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稍后再议。”
萧云钊抿了抿唇,在王大有的搀扶下又坐到了凳子上,由他推着慢慢地下了祭祀台。
然后在苏岑的不远处停住,他抬眸望向苏岑,神色颇为无奈地低声说道:“今日朕这般做,自是有原因的,苏相不必多言。朕身为一国之主,不至于连这点小小的非议都遭受不住。”
“陛下。”
苏岑一听这话,就明白这其中果真是有不为人知的事的,但他方才观察了一下皇上的神色,并不像是要将不可言说之事隐瞒下来的样子。
心思百转之后……
瞬间懂了。
陛下这是想借他之口,亦或是利用他将不尊常皇后为太后的缘由顺其自然地说出来。
心中不免有些无奈。
但苏岑还是十分配合的,一脸凝重地问道:“不知陛下有何缘由,是微臣们不能知晓的?常皇后乃是一国之母,是先帝嫡妻,您不尊她为太后,若是不给天下人一个交代,只怕是说不过去的。”
“这……”
萧云钊面露难色,纠结地拧起眉头,半晌后依旧摇头道:“此事,暂且不提,过了这几日,朕自会给诸位一个说法。只是今日,乃是朕的登基大典,神明有灵,有些事不便多提。”
偏生萧云钊这样欲言又止的态度,给了众人无端的猜测,纷纷都在心里犯嘀咕,下意识地觉得常皇后肯定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
但陛下顾念旧情,不便在登基为皇的大日子里处罚常皇后。
故而才会这般纠结,有苦难言。
一时间,众人全都闭上了嘴巴,垂下脑袋,默不作声了。
就在苏岑还想再多问一句的时候,陆太傅从人群中走上前来。
他在苏岑的身边站定,一脸严肃地冲萧云钊拱拱手,沉声道:“陛下,今日是您登基之日,无论是尊太后为太皇太后,亦或是不尊常皇后为太后,今日当着文武百官乃至神明的面,陛下都要将缘由说清楚!莫要让人无端猜测,老臣认为为帝者就该杀伐果断,不该如此优柔寡断。”
陆太傅是先帝之师,现在站出来对新帝说出这样明显不尊君上的话,也依旧挺直着腰板,一脸正气。
萧云钊闻言,沉默了半晌,这才苦笑着叹气道:“陆太傅所言极是,是朕优柔寡断了。既是如此,那朕便不得不当着诸位的面,将朕不尊常氏为太后的缘由说出来了。”
众人听皇上称常皇后为常氏,不免眉心一跳。
陆太傅和苏岑皆皱起了眉头。
萧云钊侧头问王大有:“江三公子何在?”
“禀陛下,江三公子在穆阳宫候着呢!”
穆阳宫就在明正殿的右侧,乃是接见外臣的地方。
“去将他唤来。”
萧云钊话音刚落,王大有便立马领命退下了,但无人瞧见苏岑在听到江三公子这几个字的时候眉心皱得更紧了。
前几日,也是江卓昀将诚王抓回来关入天牢的。
现在牵连到常皇后的事,皇上也派他调查。
由此可见,皇上十分重视他,甚至可以说是重用他。
莫非,从一开始,他便是皇上的人?
苏岑快速地在脑海中分析着皇上与江卓昀之间的君臣关系,可他不管从哪个方面分析都不得不承认,皇上大概是要启用江卓昀了。
往深一些想,应当是要启用镇国将军府。
也是。
现如今的边境并不安宁,因为先帝昏庸,打击能臣,导致整个大庆加起来能派上战场的将领屈指可数,其中便数镇国将军最是骁勇善战。
不多时,身穿一身蔚蓝色长袍,头戴玉冠,身材修长的江卓昀跟随着王大有一步一步地越过文武百官,走到了萧云钊的身前。
他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江三公子不必多礼,朕前些时日派你前去查探之事,可有定论了?”
萧云钊摆了摆手,坐在轮椅上抬头望向江卓昀。
“禀陛下,草民幸不辱命。”
江卓昀神情严肃地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本很厚的册子,打开便是长长的一串文字,他递交到萧云钊的面前,面沉如水道:“这些都是证人的供词,所有的证据稍后便会呈上来,绝无半点虚假,还请陛下过目。”
萧云钊接过长长的册子,越看脸色便越难看,看到最后便成了面无表情。
半晌后,他冷笑了一声,将册子交给王大有,怒道:“众位爱卿不是想知晓朕为何不尊常氏为太后吗?将册子传下去,都给朕好好看看,这等心如蛇蝎,伤天害理,残杀我皇家子嗣的毒妇有何资格稳坐高台,享太后尊荣!”
萧云钊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距离萧云钊最近的王大有,身子瞬间僵硬,险些站不稳,他颤巍巍地伸手从萧云钊的手中接过册子,几步上前将册子递给了陆太傅。
苏岑和陆太傅离得近,凑进来看。
两人才刚看了几眼,皆是脸色大变。
“这……这……六皇子不是皇后所出吗?怎会被皇后丢弃,诱导静嫔将人残杀?”
苏岑刚疑惑地呢喃出声,陆太傅便望向了下面一列,喃喃道:“六皇子并非皇后所出,而是移花嫁木后骗过所有人留在身边的孩子。可到底是教养了几年的,她怎能这般……这般心狠手辣。”
再往下看,一一记录着。
皇后稳坐中宫这些年,共残害皇子三人,公主二人,妃嫔七人。
共有十数人之多。
实在是难以用心狠手辣来形容了,这分明就是心如蛇蝎,毫无人性。
最关键的是——新帝之母,也是被常皇后所害。
她所图谋的便是将新帝名正言顺地过继到膝下教养。
罪孽深重,罄竹难书。
册子很快便在众位大臣之间传来传去,众人看完之后,都不免脊背发凉。
其中描述的一些常皇后用来残害人的法子,当真是残忍至极,让人光是想一想就不寒而栗。
这时,萧云钊面无表情地沉声问道:“诸位觉得,朕不愿尊常氏为太后的理由可还充足?”
无人敢反驳,也无人敢开口。
都害怕在这个时候触了皇上的霉头。
但有一人,乃是常皇后的生父,若是常皇后的这些罪名落实,他们常家便也要跟着完了。
谋害皇嗣妃嫔,乃是灭九族的大罪。
即便是身为皇后也不例外。
他腿软地跪倒在地上,拼命爬到萧云钊的面前,哭喊着摇头道:“陛下,这其中一定有误会,一定有误会啊!皇后娘娘自幼便心地纯善,万万不可能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还请陛下明察秋毫,莫要被奸人蒙蔽啊!”
江卓昀闻言,嗤笑了一声,眸光幽冷地望向常皇后的爹,冷声道:“常大人口中的奸人可是在下?”
“你……你……空口无凭,仅凭你拿着这些供词便想污蔑一国之母,实在是荒唐!”
常皇后的父亲被江卓昀冰冷的眼神扫一眼,心中瞬间生出被猛兽盯住的恐惧,他咽咽口水,强装镇定道:“即便是证词也可能造假,我们常家跟你们镇国将军府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般戕害我们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