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楚柔不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即便她表面的笑容已经很完美了,但还是让凌逐极其精准地捕捉到了她不耐烦希望凌逐离开的情绪。
一瞬间,胸口更堵了。
绝途已经传回来消息了。
白铭宣此人,乃是大庆忠武侯世子,风光霁月,文采斐然,当年科考高中榜眼,这段时日已得大庆皇上重用,长相俊朗,性格温润。
但这些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白铭宣曾经与萧楚柔私定终身。
萧楚柔以郡主的尊贵身份一直不肯定亲,左一次右一次忤逆楚王便是想要跟白铭宣有情人终成眷属,甚至萧楚柔还主动提出过要跟白铭宣私奔!
私奔?
这两个字眼让凌逐差点没气得摔桌子!
后来得亏忠武侯寻来一个故人之女王嫣,勒令白铭宣与其订婚。
这才让萧楚柔伤了心,痛哭几日之后便快速斩断两人之间的感情。
萧楚柔离开大庆嫁来北凌前还单独见了白铭宣一次。
回去之后便郁郁寡欢。
这些消息,让凌逐如噎在喉,一整日的心情都极差,上朝的时候吓得朝臣连说句话都要斟酌再三,就怕一句话不对会被迁怒。
现在望着听说他从别的女人那里过来依旧一脸淡然,甚至恨不得他赶紧离开的萧楚柔,凌逐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股怒气。
他眼睛一眯,冷哼了一声,淡声说道:“皇后这话是何意?莫不是你不想见到朕?”
“怎么会?臣妾有些时日没瞧见陛下了,心中挂念得很,今日瞧见陛下气色这般好,臣妾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萧楚柔虚伪地笑着,垂在毛茸茸的被子中的手还捏着画本,心里还在算计着该如何让凌逐离开。
“是吗?”
凌逐轻笑着,笑容同样假得不能再假。
萧楚柔点头,微笑:“当然,臣妾可不敢对皇上撒谎。对了,皇上,前些时日听说您去瞧过淑妃了,不知淑妃现在身体可好?臣妾这些时日偶感风寒,不便去探望淑妃,也不知道她究竟如何了。算起来淑妃腹中的孩子也快有五个月了吧?再过三四月,皇上就要做父亲了,想想臣妾便替皇上觉得高兴。”
“难为皇后这般大方有气度。”
萧楚柔脸上的笑容越灿烂,在凌逐看来便越刺眼。
当初白铭宣仅仅是跟别的女人定亲,直至今日都尚未完婚,萧楚柔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都痛哭了几日,现如今别的女人都怀上他的孩子了,萧楚柔竟还笑得这般灿烂。
让人怎么想便怎么不痛快。
那个白铭宣便这么好吗?
好到让她这种没心没肺的人都倾心相待?
萧楚柔不知为何,在凌逐的话中听到了讽刺的意味儿,但她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她抿了抿唇,斟酌着出声道:“皇上谬赞了,这都是臣妾该做的。皇上的孩子按照规矩也得叫臣妾一声母后,臣妾是十分喜欢孩子的,臣妾不仅替皇上高兴,替淑妃高兴,臣妾本身也是十分高兴的。”
这么说,应该没毛病吧?
她身为正妻,作为皇后,如此大度,能容庶子嫔妃。
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绝世好皇后了。
应当不会再惹恼凌逐了吧?
萧楚柔忍不住在心中为自己点了点脑袋,她真是一个小机灵鬼!
凌逐面无表情,眼底已经没有多少温度了,胸腔中的怒意和酸涩折磨得他恨不得将萧楚柔拎起来打一顿。
他觉得再纠结下去,他真的会被萧楚柔活活给气死。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凌逐淡声说道:“时辰不早了,该歇息了。”
“啊?可是……臣妾觉得还挺早的,这不是才没天黑多久吗?”
萧楚柔干笑着说道:“皇上,臣妾这几日身体不舒服,恐怕是伺候不了皇上了,不若您先去其他姐妹宫中让她们好生伺候?”
她月信昨日才干净了。
前几日不舒服是真的。
但现在已经好了。
可她就是想看话本,按照她的计划,话本没多少内容就要看完了,今晚是完全可以熬夜看完的,明早一觉睡到自然醒,起来便可用午膳,然后接着看下一本,美好的一天就这么舒坦地度过了。
简直完美得不行。
然而,凌逐的出现,打破了她原本舒坦而又宁静的生活,真是让人难以接受。
“无妨,朕身体素来极好,不容易生病,皇后这些时日一直都在躺着坐着,没有运动,身子只会越来越弱,作为皇后的丈夫,朕有职责帮助皇后锻炼好身子。”
凌逐话音刚落,抬脚走向萧楚柔。
萧楚柔瞪着眼,讪笑着说:“皇上,臣妾身体真的不舒服,伺候不了皇上,不若……皇上改日再来?”
明日也行,好歹让她今天先将话本看完吧?
不然没个结局,让人抓心挠肺的,实在是不好受。
凌逐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朕略通医术,既然皇后身体不适,不若朕替皇后好好看看。”
萧楚柔:“……”
她是真的没想到凌逐还有这种技能。
凌逐走过去,握住了萧楚柔的手腕,把了一小会儿脉搏,才低声说道:“皇后身子没什么大碍,皇后放心,你大概只是睡太多了,身体有些酸软,提不起劲儿来。这个不是大问题,与朕运动一下就好了。”
“皇上,臣妾……”
“皇后。”
凌逐一把将萧楚柔拉到了怀中,垂眸望着笑得牵强的萧楚柔,眯了眯眼之后,鬼使神差的突然低声问道:“皇后可有心悦朕?”
心悦你?
说什么胡话呢?
这不天黑着的吗?
做白日梦也得白日才行吧?
萧楚柔被凌逐问得愣了一下,随后笑眯眯地点头表示道:“这是自然,皇上是臣妾的夫君,臣妾自然是心悦皇上的。”
夫妻一场,本宫给你一点面子。
“是吗?”
凌逐看出萧楚柔的言不由衷,即便听她说心悦自己,心头并没有得到半分舒缓,反而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
他知道作为一国之母,萧楚柔鼓励后宫嫔妃为他生儿育女孕育子嗣,乃至从未为难过任何一位宫妃来看,确实让他省心很多。
萧楚柔这样的做法,无论是放到哪一个男人的身上,大概都会感激她的大度得体。
但偏偏,萧楚柔越是这样,他的心里就越是憋闷。
尤其在得知萧楚柔还为了白铭宣跟别的女人定亲之后大哭几日后,这种憋闷感就折磨得他浑身难受。
“当然。”
萧楚柔笑得一脸真诚:“臣妾人都是陛下的,心自然也是陛下的了。”
只要您老高兴,不就是张张嘴说几句话吗?
谁还不会说啊?
“皇后果真身心都是朕的?”
即便知道萧楚柔满口谎话,言不由衷。
凌逐还是听得心里舒坦了些。
萧楚柔用力点头,笑得眉目弯弯:“当真。”
反正说句谎话又不会死,既然您老喜欢听,那便是真的。
真心这种东西嘛,信则有,不信则无。
萧楚柔说起谎来毫无心理负担。
凌逐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喉结微微滚动,望着笑靥如花的姑娘,眼眸深深地低声说道:“既然皇后身心都是朕的,那朕就更不能辜负皇后的一片真心了。接下来的这段日子,朕得空了就来陪你,可好?”
“这……不用吧?”
萧楚柔脸上的笑容停滞了片刻,然后低笑着说道:“皇上这些时日不是雨露均沾吗?怎么能独在臣妾一人的宫中呢?专宠一人终究不妥,还请皇上三思。”
凌逐才刚好一点的心情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便连脸上的笑容都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女人真的是具备随时惹怒他的能力。
“皇后这是在左右朕的决定?”
凌逐伸手捏着萧楚柔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萧楚柔的眼眸看,让她无处遁形。
萧楚柔连忙摇头,抬手抓住凌逐的手,努力道:“唔……木……木……有……”
“没有?”
凌逐声音幽幽的,尾音上扬。
萧楚柔连忙点头。
凌逐这才放开了萧楚柔的下巴,萧楚柔被疼得连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红着眼眶说道:“臣妾也是一片好意,皇上不领情也就罢了,怎么还能动手伤人呢?”
用的力道还挺大,不知道她的皮肤娇嫩吗?
用这么大的力道捏,肯定给捏红了。
疼得不行。
“不想让朕伤你,就少说点让朕生气的话。”
凌逐轻哼了一声,望着萧楚柔红着眼眸眼泪汪汪的样子,瞬间又心软了。
这二十来日,他不是不想来见她,可是心里实在气不过,想要磨一磨她的性子,也想看一看她究竟是个什么反应。
谁知她该吃还是吃,该喝还是喝,该睡觉还是睡觉。
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甚至还胖了一些。
而他整日听着绝杀前去禀告的消息,气得牙痒痒。
恨她没心没肺,恼她开口闭口便让他雨露均沾,气她对他毫不在意。
可是,终究还是抵不过心里对她的在意。
终于忍不住了,想来看一看她,想跟她亲热亲热,谁知道她一张嘴就总是说话气人。
他就该将她的嘴巴封起来,或者折腾得她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那样,她就老实了。
“臣妾所言句句都是为皇上着想的话,这都能惹恼皇上,那臣妾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萧楚柔倍觉心累。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她费心费力地为他好,怎么到头来还惹人生气了呢?
男人心真的是海底针,比女人的心思还难猜。
“既然不知道说什么,那皇后就尽量少开口吧!”
少开点口,也能少惹他生气。
萧楚柔抿了抿唇,哀怨地瞪了凌逐一眼,干脆不开口了。
这年头,做人真难,做一个阴晴不定的男人的妻子更难。
稍有不慎就会把人惹生气。
生活不易,皇后叹气。
凌逐见萧楚柔抿着唇,一脸乖巧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又好气。
干脆将人抱起来便往着床榻走去了。
萧楚柔这回是真的不敢再开口了,只能依依不舍地将手中的话本放下。
算了算了,话本嘛,明天也能看,今天还是陪一陪小气吧啦的皇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