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城内,异常宁静。
全城缟素。
以往叫卖声不断的街道上现在空无一人,满城飘着白色的白帆,祭奠驾崩的先帝。
但重臣居住区域,每日都有重兵来回巡逻,就怕出现任何纰漏。
这些时日,朝臣们恐被殃及,已经没有人出门宴请朋友亦或是大型设宴了。
个个低调得跟鹌鹑一般,恨不得将脑袋缩进脖子里,老老实实地做人,勤勤恳恳地做事,每日准点到宫中为先帝守灵。
生怕有哪一点做错,就被新主人责罚。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大家都懂,都提心吊胆的,害怕自己会成为被打的那只出头鸟。
便连楚王原本要办的生辰宴也在得知一些风声之后,连苏家的一个人都没请,只是楚王府的主子们冷冷清清地吃了一顿饭便也就过了。
就在这严肃森严的紧张气氛中。
萧诚屹被全大庆通缉。
他现在连门都不敢出,躲在深山中。
负责保护他的暗卫留守一部分保护他的安全,一部分则是出去打探消息。
一连好几日,京都城内发生巨变。
皇上驾崩,他和母妃被赐死的消息传来时,他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
诚然,他是真的想要争夺储君之外,想要跟萧云钊斗,跟萧炎显斗,跟父皇的那些尚未长大成人的儿子们斗,但他却从未想过要杀害自己的父皇。
他的母妃和父皇恩爱多年,受宠多年,他也不敢相信自己的母妃会真的心狠手辣到去给父皇下慢性毒药断情散。
这一切,一定都是萧云钊的阴谋!
“王爷,京都城内戒备森严,云王更是派出了三千御林军全力搜捕您的下落,这里离京都太近了,不安全。就让属下们护你离开此地,咱们往后再从长计议。”
暗卫首领静舒说道:“皇贵妃如今已被扣押在秋瑟宫,秋瑟宫门口亦有重兵把守,现在不是咱们跟云王硬拼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撤退吧!”
“撤退?你竟然要本王撤退?”
萧诚屹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他眸光凌厉地盯着静舒,咬牙切齿地沉声道:“本王的母妃和皇妹还被扣押在宫中,本王都没能再见父皇最后一面,你现在却要本王撤退?若是本王撤退了,你要母妃和皇妹怎么办?真的让她们去给父皇陪葬吗?”
静舒拧着眉头,低声说道:“可您在这里耗着,也不是办法,属下们定然会拼尽全力将主子和公主殿下救出皇宫。咱们可以护送王爷去您的封地,不能再在这里耗下去了。”
都到生死攸关的时候了,还在这里耗下去,无异于找死。
他们现在跟云王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萧诚屹十分不甘心。
他被萧云钊栽赃陷害,现在宛若丧家之犬。
他身为一个大男人,竟然连自己的母妃和妹妹都护不住!
他猩红着眼,狠狠地捶了一下石桌,手上瞬间汨出了血珠,他也没心思去管,愤恨道:“本王与萧云钊不共戴天,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暗卫们全都沉默着,无人再敢开口多说一个字。
半晌之后,萧诚屹眸光阴鸷,总算是想到了还怀着自己孩子的宋清婉,眸子轻轻地转动了几下,他沉声道:“宋清婉呢?她腹中的孩子也该生了吧?”
“禀王爷,宋侧妃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好,但腹中孩子很是健康,大概就在这几日便要生产了。”
静舒出声道:“现如今宋侧妃已经回了宋家待产,待孩子出生后,属下会派人将孩子接出来与王爷团聚。”
宋清婉在他们成亲的时候就已经身体不太好了。
现在身体更加糟糕了也在萧诚屹的意料之中。
他现如今自身难保,诚王府的那些女人他自然也护不住。
但宋清婉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他的种,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将自己的孩子留在敌人的手中,成为敌人拿捏他亦或是羞辱他的利刃。
“孩子务必带出来。”萧诚屹做了决定。
静舒点头:“是,属下遵命。”
*
承乾殿。
高大的棺椁停放在正殿。
萧云钊带着文武百官已经在这里跪了有一个多时辰了。
王大有前来禀告:“陛下,常娘娘有请。”
先帝的皇后姓常,现如今萧云钊还没有正式登基,也并非尊封常皇后为太后,常皇后身份还处于尴尬期,故而宫人们便都只能尊称其一声常娘娘。
萧云钊站起身来,侧头望了诸位大臣一眼,低声说道:“母后有请,本王去去就回,诸位大人稍后便都散去吧!你们都是我们大庆的栋梁,万万不可在这里跪坏了身子,若是父皇知晓,定会心痛的。”
虽三日后便可登基为帝,即便文武百官和所有宫人都已改口叫他陛下,但萧云钊依旧坚持着自称本王。
“多谢陛下体恤,只是老臣想再多陪一陪先帝。”
陆太傅擦着湿润的眼角,唉声叹气道:“自从先帝孩童时,便在老臣跟前学学问,一转眼这么多年便过去了,老臣这把老骨头都还在,先帝正当壮年,却被毒妇所害。老臣真是……真是恨不得替先帝遭了这罪啊!”
“陆太傅还请保重身体,父皇素来敬重您,若是瞧见你这般难过,定然会心疼的。”
萧云钊劝道:“您已经跪了许久了,且回府歇息吧!”
“老臣想再陪陪先帝。”
陆太傅又擦了擦泪。
萧云钊一脸动容,转头吩咐王大有:“你且去将偏殿收拾出来,让各位大人过去休息片刻,即便是再舍不得父皇,也该保重身体。”
“是,老奴遵旨。”
王大有领命退下。
萧云钊去了常皇后的凤栖宫。
凤栖宫内。
常皇后面容憔悴地靠坐在前殿的首位上。
萧云钊刚转动轮椅滚进去,刚要行礼,常皇后便抬手摆了摆,一脸困苦地说道:“皇上不必多礼,你现如今已经是皇上了,再过三日便可举行登基大典了。本宫现在不过是先帝遗妻,一无所出,既无尊太后的诏书,也没有得先帝只言片语,实在是当不得皇上这一礼。”
“母后可是在责怪儿臣?”
萧云钊轻叹了一声,无奈道:“这段时日儿臣忙得脚不沾地,疏忽了母后,还请母后降罪。”
“陛下多虑了。”
常皇后轻叹道:“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了,虽你不是本宫亲生的,但自从你来到本宫膝下,本宫便从未亏待过你,有些事本宫也不多说,陛下心中明白便好。无论如何,不能让天下人瞧了咱们皇家的笑话。”
她是先帝嫡妻,又是萧云钊名义上的生母,若是萧云钊在登基大典上不尊她为太后的话,定然会引得天下人笑话。
常皇后话里的意思,十分明了,萧云钊轻笑了一声,恭敬道:“母后不必多虑,这些事儿臣心里清楚。自父皇驾崩后,母后便忧思过重,痛不欲生,卧病在榻,儿臣瞧见了便十分动容,还请母后多保重身子。”
“本宫知道,陛下有心了。”
常皇后满目慈爱地笑了。
翌日,先帝出殡。
延绵不绝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护送着先帝的棺椁运往皇陵。
萧云钊在前,带领着一溜后宫妃嫔和先帝的皇子皇女乃至文武百官,有条不紊地前进着。
黎民百姓通通退让,没有一个人敢靠近。
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皇陵的时候,有人前来禀告:“陛下,有人发现诚王踪迹,江三公子已经带人去追了,您可有示下?”
“本王没有示下,既然江三公子已经带人去追了,那便一切听从江三公子的吩咐。”
萧云钊轻叹道:“往后江三公子的命令便如同本王的命令,你们不可违抗。”
楚挫和葛阫在旁边听得双双皱眉,前来禀告之人名唤张兵,闻言愣了一下之后急忙点头道:“是,属下遵命。”
张兵退下之后,葛阫急忙道:“陛下,您马上就要登基为帝了,您的话和命令便是圣旨,您以往跟江三公子关系再怎么好,也不能这么草率得让他行使跟您一样的权利啊!”
别说只是至交好友,即便是骨肉至亲,为帝者,都不可能让自己膝下的太子跟自己享有同样的话语权,他们家陛下怎么就这么随随便便地将这话给说出口了呢?
相较于葛阫的气急败坏,楚挫就显得淡定多了。
他说:“葛阫所言极是,属下也觉得陛下此举太过于随意了。江三公子此人深不可测,陛下还是不要过于信任才是。”
萧云钊闻言,笑着摇摇头,幽幽叹道:“我比你们任何人都了解他。若非有他,早在多年前本王就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他救过本王的命,这些年也给过本王不少帮助。本王与他,便是亲兄弟,本王信他。”
“江三公子有才能,陛下重用他便是,何须做到这一步?”
楚挫说道:“在权利的面前,即便是亲兄弟亲父子都有可能反目成仇。属下还是想劝陛下不可不设防,君臣之间,总要有些距离的。”
“好了,不必多说,朕心中有数。”
萧云钊淡声道:“你们且去前面瞧瞧,打开皇陵还需要多长时间。”
“是,属下这便去看看。”
葛阫打马往前跑去了。
*
路树成荫,枝繁叶茂。
足足有三丈高的树木冲天而上,将刺眼明艳的阳光遮挡得干干净净。
江卓昀追着萧诚屹踏进森林的那一瞬间,他便停下了脚步,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吩咐道:“老四老五老六老八随我进去,其余人包围此山,活捉诚王。”
“是,属下遵命。”
话音刚落,快如闪电的数道身影快速闪了出去。
江卓昀便带着四个武功高强的手下一步一步地往着树林深处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