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快黑了,陈玉儿几个也找了过来,大家分别去酒楼里兜售药材,约好了时间一起回陈家村。
看着众人垂头丧气的模样,就知道药材没有卖出去。
“没关系,”谢良辰安慰大家,“如果那么容易,就轮不到我们来卖了。”
陈玉儿红着脸道:“希望酒楼掌柜试过之后,会找我们来买。”
谢良辰很笃定:“药材好,价格好,自然会来买,就像我们收的那些药材,也能卖得出去。”
陈玉儿本来性子腼腆,这些日子跟在谢良辰身边胆子逐渐大起来,人也开朗不少,不懂的就会直接问谢良辰:“辰阿姐,我们还要收药吗?会不会太多了?镇州附近就那么大的地方,药铺不用的话,我们的药材能卖给谁?”
最近村子里的人私下里常常说这桩事,不过大家也是说说罢了,还是会听陈咏胜的安排,毕竟收药的银钱都是在纸坊赚的,纸坊的买卖又是因为谢大小姐,他们不过就是出了些力气。
“多了好,”谢良辰道,“攒一攒,说不得能一下子卖出去。”
谢良辰说完接着道:“到时候,我们修葺房子,买布做衣裳,再从集市买些肉回来,我给大家做肉臊子饭。”
“辰阿姐,什么是肉臊子饭?好吃吗?”
“好吃,”谢良辰道,“热腾腾的稻米饭上,盖上一勺炒的香喷喷的肉臊子,再放两只煎鸡蛋。”
所有人都在吞咽,就连陈子庚也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回到了家中,身边没有了旁人,陈子庚才拉扯住谢良辰的袖子:“阿姐,你是要将黄精和蛤蟆油都卖给那个酒楼的掌柜?”
谢良辰摇头:“酒楼能要多少,整个镇州城能吃蛤蟆油的人也不多。”
陈子庚不明白了:“那阿姐是想要卖给谁?”
谢良辰道:“你有没有看泰和楼的菜品?有很多南北的珍馐,那些珍馐从何而来?是有人为酒楼采买,我拿这些试探着给酒楼的掌柜看,是想要通过他们认识采买的人。”
蛤蟆油、制黄精这样的药材,需要卖到京城这样的地方去,他们现在没有商队,但可以经别人的手先走这条路。
谁说她的药材就一定要卖给镇州府的药铺?
谢良辰没有将话说的太清楚,但陈子庚已经明白:“既然阿姐想将药材卖出镇州,为何又四处去药铺打听消息。”
谢良辰道:“我虽然早有这个打算,但借着这次机会,刚好摸清楚镇州乃至北方药铺的情形。”
宋债主想要将朝廷的第一个药局开在北方,弄清楚这其中的情形对她和债主都自有好处。
陈子庚听着阿姐的话,沉默了片刻,终于拿定主意抬起头来:“明日我和黑蛋带着村中的孩子们去抓蛤蟆。
就抓阿姐带我看的那种,个头大的,三年以上的。”
谢良辰笑着看陈子庚:“阿弟不怕了?”
陈子庚挺直胸膛:“不怕了。”
第二天一大早,陈子庚和黑蛋跟着陈咏义一起去了山中,孩子们去抓蛤蟆,陈咏义等人去采黄精。
陈家的院子里也晒起了陈子庚的被褥。
陈老太太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她的孙儿又尿炕了。
笑了一会儿,陈老太太又看着村中堆积起来的药材发愁,她缠在腰间的银钱越来越少,这些药卖不出去,这个冬天可就难熬了。
……
苏家院子。
苏大太太听着管事禀告。
“陈家村的人,除了纸坊的买卖之外,卖给药铺的药材加起来不过十多斤。”
苏大太太听着翘起了嘴唇,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药商们常年看货估价,到她这里想改规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苏大太太冷声道,“等他们手里没有了银钱收药,那些采药的人,最终还不是要将药材卖给我们?”
苏家的“百济堂”在镇州和祁州的铺面开了张,这下苏家南北都有药材铺子,他们在北方安心收药,多余的运送去南方的铺子里,南方的铺子也是如此。
如此互通“百济堂”必然能够做大。
管事道:“不少药铺收药都略涨了价格,我们是不是也要如此?”
“自然不用,”苏大太太淡淡地道,“我们不但不涨价,说不得还能降价。”等到陈家村的药卖不出去了,她可以看在与谢家的关系上,上门将那些药材接下来,不过价钱定不会高。
也算是给谢良辰一个教训,以后要本本分分地做事。
苏大太太至今还记得谢良辰与她谈婚约时的情形,虽然结果是她要的没错,但凭白压了她一头,又利用她去对付谢家二房,真当她能任由摆布。
现在好了,陈家村成了所有药商的眼中刺,动了别人的银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既然结果早就注定,便宜别人倒不如便宜了她。
“姑母。”林二小姐前来给苏大太太行礼。
苏大太太笑着将侄女迎进屋子里。
林二小姐道:“药铺怎么样了?我这一路走过来,看到集市上有陈家村的人在卖药,他们的药材卖出去了吗?”
第五十七章 找错人了
苏大太太没有回答林二小姐的话,只是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林二小姐心领神会,登时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那些村民是怎么想的,以为药铺不收,他们就能在市集卖?药材又不是寻常的东西,就算有铃医愿意买,那毕竟也是少数。”
苏大太太煞有其事地道:“我也希望他们能卖出去,但这毕竟与纸坊的生意不同。”
陈家村能将药材卖去纸坊,那是有衙门的应允,自以为那生意做得好,就开始收别的药材,只能说他们不自量力。
林二小姐笑着道:“姑母就是心善,表哥就像姑母,明明是做生意开药铺,却每年都要施药。”
林二小姐提及苏怀清,脸颊上浮起一抹红晕。
苏大太太看在眼里却不说破,兄嫂一家喜欢怀清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她私底下也曾向老太爷说过,将侄女许给怀清亲上加亲,老太爷每次却都要提及谢家那个被人伢子拐走的孤女。
眼下苏家与谢家的婚约没了,或许能旧事重提,虽然哥哥如今只是个知县,但与横海节度使关系匪浅,嫂嫂娘家也殷实,能为怀清锦上添花。
苏大太太想到这里颇有深意地道:“怀清过些日子就会来镇州,我着急将两个药铺做好,还不是为了他,让他将精神都放在读书上,也好一举取了功名。”
林二小姐垂着头不敢去看苏大太太,半晌才声音轻柔地道:“父亲还与母亲说,以表哥的才学,这次定然能金榜题名。”
苏大太太颔首:“希望如此。”
林二小姐又想起什么:“祁州那边姑母也安心,父亲这两日就到祁州,若是有什么事,父亲都会帮衬姑母。”
苏大太太笑道:“难为你,还要为我思量这些。”
听到了苏大太太的夸赞,林二小姐捏紧了帕子,整个人难掩喜色,她只希望谢家那边不要再出什么差错,谢大小姐就安安分分地做个农女。
这样一来,以谢大小姐的身份永远不可能肖想表哥。
……
陈家村。
陈老太太看着满院子挂着的蛤蟆,心中五味杂陈。
看外孙女晒蛤蟆时那利落的模样,她又高兴又担忧,哪家的当家主母做这样的事?
真的让夫家人看到,还不吓一跳?
外孙女不怕也就罢了,还带着村中几个女娃娃一起下手,一开始院子里还传来几声惊呼,到了后来,全都埋头苦干,俨然是不将那些东西放在眼里。
辰丫头的胆子真是大,好像没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这么连着做了几日,“泰和居”的丁掌柜带着人找上门时,蛤蟆已经晾满了整个院子。
丁掌柜带了一位田老爷前来。
这田老爷五六十岁的年纪,长得十分高大,脸颊上还有几道陈年伤疤。
谢良辰和陈老太太倒了热水待客,丁掌柜先开口道:“那制黄精我用过了,用来做药膳确实不错,我们酒楼先买十斤看看。”
听到与酒楼的第一笔生意就这样做成了,陈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她腰上的钱袋子也算是有救了。
丁掌柜说完,田老爷就迫不及待地问道:“那蛤蟆油现在能有多少?”
谢良辰指指头顶:“十天后院子里晾晒的蛤蟆能收大半,算起来大约有三百多只,您若是能再等十天,至少五百只。”
父亲留给她的那两块山地,三年以上的蛤蟆能有几百只。
田老爷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他向陈老太太道:“我能不能看看那些蛤蟆。”
陈老太太露出豁牙:“您随便看,这些都是我们亲手捉来晾晒的。”
田老爷开始在院子里走动,不时地就会拿起一只仔细查看,这种蛤蟆价格不便宜,他曾买过一些去京中,赚了一些银钱。
“田老爷是走商队的吗?”
田老爷正在思量,就听到少女的声音。
田老爷下意识地颔首:“是。”
谢良辰又问:“是要往南走?”
“对。”田老爷没有隐瞒,田家从前有一支上百人的商队,可惜这些年北方乱起来,不光是辽人来犯,还养了不少的山匪,田家的商队在押送货物时出了几次事,死了不少人手,商队差点就散了,他靠着向酒楼里送南方的货物,才得以苟延残喘。
现在朝廷打了胜仗,北方重新安稳下来,他又想重振商队,不过他手中能动用的银子不多,一直在思量送些什么去南方卖才好。
丁掌柜告诉他陈家村里有上好的蛤蟆油,他忙跟着过来看看,蛤蟆油这样的东西,在北方的府城中十分抢手,而且商队携带起来也方便。
田老爷道:“你这蛤蟆油准备怎么卖?”
谢良辰早就已经想好了:“四十文一只。”
田老爷的眼睛再次亮了,四十文一只的蛤蟆委实不贵了。
听到四十文一只的价格,陈老太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蛤蟆竟然如此贵?会不会是弄错了?如果抓到五百只,那是多少银钱?
陈老太太轻轻地拉扯了陈子庚,想要孙儿帮她算一算。
田老爷说完这话,陷入深思之中,他在算计自己手中的银钱够买多少只,如果这笔生意做成了,田家是否就能东山再起?
“田老爷,您的商队有多少车马?”
田老爷压不住心中的激动,半晌才听到谢良辰的问话似的:“十多辆车,几十人。”
谢良辰接着道:“田老爷久居北方?我听说战乱时,大部分商队都去了南方。”
田老爷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脸上有几分豪迈和义气:“是不少人都走了,但总要有人留下来。”他的商队运送过米粮、布帛和药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