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河道:“没有,只是那谢大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会让郡主这般看重?”
“看重不至于,”刘妈妈道,“不过就是个农妇罢了,怎么能入郡主的眼?都是因为她背后的人是宋羡。
陈家村看似做了不少的事,其实都是宋羡在背后吩咐,说什么为了镇州的百姓,做给人看的罢了,宋羡想要争节度使之位,所以利用陈家村造势。”
看崔河若有所思的模样,刘妈妈皱起眉头:“你在想些什么?”
崔河拿定主意开口:“我听说宋羡有些本事,在北方打了不少胜仗,如果能帮衬郡主,是不是……”
刘妈妈不悦地打断了崔河:“有些人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其实背地里比谁都会用手段。”
崔河立即低头:“我不该说这些。”
刘妈妈道:“你不该想,想想当年的广阳王,再看看眼下郡主……年纪轻轻都要背负属地几个州,你就该心无旁骛。”
崔河不敢再说什么。
刘妈妈道:“那些事自有郡主安排,你只要照郡主说的行事。”
刘妈妈离开之后,崔河坐在屋子里思量,曾几何时开始,他对郡主的举动有了些思量,可能是他去属地找了张老将军之后。
张老将军说,嘉慧郡主并不是广阳王留下的血脉,也不能代替广阳王。
张老将军不肯相信嘉慧郡主,只是与他道:“如果是广阳王,不会像她这样做,她没有半点广阳王的样子。”
崔河想想那些死士,以及嘉慧郡主的谋划,忽然有些明白张老将军那些话的意思,可现在他能怎么做?
劝说郡主?郡主可能会听他的?
……
一大早谢良辰就将货栈的事安排妥当。
“但凡是我们的线穗,若是有人退,一律将银钱给他们。”谢良辰道。
葛氏看着货栈外的骡车:“那银钱……”
“够用,”谢良辰道,“从村子里过来的时候,外祖母和二舅舅将村子里留的银钱都给我拿了过来。”
葛氏想想村子里的处境,不禁长长地叹口气:“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明明我们占理,怎么让他们乱说一通,就真的有人来退货了。”
谢良辰笑道:“并不是我们的线穗不好,有些人也是没法子,等这件事过去之后,线穗照样能卖,而且让大家都知晓,我们陈家村说到做到,以后大家买陈家村货物的时候,也不用再有疑虑。”
葛氏点头:“我知道,这就是东篱先生说的,试玉烧三日。”
谢良辰笑着点头,陈家村有了族塾之后,不止村中的孩子们识字读书,村中的大人也耳濡目染学了不少。
谢良辰正要去看账目,就看到柳二娘快步走过来低声道:“良辰,那绣庄的二管事来了。”
谢良辰道:“来做什么?”府衙还没有传他们过去开堂。
柳二娘道:“二管事说有话要与你说,人在后门上,我瞧她那模样,像是怕被人瞧见。”
谢良辰思量片刻道:“将人带去后院堂屋吧,我们一起过去。”
谢良辰和葛氏去堂屋里等候,片刻之后柳二娘带着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进了门。
见到谢良辰,那妇人躬身行礼道:“谢大小姐,今日我上门是来向您赔礼的。”
谢良辰见那二掌柜欲言又止,淡淡地道:“二管事不必如此,孰是孰非自有府衙做主。”
那妇人听得这话,脸色愈发难看,她抿了抿嘴唇终于道:“这件事另有内情,我愿意帮你们找到证据,只求府衙判罚的时候,能够酌情处置。”
谢良辰不说话,那妇人接着道:“金氏来陈家村货栈之前,绣坊里的绣娘就来与我说,金氏让她用不好的线穗做了毛织物,那绣娘恐怕金氏是坏了绣坊的名声,这才来寻我拿主意,我也去找了金氏,金氏再三向我保证,那毛织物不准备卖出去,我这才作罢,没想到金氏是打了这样的主意。”
葛氏听到妇人的话,脸上露出欣喜的神情,若是妇人和那绣娘肯为她们作证,他们陈家村也就不用担着那些罪名,也就不会再有人来退货了。
谢良辰看着二管事:“你愿意去府衙作证?”
二管事点点头:“不过金氏将那告密的绣娘打发回家去了,还需要您与我一同去寻那绣娘。”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忍
谢良辰看着二管事,半晌也没有回应。
二管事道:“谢大小姐是不是不相信我?”
谢良辰淡然道:“既然二管事有心帮忙,为何不直接将人带去衙署?”
二管事抿了抿嘴唇:“我没把握能让那绣娘开口将这些说出来,之前我与金氏不太和气,那绣娘或许以为我要用她来对付金氏,而且……若是你不肯去,我也不敢。”
谢良辰没有料到二管事这样说。
二管事道:“金氏贪财没错,但没来由的突然弄了这样一出,我想来想去觉得金氏背后恐怕有人指使,应该是与你们有过节的人,这里深浅我不知晓。”
二管事一脸的踌躇,仿佛自己孤立无援,想要做些事却又满心担忧:“我先进去说服那绣娘,若是她还不肯你也进去,以苦主的身份在一旁说话,总归多一些胜算。”
谢良辰看着二管事:“那绣娘实在不肯作证的话,你也算卖了我一个人情是不是?”
二管事神情尴尬,她紧紧地捏着帕子:“绣坊本就赚的不多,真的被衙署判罚,恐怕就要开不下去了。
我看大小姐这里热热闹闹,将来毕竟买卖不错,也有私心想要攀上交情。说真的,光靠我自己,我没那个胆色,金氏这个人……您也见过了,我不是她的对手,让她知晓了,恐怕等不到衙门弄清楚,兴许我就被要挟地说不出话来。”
谢良辰依旧没说话。
二管事试探着道:“不过去找那绣娘之前,我也想问问,大小姐你还认不认识旁人?最好是衙署里面的,否则这件事没那么容易弄清楚。
就算我不说,想必您也发现了,证据确凿却没有定案,而且金氏回去之后也不慌张,对旁人说,就算有再多证据她也不怕,定能赢下来。”
旁边的葛氏仔细地听着二管事的话,他们早就猜到这背后有人,现在可能通过这二管事将那人抓出来。
谢良辰目光微深陷入思量之中。
葛氏看了一眼辰丫头,她总觉得辰丫头看起来与往常不太一样,有些深不可测,神态举止看着眼熟,与那个谁有些相似……
谢良辰没有回答二管事:“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
二管事道:“我们先去试试绣娘的口风,最好不要让旁人知晓,免得打草惊蛇。”
谢良辰点头。
二管事接着道:“等到绣娘肯作证时,您再知会衙署的人,这样一鼓作气将一切揭开。”
二管事说的很有道理,的确应该先探虚实,毕竟他们要抓的不是绣坊和铺子,而是真正在背后捣鬼的人。
那人不除,这麻烦就不会真正的解决。
谢良辰看向外面:“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二管事道:“绣娘住在城外,若不然明日一早动身?”
谢良辰点点头:“也好,那明日辰时初,我们在城门口见面。”
二管事应声,她站起身来:“那我就先回去了,免得金氏找不到我会起疑。”
柳二娘将二管事送出去。
葛氏道:“良辰,这是好事吧?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看那些人如何抵赖。那绣庄的提及官府的人,我们该怎么办?是不是要给宋将军送个消息,请宋将军为我们做主?”
谢良辰端起茶来喝。
葛氏终于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好丫头你在想什么?怎么看着不像我家丫头了?就像……就像……那宋将军,让人看不明白似的。”
谢良辰的茶水刚刚含在嘴里,听到这话不禁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葛氏忙伸手拍抚谢良辰的后背:“怎么还呛着了?”
谢良辰好不容易顺过一口气,她看向葛氏:“婶子不用急,我就让人给宋将军送消息,您只要照看好货栈……这件事过后还有不少货物要送过来。”
葛氏叹口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心里有数就行。”
“放心吧,”谢良辰道,“我有数,这案子也到了快清楚的时候,背后的人露出了马脚,定然能抓个正着。”
葛氏出去做事,谢良辰站起身回到屋子里,忽然想到葛氏说的话,她抬眼看向桌子上的铜镜。
她怎么会像宋羡?
……
柳二娘送走了绣坊的二管事,正要回到货栈,就瞧见不远处蹲着一个乞儿。
柳二娘快步走过去,那乞儿穿的破烂,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她:“善人行行好……给些吃食吧!”
柳二娘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取些吃食来。”
乞儿连忙应承。
柳二娘从厨房中拿来两张饼子递给乞儿,乞儿急忙送入嘴中。
“慢些吃,”柳二娘说着将手里的碗递过去,“喝些水。”
看着乞儿一张饼下肚,柳二娘道:“你是流民?”
乞儿咽下嘴里的吃食点头。
柳二娘接着道:“家里人呢?”
“死了,”乞儿道,“人伢子想要卖我,我半路逃了出来。”
柳二娘问:“怎么不去衙署入籍?”
乞儿摇头:“年纪小,不好入户,再说……邢州衙署也不安置流民,将我送去富户给人家做下人……我也不想去。”
柳二娘长长叹口气:“现在流民不容易,这几日你若是饿了就到这里来,我给你吃食,等过阵子货栈用人,你也可以来做些事,货栈的管事人好,你做活计就会给你银钱,还会管你饭食。”
乞儿没想到柳二娘会这样帮忙,回过神时慌忙感谢:“您真是善人。”
柳二娘道:“我不是什么善人,我也是流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大齐的,陈家村收留了我和阿弟,教我们挑药材做线穗,我的家乡那边常年战乱,不知多少人流落在外,到处都是病死、饿死的人。”
柳二娘看了一眼乞儿,乞儿一直在听她说话,她接着道:“你也不要谢我,要谢就谢陈家村吧。
这饭食都是从陈家村的货栈拿来的。”
乞儿听到这里道:“你拿饭食出来,他们不会说你吗?”
柳二娘笑道:“不说,他们将我当成自家人。”
柳二娘说完起身准备离开,却有一个人走到她面前。
“听你说话,像是代州人。”
柳二娘抬头看到了一个三四十岁的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