下子勾走了棋子。
拿到棋子,八喵看也不看扔向地上,继续瞪眼看向沈三。
王七麟纳闷,他捡起棋子,发现松木棋子的背面有个金铢大小的凹槽。
突然的,他脑中灵光一闪反应过来:“当初在树林中吸引了玄猫的金币是你的!”
这松木棋子背后的小洞恰好能塞进一枚金铢,而自从他养了八喵开始,能这么吸引八喵注意力的只有两样东西,上次树林里从死人嘴里抠出来的金币,和这次藏在松木棋子后的东西。
他早该想到的,从他知道背后相助鱼罩罩的人是沈三的时候,他就该想到那枚金币与沈三有关。
树林中的一切都是沈三的安排。
他用金币吸引八喵和九六,八喵和九六将他带去凌迟死尸的尸坑,金币和死尸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鱼罩罩不动声色的从天而降,重演了大顶村流传出来的尹丁娶鬼妻的过程……
听了他的话沈三谦卑一笑,手腕一翻一枚金铢飞了起来,在空中翻转几圈又被他握住。
八喵的脑袋跟着金铢摇晃,满脸垂涎,不怀好意。
王七麟看它要无中生有、暗度陈仓、声东击西、趁火打劫,便伸手抓住它颈后皮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颈后皮被抓,命运就被人掌控了,八喵只能乖乖的举起前腿表示弱小。
沈三展示了一下金币便收了起来,他正色道:“王大人今夜出现真是出乎卑职预料,不知道大人到此有何吩咐?”
王七麟说道:“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冯亮在梦里找过我了,如果不是我上任太晚,他那封信该写给我的。”
顿了一下,他补充道:“哦,他那封信实际上就是想写给铁尉,可惜杨左此人不值得他信任,他没有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信邮寄给你,毕竟是俞宁县的大印,这件事既然发生在俞宁县就该由你管。”
他要诈一下沈三,而且很有信心。
他刚才的推测没有问题,冯亮与沈三没有任何关系,他为何将生前最后一封信邮寄给沈三?
一定是他知道什么消息,这消息与俞宁县有关,于是他在联系不上铜尉又信不过铁尉的情况下,将消息交给了沈三。
沈三忍不住问道:“大人都知道什么事了?”
“放肆了,”王七麟皱皱眉头,官威赫赫,“武氏打压听天监不错,但天下是刘氏的天下,不是武氏的天下,听天监犹有煌煌天威、上下尊卑依然清晰,你最好摆正自己的机会。”
“而且,”他话锋一转,“青龙王大驾并郡,我已经去拜见过他了!当然这件事目前还是密辛,你不得外传!”
吹牛逼嘛,扯虎皮做大旗嘛。
沈三倒吸一口凉气,任他江湖经验老道,也不会想到前一句还口口声声强调‘上下尊卑’的王七麟会在下一句就扯犊子,而且并郡书生失踪案确实是本朝今年有数的重案,青龙王亲自督查此案并不夸张。
他再度半跪在地行礼,抱拳道:“大人恕罪,若有青龙王为我听天监主持公道,那卑职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秀才冯亮确实给我送来一封信,请大人过目!”
信封被他藏在袖子里,由此可见这封信的重要性。
王七麟接走信封打开,里面是一张正常白纸,写着简单一行字:鱼汕汕姑娘日夜受折磨,阁下于心何忍?听天监不过如此!
看到‘鱼汕汕’三字,他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没想到冯亮会留下这么一句话!
冯亮竟然知道鱼汕汕?
那么他的自杀与鱼汕汕案岂不是有所关联?书生失踪案与他、与鱼汕汕是不是有关联?
他知道鱼汕汕被害案的背后有更大的案子,并且背后黑手能量很大,可无论如何没想到这案子会与冯亮的死有关系!
但冯亮留下的这句话让他莫名其妙,鱼汕汕日夜受折磨?阴差说她尸身腐烂却阴魂不见,那是不是说她的阴魂在日夜受折磨?
他心里快速分析,然后用信纸轻轻敲打着桌面说道:“你为什么如此害怕武威来?”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却是他诈沈三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
大顶村疑案,沈三绝对知道许多机密,可他却表现的瞻前顾后,对自己戒心极深。
在这基础上他做出两个推断:一,沈三与案件背后黑手有关,所以不肯对自己说实话。
二,沈三知道案件背后黑手的身份,他惹不起,所以在不确定自己的能力和态度后,他不敢说,怕引火烧身。
王七麟倾向于第二种,因为当初在悦来客栈,沈三找上门来明明打算要说出一些事了,可是得知尹丁暴毙他立马改了主意,他觉得这是沈三对自己失去信心的原因。
还有,沈三若与案件背后黑手有关,他应当杀了鱼罩罩,而不是帮助她。
那么问题来了,沈三是一名大印,他怕的是谁?
最大的可能是武氏!
那么问题又来了,如果一切是武氏在背后捣鬼,冯亮为何把信邮寄给沈三?
平阳府辖下七座县总共有七名大印,沈三默默无闻,他没有将信邮寄给其他更有名气的大印,也没有邮寄给多人,只邮寄给了沈三,并且还在心中说出‘听天监不过如此’这句话,这说明俞宁县内有与本案直接相关的责任人。
显然,让沈三忌惮的人在俞宁县内。
而俞宁县内唯一能让沈三忌惮的就是知县武威来!
所以,他用这话来诈沈三。
果然,听过他这句话沈三面色一变!
他咬咬牙说道:“王大人果然断案如神,竟然已经查到这么多信息。不错,本官确实有些怕武威来这位知县,我曾经与他交过手,竟然险些折在他手上。不止如此,他背后还有平阳武氏,我怎么能不怕他?”
王七麟的心快速跳了跳,他诧异道:“武威来竟然是个高手?”
沈三道:“武道高手,能够御剑气伤人,至少四品境!”
王七麟沉声道:“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立刻、马上、全部!”
沈三肃然道:“卑职遵命!情况是这样的,一切也是巧了,卑职上任之初想要来个新官三把火,于是便查阅本县旧案,然后注意到了大顶村鬼妻传闻。”
“随后卑职调查此案,发现尹丁此人的行为举止有古怪,他在看守着地墟,背后有人指使他做事,指使人身手高超,我不敢招惹他。再后来慢慢调查,我发现了武威来的身影。”
“所以卑职推断,大人开堂时不知不觉杀死尹丁的人很有可能与武威来有关,实际上真正害死鱼汕汕此人的并非是尹丁夫妻,而是武威来,他才是背后主局者。”
王七麟看着信纸随意说道:“沈大人还在试探本官吗?鱼汕汕没死,本官早已经查到了,她的身躯或许已经腐化为枯骨,但魂魄呢?本官曾经深入九幽拷问阴司,本地阴司说他并未勾走鱼汕汕魂魄。”
沈三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生猛?
恐怖如斯?
不是吹牛逼吧?
这话震慑住他了,他赶忙行礼道:“卑职不敢,卑职一直以为鱼二姑娘已经去世。因为卑职和鱼大姑娘仔细调查过她,一点线索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