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厉声道:“你们敢冒穿圣上龙袍,此罪当诛,何须讯问?”
王七麟冷冷的说道:“这是当今圣上今日才赐我家徐大人的礼物,你好大的官威,圣上赐衣给臣子展示天慈之心,你竟然要杀这臣子?”
老人震惊:“这是圣上亲赐给你们的恩宠?”
王七麟道:“否则谁敢穿这等衣物?在招待寺里穿龙服,这与把砒霜当饭吃有什么区别?”
老人仔细端详徐大,最终客气的道了个歉,转身离去。
徐大嘀咕道:“又是要抓大爷又是要杀大爷,闹成这样也不亮个万?”
王七麟将大氅叠好让他抱住:“赶紧走吧,人家亮出名头干嘛?让咱给人家见礼?”
东堂里头有一个算一个,全是他惹不起的高官名将!
他现在已经推断出了当初门房将自己塞进东堂的原因,并非是那门房得罪了自己一方以此道歉,而是故意往东堂里大量塞人,搅乱这碗浑水,这样当俞大荣被害案爆发后,京兆府破案会越加麻烦。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塞错人了,把王七麟给塞进去了。
如果能重来……
两人回到房间将一行人全叫到了一起,然后徐大开始展示他的五爪金龙大氅。
王冠蛇盘在柱子上探头探脑的看大氅上的金龙,很感兴趣。
王七麟绘声绘色的将徐大表演说给一行人听,听完之后众人纷纷对徐大竖起大拇指,唯独谢蛤蟆摇头。
徐大纳闷:“道爷你怎么了?颈椎不舒服?”
谢蛤蟆瞪了他一眼说道:“无量天尊!徐爷你总是喜欢自作聪明,当今天子能以先帝幼子之身荣登大宝,你以为他凭的是什么?是喜欢拍马屁吗?”
说到这里他再度摇头:“你的人生经历、你的家庭背景、你在听天监的所作所为肯定已经被皇帝给摸透了,你以为人家不知道你的性子?”
徐大说道:“道爷你这话说错了,大爷今天还真不是自作聪明,大爷小看谁也不敢小看当今天子。可是大爷为什么这么做?因为天子在给七爷下套,大爷要是不去装疯卖傻,你以为我俩能这么轻易的从皇宫脱身?”
“再说,”他亮出大氅,“大爷虽然装疯卖傻,但没敢去算计皇帝,而是一个劲的表忠心、展忠诚,陛下总不能因为我是个对他忠心耿耿的莽子,就要弄我吧?”
“在人家眼里,大爷这番表演就是戏台子上的小丑,大爷表演那么卖力,陛下作为豪客能没有个赏钱?”
“你它酿的就是在勾栏院里听小曲,姑娘们唱得卖力还得给个三瓜俩枣,大爷好歹是听天监第一力士,他又是当今天子、九洲共主,岂能不会给你恩赐?”
“你们看,恩赐这不是来了?”他抖擞了一下大氅又扔出腰牌,“得了个龙袍、生了个官,嘿嘿,大爷也是铜尉了,这力士牌以后用不上了。”
“你也是铜尉了?那七爷呢?”沈三大惊,尼玛的这是什么升官节奏?
徐大说道:“七爷也是铜尉,但去蜀郡把这档子事给办了,他就是银将了。”
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谢蛤蟆琢磨了一下对徐大点点头:“无量天尊,牛逼。”
他一时也是无话可说了。
王七麟没想这么多,他单纯以为徐大在皇帝面前装疯卖傻。
他以为皇帝在第一层,徐大在第二层,现在来看皇帝在第二层,他才在第一层,而徐大是在第五层!
皇帝御赐这大氅可是宝贝,关键时候能顶大用。
沈三让他收起来,说以后到了地方上可能会碰上皇亲国戚,这些人违法乱纪后不好办,比如掏出个御赐的什么东西捂着头挡着脸,他们不能执法。
“那有了这个大氅,咱们就能执法了?这又不是尚方宝剑。”巫巫奇怪的问道,“这大氅不能杀人呀。”
徐大说道:“怎么不能杀人?这玩意儿不透气,捂也能把人给捂死。”
王七麟带头,房间里响起经久不绝的掌声。
他们纷纷被徐大的机灵给折服了。
素来少话的舒宇叹气道:“徐爷当铜尉,我服!”
徐大闲不住,当天王七麟制定后面的工作计划,他则溜达着跟收拾房间的老姐们唠嗑,唠出了关于李瑁离开的消息。
李瑁是驸马爷,他的妻子是当今圣上第一女永安公主,封地在蜀地与滇北交界处永宁府。
这不是个好地方。
永安公主自小是在京城长大,她被送去永宁府算是贬谪,但具体原因徐大没有打听出来,只知道她在京城风评不好,好男色、好美食、好惹祸。
李瑁也算是倒霉,他本来考中状元郎有大好前程,但他在国子监素有美名,有才华长得又帅气,是朱家怀瑾握瑜两兄弟之前的长安城大众情人。
这样他被永安公主给盯上就不算什么奇怪事了。
永安公主是长公主,她在长安城内自然是有宫殿的,可是李瑁赴京后竟然没有住宫殿而是来住招待寺,这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而且他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
这次李瑁入京住了已经有两月之久,他在年后便来了。
考虑到永宁府与长安城的距离,他显然没有在永宁府过年。
他赴京理由是来给老师祝寿和拜访旧友,可是他老师寿辰结束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他也没怎么去拜访旧友,主要是待在招待寺里头,然后说走就走。
徐大将打探到的消息告知王七麟,说道:“七爷你看,这孙子不对劲,大爷觉得他身上有事。”
王七麟若有所思的点头:“他对我很有意见,三番两次的对付过我,身上肯定有事,而且跟咱们相关。”
“你说他在京城有宽敞奢华的宫殿不住,却来挤招待寺,什么原因?是不是知道咱们要来,所以他在等着咱们?”徐大问。
王七麟道:“不应该,可能是他与永安公主的感情不睦,所以不想去住公主府。你想想,他甚至不愿意留在家中过年,怎么会愿意去住公主府?他可是赘婿,住公主府跟住人屋檐下有什么区别?”
徐大点点头。
王七麟又说:“如果非要找他的问题,我觉得这问题应该是与桓王世子有关,你看世子才来京多久他就走了?”
他继续猜测:“说不准还跟俞大荣被害案有关呢,俞大荣死在招待寺,他也住在招待寺,现在查到了招待寺门房是凶手,那凶手会不会与他相关?”
徐大心动了:“要不要跟青龙王说一声,去办了这驸马?”
王七麟白了他一眼:“你可给我省点心吧,青龙王闲着没事干了去主动招惹驸马?”
徐大叹气说道:“是大爷闲着没事干了,这凶手抓着了,大爷没必要再去盯着丰指北了吧?那家伙太好色了,进了勾栏院就下手摸。”
说到这里他说不下去了,连连摇头。
王七麟说道:“这不是正合你意吗?”
徐大怒视他道:“七爷你这什么话?大爷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大爷现在已经变了。”
他倚在窗口往外看,喃喃道:“碧云天,黄叶地,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山映斜阳天接水,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明月楼高休独倚,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王七麟将八喵递给他,安慰道:“你撸猫吧,撸猫就得劲了。”
徐大情绪低沉:“大爷需要的是媳妇,不是猫。”
王七麟指着八喵说道:“妖怪,快变、变变变!变成个猫耳娘给徐爷爽爽!”
八喵眨眨眼,忽然来了个倒立。
徐大笑了起来:“八喵真懂事,你不用耍把戏逗大爷。”
王七麟说道:“不是的,徐爷,它是给咱看看它的蛋,意思是它变不成猫耳娘。”
徐大在它蛋上弹了一下,八喵飞射而出,以凶残眼神瞪他。
王七麟拍拍他肩膀说道:“这样,没问题的话咱们快要离开京城了,也是时候去解决一下金发巾帼身上的诅咒。”
徐大立马眼睛放光。
王七麟说道:“就通过刑天祭的问题去切入,你没事干待会先去百川门送一张帖子,咱们明天去拜山,从而旁敲侧击一下。”
徐大爽快的说道:“好!”
他立马出门了。
王七麟看着兴冲冲离去的背影,叹息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八喵抬起后腿舔了**,后疼。
男人对女人的热情,是推动世界进步、历史进程的一股强大力量。
徐大对金发巾帼的热情尤其炽烈,他很快就把事办妥了,说百川门门主洛英雄恰好留守总舵,约好了明天上午双方在茶楼相见。
长安城内茶楼林立,洛英雄选了名气最大一家,叫做清歌舫。
这茶楼名字带‘舫’应当是一艘船,茶船,但实际上并不是,它是一座船型楼房,建于城外。
长安城内宫殿住的是高官,巨富们虽然有钱却是一房难求。
城内倒是不缺房子,那么多坊足够住的下富商,可是太祖皇帝当年设计长安城的时候有言在先,他拆解宫殿将土地划归民房,这是正经给老百姓准备的房子,房子大小有规定,不准合并为大宅子。
而且民房的高度和层数也有规定,这样就从根本上断了富商们花钱买几座房子的地皮重建为豪宅的心思。
富商们便开辟了新战场,他们选择在城外建房,反正新汉朝国泰民安、武运昌隆,没有城墙防护也不必担心有不法之徒去打家劫舍、偷偷摸摸。
于是城外出现多个住宅区,富商们借助渭河便利从南北方运来奇石与花草,将长安城外改造的比城内更华美大气。
其中巨富程万陈耗费巨资在渭河边上引了一条大沟渠,水从渭河上游分流而至,最终又汇聚到了渭河之中。
这沟渠大河成为长安城外网红地标,诸多富商纷纷在此买下地皮建起楼房,而且楼房样式繁多:楼、阁、堂、馆、轩、斋、亭、榭、廊、坊,不一而足,比邻而居。
清歌舫便是这样一座楼,当初开水渠的时候挖到了一块庞大地基石,程万陈便围绕这石头打造了一艘船,取名为汉磐,取得是新汉王朝坚若磐石、江山永固,永不沉没之意。
但太祖皇帝并没有接受程万陈好意,他将船交回给了程万陈并建议改成了一座茶楼,本意是给来往行人和赴京赶考的仕子们歇歇脚。
只是逐渐的富商们云集于此,这茶楼便成了高官巨富们才来得起高档场所。
清歌舫虎踞河畔后多次扩建,如今成了一艘三十丈长、十丈宽、六层高的艨艟巨舰。
当然,这艘巨舰不能移动分毫。
一路走来流水潺潺、树木高深,春季刚到长安城内花未红、草未绿,这里已经先有了春意,所以走在通往清歌舫的路上,王七麟有种曲径通幽之感。
谢蛤蟆感叹道:“无量天尊,连天气也是喜富厌贫哪。”
花红柳绿的遮遮掩掩下,停靠在岸边的大船徐徐出现在他们面前。
一个面容清癯、身材敦实健硕的中年人站在门口,他身后站着两个汉子,三人呈品字形站立,大脚踏在地上,身躯纹丝不动,如同三块磐石。
徐大介绍道:“七爷,那就是洛英雄了。”
王七麟道:“你老丈杆子身子骨还不错。”
徐大扭扭捏捏的说道:“七爷有些事咱私底下说说就得了,自己人不瞒着自己人。在外面还是注意点,大爷跟水儿是八字还没有一撇,咱不能乱说,可不敢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