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常前去而复返,走到裴烬跟前,弯腰道:“太子殿下,圣上与皇后娘娘召您前往。”
“不去。”裴烬正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才不肯去,管他有何天大的事。
常前显然是晓得他会这样回答,慢悠悠道:“圣上说事关信阳郡主,您一定得去。”
“咔嚓——”裴烬手中的酒盏被他捏碎了,碎裂的瓷片扎进了裴烬的掌心,刹那间手掌血流不止,鲜血争先恐后的涌了出去。
常前大惊失色,“殿下,您的手。”这是何苦呢!
“带路。”裴烬张开手掌,沾着血的碎瓷片子落在了桌上,他似乎不晓得疼一样,双手负在身后,大踏步离开。
“殿下,老奴给您请个太医。”常前忙追了上去带路。
裴烬却一言不发,到了紫宸宫,泰和帝与苏皇后都等着。
泰和帝瞧见裴烬还笑了笑,“我还当你要去程家,不肯来呢。”
“父皇母后有话快说,儿臣有急事要忙。”裴烬一脸的不情愿。
苏皇后瞧了他一眼,看见他身后往下滴落的血珠,吓得不轻,忙起身拉过裴烬的手,瞧见他鲜血淋漓的双手,大惊失色,“你这是做什么,不要命了?来人,快请太医。”
泰和帝也是吓了一跳,怒骂道:“你再如何,也用不着拿自个的身子开刀,你当你现下去,程家会让你进门吗?”
裴烬一脸无所谓道,似不晓得疼,“儿臣去见自己的妻儿,谁敢拦?”
第165章 .文案名场面【第三更】夜探香闺……
“嗤,”泰和帝冷笑一声,“如今她是信阳郡主,是程家的嫡幼女,是掌上明珠,没听见旁人说什么,信国公夫人正在给小郡主择婿,即便小郡主是二嫁,又带着个孩子,求亲之人依旧络绎不绝,踏破门槛,那个孩子喊谁爹还不晓得呢。”
泰和帝当真是觉得痛快,当初如何劝解裴烬都不听,如今风水轮流转,也轮到他来讥笑裴烬了,老父亲当的不容易啊。
裴烬听到泰和帝这样说,更是气的不行,一双黑黢黢的眸子眼尾泛着猩红,犹如夜里索命的恶鬼,死死地瞪着泰和帝,转身就要走,他要去找莺莺,他的孩子,绝不能喊旁人做爹爹。
“哎烬儿,你站住,不许走,先把手给包扎了,”苏皇后回头怒气冲冲的瞪了泰和帝一眼,“你也闭嘴,你这是要逼死你儿子去吗?有你这样做父皇的吗?”
没瞧见烬儿现下情绪不对,还往儿子伤口上撒盐,就没见过这样的父亲,苏皇后恨不得踹泰和帝一脚。
泰和帝摸了摸鼻尖,悻悻的住嘴,不过心中畅快,臭小子也有今日,可当真是活该,他可给了裴烬不少机会,自个往外推。
苏皇后拉着裴烬的手,用帕子包裹着,已不知何时见过裴烬受伤,当娘的哪会不心疼,怎么也不肯裴烬离开。
裴烬又不好甩开母后的手,只能暂时忍着心中的脾气坐了下来。
太医急急忙忙到了,瞧见裴烬的手倒抽一口凉气,怎会伤的这样重,“太子殿下且忍一忍,微臣得洗干净伤口,瞧瞧可否有碎瓷片。”
苏皇后不忍心瞧,撇开了视线,连泰和帝也觉得心中不是滋味,他这个儿子,对云氏便当真那样痴情吗?
唯独裴烬的手搭在铜盆里,任由太医施为,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好似不会疼一般,鲜血随着帕子清洗伤口,越流越多,很快铜盆内的的清水变得浑浊不堪,红艳艳的。
裴烬望着这盆水,却意外的扯了扯嘴角,似乎是笑了,莺莺走后,他日夜悬心,梦见莺莺出事,身上混着鲜血倒在地上,犹如前世那般,总是被惊醒,久而久之,便不愿合眼入睡。
如今瞧见着鲜血淋漓的是他,反倒放下了这口气,是他便好。
太医将碎瓷片清理干净,在伤口上撒上药粉,包扎完毕,“殿下伤的有些重了,往后需日日上药,直到伤口结痂,万万不能碰水,也需得保暖,以免伤口被冻伤。”
太医走了,苏皇后才坐下来,“你瞧瞧你自个,伤的这样重,如何去找人,你听我一句劝,先回去歇息,明日再去信国公府登门拜访。”
如今冰天雪地的,今日又是除夕,何必闹成这样,明日是大年初一,客人来访一般是不好将人往外赶的,还是明日去为好。
泰和帝正想说裴烬才不会听,他的心早就飞到了程筠身侧。
谁知裴烬却点了点头,一脸平静,“儿臣听母后的。”
苏皇后有些诧异的看着他,她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指望烬儿会听,这是转了性子?
“那便好,兰叶,送太子回东宫。”她倒要瞧瞧是否当真这样听话。
“儿臣告退。”裴烬迫不及待的离开紫宸宫,兰叶跟在他身后。
起初都还算是和谐,裴烬走的快,兰叶小跑也能跟上,两人一路往东宫去。
兰叶正在欣慰,看来殿下是听皇后娘娘的话了。
谁在东宫门前,裴烬却过家门而不入,快步往宫门而去。
“殿下,您不是说听娘娘的吗?”兰叶愣住了,她总不能上去拉住太子殿下吧?
“兰叶姑姑快回去吧,孤有事要忙。”裴烬头也不回的走了,步子快到兰叶都不曾反应过来。
待她反应过来,哪里还有裴烬的身影……
*
“皎皎饿了吧,来吃碗饺子,今日是除夕,下午我便包好了饺子。”原氏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饺子进来。
程筠伸手要接,原氏没给她,“有些烫,我放在桌上。”
“娘亲吃了吗?”程筠看着一个个白胖胖的水饺,雾气氤氲,惹得眼里也泛上了雾气,眨了眨卷翘的睫毛,免得被娘亲瞧见。
她记事以来,这还是头一回吃到娘亲包的饺子,在大豫,重要节日都吃饺子,一家子围坐在一块包饺子,是好意头。
从前都羡慕旁人,这次她也感受到了。
“我一会吃,你先吃了早些歇息,你怀着身子,可不能睡太晚。”
程筠点了点头,低头夹起一个饺子,吹凉咬了一口,细细咀嚼,吃着吃着,忽然滚下泪珠来了。
把原氏吓着了,拿帕子给她擦拭眼泪,“你哭什么,难不成是不好吃?”
不大可能啊,她的手艺家中人都说好的。
程筠抬手擦了眼泪,摇了摇头,语带呜咽:“是太好吃了,娘亲,我想每年除夕都吃您包的饺子。”
原氏忍俊不禁,“傻孩子,好吃也不至于哭起来,孕中不宜掉眼泪,仔细伤了眼睛,快别哭了,你想吃一辈子娘做的饺子,娘做给你吃便是了。”
果真是闺女贴心,连说的话都甜到娘的心坎上去,有这样的闺女,便是日日下厨也愿意。
“嗯,娘亲说话算话。”程筠大口吃着饺子,在如此重要的节日吃上娘亲做的饺子,她从未如此满足过。
想起去年除夕,在云楼守岁时,她与银筝两人包着饺子,她那时还在发愁要如何躲得过出阁,谁晓得一转眼,一年过去,不仅仅找到了亲人,竟是连孩子也有了。
“皎皎慢点吃,不够还有,明早是初一,要吃素,你想吃什么?娘早些吩咐人去做。”
程筠想了想,道:“想吃裙带面,扬州初一早上便吃面,我颇爱裙带面,加上蘑菇,笋干与虾肉,格外鲜香。”也有一年未吃了。
原氏慈爱的摸了摸她的鬓角,温婉的笑道:“好,那便吃裙带面,明日一早殿下应当会来,你爹爹怕是暂且不会让你见他。”
程筠喝着汤汁,她怀着身子,饮食上格外精心,煮饺子的汤汁都是熬好的鸡汤。
“我听爹爹与娘亲的,你们让我何时见殿下,我便何时见。”
爹娘不会害她的。
原氏:“今日见着殿下,心中有何感想?”
程筠抿着唇瓣,“殿下瘦了许多,神色也冷了。”
从前殿下的衣食都是她安排的,殿下的衣裳也是她吩咐人做的,自然看得出来,殿下削瘦了许多,周身冷的似地窖一般,旁人都不敢近身。
“你不也为了孩子受这样多的苦,不必心疼他,也无需多想,你瞧今日圣上与娘娘不是也不曾多话,咱们护得住你,好在他也是个拎得清的,不曾当面闹起来。”
要不然啊,孩子她爹非得又给裴烬记恨上两笔。
程筠放下汤匙,擦了擦嘴角,微微一笑,眼眶红着却眼神坚定,“我晓得,一切都有爹爹娘亲为我做主,我不会多想。”
从前她事事都要想的周全,如今她终于也可以当甩手掌柜,什么都不必想,一切都有亲人为她思虑周全。
“好,烟柳雪柳伺候郡主歇下,今晚府里不会放爆竹,你放心睡。”
“嗯,娘亲慢走。”
送走原氏,程筠在几个丫鬟的服侍下洗漱一番,原先只有两个大丫鬟在屋子里伺候,她月份大了,娘亲便又拨了她院子里两个丫鬟进屋伺候,免得两人忙不过来,外边伺候的更多,十几个人伺候她一个,程家崇尚节俭,唯独她院子里丫鬟最多了。
程筠不爱旁人在屋子里守着,因而让她们都下去歇息,但耳房有人守夜,拔步床边有根拉绳,程筠若是要起夜,躺着拉一下耳房的铃铛便会响,她们便能听见,周全的很。
她只靠着,不曾躺下,虽娘亲说明日殿下才会来,但以她对殿下的了解,殿下今晚便会来,若是躺下,一会还得起来。
屋子里温暖如春,怕烧炭多了对腹中的孩子不好,便撤去了炭火,烧起了地龙,在屋子里着单衣也不会冷。
拔步床边有一盏明亮的烛火摇曳着,程筠靠在床头,她拍了拍腹部,“小家伙,你爹爹怎的还不来啊?”她都等的有些困了。
就在她以为是自个想岔了,兴许殿下改了性子,今日不会来了,打算歇下时。
“吱呀”一声,后边的窗棂开了,程筠皱了皱眉,便晓得殿下有门不走偏要走窗。
裴烬成功躲避信国公府的护卫,轻声拉开窗户,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屋子里暖的他出汗,轻手轻脚的靠近床榻,哪怕十分想见她,抱她,亲吻她,可不想吓着她。
屋子里极其安静,他还当莺莺已睡下了,谁知他一个转身,就见程筠坐在床榻间,瞧见他有些好奇与惊讶,正想开口说什么。
裴烬瞧见那个入梦无数次的面容,心头似被敲了一锤子,又酸又疼,不等她开口,几步走过去,将人揽入怀中,紧紧地抱着。
“唔,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您这是做什么?”程筠睁大乌溜溜的瞳仁,抬手推搡着他,不肯他抱,娘亲说了,不许他轻易得逞。
裴烬不想松开,又怕她挣扎伤了腹中的孩子,到底还是退出一些,却仍旧将人困在结实的臂弯中。
他眉眼低垂,眼神锐利,牢牢地锁住她那双含着秋水的桃花眸,用受伤的那只手温柔而克制地抚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想起方才听见的那些话,语气在温暖的屋子里显得冰凉刺骨。
“莺莺,谁教你这般大胆,敢带着孤的孩子嫁与旁人?”
第166章【第四更】莺莺失忆了……
程筠瞧见裴烬被包扎着的手,心头跳了跳,殿下为何受伤了。
但她还晓得自个要做什么,勉强压住异样,推开他的手,害怕道:“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您在说什么?臣女听不懂。”
裴烬紧紧地拧着眉头,望着程筠,半晌才道:“莺莺,你在害怕?”
“太子殿下,臣女乃是程筠,不识得您说的莺莺为何人,您是否认错人了?”程筠瑟缩着脖子,瞧着模样快要哭了,“太子殿下,男女授受不亲,求您饶恕臣女,莫要毁了臣女清白。”
程筠一双眸子含上水雾,瞧着好不可怜,看起来不似作伪,裴烬宛如被一根棍子在脑后敲了下,眼冒金星,震惊的看着她,问:“孤是谁?”
“您是太子殿下,是大豫的储君,臣女不敢逾矩,求您松开臣女。”程筠趁他怔愣的空档推开他,缩在床榻间,低头小声啜泣,“臣女虽已嫁过人,可臣女并非轻浮之人,求殿下速速离去,免得被旁人晓得,污了臣女清白。”
裴烬的手虚无的愣在空中,呆呆地望着程筠,头疼的似要炸裂,莺莺不记得他了?
裴烬急切的蹲在她身前,握住她的手,语气慌张,“莺莺,你腹中的是我的孩子,你从前是我的侧妃,你忘了吗?”
程筠往后退,想收回被裴烬握着的双手,哭的满脸都是泪,“臣女磕到了脑袋,从前的事不记得了,臣女从未见过殿下,也不识得,求殿下松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