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耀虎看到徐大握紧了伏魔杖,只能认怂,跪在地上颓然说道:“认罪,我等认罪。”
一听这话王七麟再拍桌子,说道:“来哪,收下账本和钱铢。哼,你乔家父子诬陷百姓、包庇朝廷钦犯、欺压乡里、强抢民女、巧取豪夺,数罪并罚,来呀,给本官将乔家父子送入牢狱!”
乔振英叫道:“大人,我家没有包庇朝廷钦犯,也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巧取豪夺、欺压乡里啊,没有啊。”
常贺礼忍不住上前道:“不错,王大人,这些罪名可有证据?”
王七麟轻飘飘的说道:“莫须有。”
他看向常贺礼的眼神却是很凶残。
之所以要重罚乔家,他也是在杀鸡给猴看,就是告诉常贺礼,要是衙门再敢掩盖大苇河事件,那他就要对衙门开刀了。
常贺礼自然明白这点,所以他不能后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王大人,没有证据的事……”
“怎么没有证据?”王七麟厉声道,“你将向国光送入大牢的时候有证据吗?”
“你大牢里头那满满当当的犯人,你送他们进牢狱的时候都有证据吗?都是确凿的证据吗?”
王七麟站起来拂袖走下公堂,说道:“常大人,接下来的日子你怕是要操劳一些了,牢狱里头那些人你得再重新审一审,看看有没有向国光这样的冤案。”
“还有,从您上任至今,一共断了多少案子?”
常贺礼的头皮一下子炸了。
他没想到王七麟小小年纪确实这样一个老阴比,竟然要这么阴他。
牢房里头犯人不下五十,要是挨个重新审讯那他今年什么事也别做了。
而王七麟还想事态扩大化,借着向国光的案子直接否认了他为官以来的业绩,让他将所有案子都重新审讯。
那他这辈子什么事也别干了。
王七麟使出一记狠招后并没有撒手,还在继续发火:“乔家想要证据你常大人想要证据是不是?好,那本官给你证据!”
“常大人,你安排衙役去石碑乡走访百姓,本官就不信还没有这乔家横行乡里、欺负良家妇女的证据!”
常贺礼急忙说道:“王大人请息怒,下官也只是想证据确凿再做出判罚,免得落人口实。”
他的话音落下,看到王七麟冲他挑挑眉嘟嘟嘴,露出了一个青楼头牌独有的调皮微笑。
这样他心里顿觉不安。
他的感觉是对的。
王七麟微笑着说道:“常大人既然知道断案要证据确凿再下定论,那向国光是怎么落狱的?”
常贺礼干笑着说道:“王大人请明鉴,下官、下官当时被奸人蒙蔽……”
王七麟悠悠的说道:“怕是被奸人贿赂了吧?”
诛心之语!
常贺礼立马叫道:“王大人,下官两袖清风,怎么敢……”
王七麟摆摆手道:“别说了,你有没有两袖清风,你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证据说的算,本官要好好调查之后再做出判断。”
“行了,你先下去吧,你也不用找你的上司父官去诉说此事,对你的审查由本官亲自展开,审查结果本官会亲自呈送给圣上,具体判罚交由圣上来钦点。”
常贺礼一脸苦涩的后退。
他现在知道了,王七麟这小子够狠,这是要整死他!
王七麟没管他,重重一挥手喝道:“石碑乡乔氏诬告向国光,致人下狱、损毁名声,当补偿向国光银铢二百!当地赌坊从事高利贷、参与污蔑人下狱之事,查封!”
“县府衙门当去乡里广而告之此事,还向国光一个清白!”
“退堂!”
徐大和胖五一扯着嗓子高声喊:“威——呜呜呜!”
八喵摇晃尾巴跟着喊:“喵——呜呜呜!”
向国光换了衣服拿到了一些因为冤枉他入狱而给他的赔偿,握着沉甸甸的银铢,走出去看着许久未见的灿烂阳光,又是泪流满面。
有衙役跟上他,说道:“向国光,我去乡里告诉百姓,这事你被冤枉了。”
向国光没有回应。
他伛偻着腰背慢慢走着,在街上走了几步忽然又跪在地上转身对衙门磕头:“王大人,青天啊!”
王七麟这会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又回到了案牍库里,等待着常贺礼来找自己服软。
他就不信大苇河改道冲毁好几个村子这种事,当地衙门会没有详细记述!
结果常贺礼没来。
王七麟面无表情,暗暗心惊:自己小看这孙子了?这孙子能为了掩盖大苇河背后的真相,而放弃自己的仕途?
是条汉子!
或者这孙子认为他掩盖这案子后,还有人能保住他的仕途?这不应该,因为自己威胁他时候说的是一旦查出问题直接上报皇帝。
亦或者是这孙子真的两袖清风,不怕自己调查?
王七麟甩甩头将这些想法甩掉,不可能的。
天底下没有屁股完全干净的官员,就拿他来说,他还已经够问心无愧的了,还曾经从寺庙里顺走了一批黄金。
如果他要仔细调查常贺礼,肯定能查到对他不利的信息。
常贺礼迟迟不来,徐大倒是来了,跟他说常贺礼去提审牢里的犯人要重新审讯了。
他说完后说道:“七爷,好像这孙子没被你吓到。”
王七麟道:“没事,那咱们就真的去查他,我有的是办法对付这种心里有鬼的官吏。”
衙门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他带人离开去找地方吃饭。
他们进入包间坐下,有小二来招待,但小二离开的时候却遗留下了一个小包袱。
包袱里头有一卷书。
徐大眼疾手快,然后胖五一蹦过去拿到包袱殷勤的递给王七麟。
这让徐大很不爽:“嗨呀,让这小子抢先了。”
王七麟打开包袱,里面露出来一册县志,封面上用新笔墨写了四个字:阅后即焚。
打开之后首页写的是:古籍乡变迁始末。
他没有看错人,常贺礼不可能为了自己的仕途和前程去跟他对着干,但这件事背后肯定牵扯到重要人物,这人在衙门里有眼线,以至于常贺礼不敢在衙门里与他透露相关信息。
册子古旧,存世有些年头了,王七麟打开后第一页记述了古籍乡简况。
上面有各村的名字、各村宗族族老的名字和身份,还有乡里听天监小印、游星、力士们的名字。
他第一眼看到了那小印的名字,看到这名字徐大皱起眉头:“咦,怎么会是他?”
王七麟摇摇头,将册子交给他说道:“你先通读一遍,然后给我翻译。”
县志写满了之乎者也,他看不了这玩意儿,看这个难受。
徐大一边翻看一边给他解说,荆楚之地多山多水,很早以前就有部落在这里聚居,因为缺乏优良的水旱田,所以农耕文化一直不够出彩,以至于许多人以为这地方是蛮夷之地。
其实这是固有印象,早在仙神乱战的夏王朝时期夏文化的影响已经到达这里,商朝建立后,荆楚便纳入商的版图,周朝破灭,楚国诞生,绚丽灿烂又神秘莫测的楚文化出现。
楚文化多与鬼神和祭祀相关,这地方的山峦中藏有许多古墓,不属于人的古墓。
山里封闭,老百姓们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有时候山水的饭不好吃,他们就得去开山探水的找饭吃。
所以当地山里偶尔会发现古墓,尽管盗墓是重罪,可是饿死面前没人怕罪,老百姓们还是会义无反顾的进入墓地中寻求一碗饭。
古籍乡内曾经发现了一座墓,但山里因为封闭所以百姓很团结,乡里人很好的掩藏了这个消息,以至于到了现在竟然没人知道这墓最早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总之古籍乡百姓起初从中盗取一些古书卖出去,后来胆子大了,又会找一些陪葬玉器之类带出去。
因为古籍乡百姓谨慎又不算贪婪,所以多年来没闹出什么事。
直到十六年前,一位新的小印在古籍乡上任,他上任时间极短,仅仅半个月时间。
半个月后,暴雨倾盆,安静流淌千百年的大苇河突然改道,这条河流从平缓河道突兀的转入山中,一路穿山越岭,水势越来越猛,最终冲开了一座山头。
上下坡就在这座山头上。
按理说即使黄河改道也没有本事去重开一座连绵的山丘,哪怕这山丘是一座土山罢了。
可是大苇河偏偏冲开了。
县志里记述了真相,当时有人冒大雨外出,看到大苇河改道后水流在山涧中翻滚,而在它们前头还有一条不知道是巨蟒还是蛟龙的东西在开路……
听到这里的时候王七麟想到了上下坡附近那条土路。
多年以来,古籍乡已经荒废,上下坡的旧址更是个禁地,少有人去那地方,但那里却在纷乱杂草中留下一条道路。
什么原因?
他想起了周某人的那句话:世间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
他曾经想过会不会是鬼走的多了才出现那么一条路,可是现在他有了新的想法:会不会是当时引领大苇河改道的那东西曾经从那里上岸离开,留下了那条路?
上下坡所在山坡坍塌,百姓尸骨无存。
大苇河浩浩荡荡继续在山中冲刷,又影响到了几个村子,还有许多百姓被洪水带走,再也没有出现。
此外,少有人知的是当天罗坝县监狱里头死了十多个人,这些人全是古籍乡人士,他们入狱的原因正是盗墓!
这些人死的古怪,当时监狱里头条件不好,许多牢房屋顶漏水,大雨磅礴下雨水灌入,狱卒们拿了便桶给犯人们用来接水。
他们溺死在了便桶中。
因为这件事,当时刚刚从古籍乡擢升到罗坝县的新任大印遭到贬斥,又回到了古籍乡做小印。
那么大苇河改道当时的古籍乡小印呢?县志里头再无记述。
记录到了这里就结束了,后面密密麻麻全是人名,每个人名后头还有简单介绍,算是记述详尽了。
王七麟问沉一道:“高僧你俗家名字叫什么?”
沉一说道:“阮一飞。”
上下坡的人都姓阮,王七麟看了看后问道:“你爹叫阮大江,你娘是阮宋氏?”
沉一咧嘴笑道:“是啊,七爷你怎么知道?”
王七麟合上册子也笑,说道:“道爷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