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娇刚睡醒,就听闻宫中送来了东西,是萧云钊特地让人送来的。
她打了个呵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旁人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便罢了,怎么连皇上都这般,这不是明晃晃地告知旁人我真的被欺负了吗?这让镇国将军和祖母情何以堪?”
妙语在苏元娇的身边伺候,抬脚走上前去,低声说道:“皇上特地送来东西,证明他一直都关注着小姐,这样的话,以后就没有人再敢对小姐怎么样了。”
苏元娇慢悠悠地说:“你说的有道理。”
陆绮月说得没错,没出几日整个皇都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苏元娇去镇国将军府给老夫人请安被王氏欺负之事了,而且越传越夸张。
有说她被毁容的,也有说她被打得半身不遂的,更甚至有人说她差点被打死,若非救治及时,只怕她早就已经两腿一蹬去阴曹地府报道了。
不知实情如何的世人听了之后信以为真,纷纷指责王氏的心狠手辣。
苏元娇乃是名传大庆的玉菩萨,而她的夫君成婚三日便为国征战,屡屡传来捷报,她守在京都还要受人欺负,简直让人难以忍受。
一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指着王氏的鼻子骂。
一时间身份高贵的镇国将军夫人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恶毒的名声传遍京都,甚至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大庆各地。
甚至连镇国将军嫡子江卓超的未婚妻宋清绵都被拉出来群嘲。
有这样的母亲和未婚妻,也不知道这位镇国将军的嫡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是可惜了镇国将军铁骨铮铮,一身傲骨,竟会眼瞎娶了这样的女人,生出了这样的种。
一时间,又人人为镇国将军感到不值和惋惜。
苏元娇手上的伤好了不少,布已经拆了,手心上只有浅浅的粉红色,再涂抹药膏养几日的话便能全好了。
这些时日苏元娇没再去任何地方,乖乖地守在院子里看看书,赏赏花,心情十分平静。
在接到秦照禀告江卓超前来求见的时候,她愣了一下,随后便明白了江卓超前来寻她所为何事了。
将书加上标签合起来,苏元娇轻轻地点头道:“既然二哥前来寻我,便请他去前厅候着吧!”
“是,夫人。”
秦照点头,转身要走,苏元娇突然叫住了他,狐疑地问道:“你今日是身体不好吗?我瞧你面色苍白得很,若是不舒服的话便去好生休息几日,待身体好了再来便是了。莫要拖着病体在这里守着,这府中还有其他人干活,你休息几日也没事。”
秦照身子一顿,连忙转身朝着苏元娇拱手道:“多谢夫人体恤,属下无事。”
苏元娇眨眨眼,又盯着秦照过分苍白的脸看了半晌,这才低声说道:“健康很重要,咱们家没有那么多规矩,我也不是苛刻之人,若是身体不舒服便去歇息,不必硬撑着。”
“是,属下明白,多谢夫人。”
秦照又深深地鞠躬拱手道。
苏元娇无奈摆手:“罢了罢了,你明白便好,且下去吧!”
秦照拱拱手直起身来转身便快速离开了,没多大会儿便带着紧绷着脸的江卓超来到了前厅,苏元娇也没有让江卓超等,早就提前让妙语准备茶水了。
她坐在首位上,淡笑着说道:“二哥请坐。”
“不必了。”
江卓超眸光沉沉地盯着苏元娇,启唇道:“你究竟如何才肯放过我娘?”
“放过?”
苏元娇闻言眯了眯眼,轻笑了一声,抬眸望向江卓超:“二哥莫不是以为近来京都城内的流言蜚语是我让人传的?”
“除了你,还会有谁?”
江卓超冷声道:“我娘确实伤害到你了,但不至于像传言那般可怕,你既然嫁到了江家,便是江家人,江家被如此泼脏水,名誉受损,对你有什么好处?”
“二哥,你这是来指责弟妹我的?”
苏元娇慢悠悠地笑着,勾唇道:“若你是来讨茶喝的,弟妹我定然会将二哥你奉为上宾,但你若是来指责弟妹我的,那你便请回吧!”
“怎么,你不敢承认?”
江卓超望着苏元娇脸上挂着的笑,只觉得心里窝火。
这些时日不仅是他的母亲被传成了心狠手辣心如蛇蝎的恶妇,便连他也遭受了不少非议,走到哪里都要被人指指点点,甚至连曾经诚王指的婚事也被拿出来反复提及。
尤其是宋清绵当初还是因为陷害苏元娇而被放逐到百里之外的尼姑庵带发修行的。
现如今,他的母亲也被送到了百里之外的尼姑庵带发修行。
条件艰苦不说,被人提及时便满是嘲讽。
说他们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什么脏水都往着他的身上泼。
让他实在是忍无可忍。
“不是我做的,我有什么可承认的?”
苏元娇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抬眸望向江卓超,认真地问他:“二哥,你知道为何你才是镇国将军府的嫡子,却处处都不如我夫君吗?你知道为何无论你做得再好,做得再多,父亲和祖母依旧不喜欢你吗?你知道为何你今日可以理直气壮地跑到我面前来指责我吗?”
江卓超眯着眼眸光凌厉地望着苏元娇,半晌没说话。
但是苏元娇说的话就像是刺一样扎在他的胸口。
什么叫他处处不如江卓昀?
什么叫他不受祖母和父亲喜欢?
苏元娇有什么资格嘲讽他?
他再如何不好,也是镇国将军的嫡子,未来可继承江家的百年家业,而江卓昀再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外室生的贱种。
苏元娇对上江卓超凌厉得宛若要吃人的眸光,半分害怕都没有,她红唇轻启,嘴角带着笑,慢悠悠地低声说道:“因为你蠢啊!”
“你!”
江卓超瞳孔瞬间紧缩,气得咬牙,怒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二哥一大早就跑来我这里兴师问罪,竟还让我不要得寸进尺?得寸进尺之人究竟是谁?你作为一个兄长,趁着兄弟不在便来对弟媳不问青红皂白地多加指责,究竟是谁得寸进尺?”
苏元娇冷声问道:“你既然说这些时日的事是我做的,你可有何证据?”
“除了你还能有谁?母亲都因为你受了罚,父亲和祖母也已经向你道了歉送上了赔礼,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为何要如此赶尽杀绝?”
江卓超阴沉着脸,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收手?”
“果然是脑子不好使,就你这样连证据都没有,凭借自己想象揣测便随意给人定罪之人,实在是罕见。”
苏元娇轻嗤了一声,嘴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冷声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连家中的这点小事都弄不明白,你还跟着父亲去军营做什么?还妄想日后带兵打仗吗?愚蠢的人带兵,也只会葬送更多自己人的性命罢了。作为你的弟妹,我由衷地劝你一句,若是没有脑子,便不要出去丢人现眼了,守着你镇国将军嫡子的名头混吃等死便够了。”
“你!”
江卓超被气得大喘气,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眶猩红恶狠狠地盯着苏元娇,脚步才抑制不住地往前迈了一步,秦照挺拔的身姿就已经挡在了苏元娇的面前,目光如炬地盯着他,浑身散发出来的压迫感宛若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脑袋上。
让他定住了身子。
秦照又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判断他不敢胡来之后,才侧过身子让到了一旁。
苏元娇站起身来,眸光寡淡地盯着江卓超,淡声道:“二哥若是想知道这件事究竟是何人做的,便去祖母的院子中坐坐吧!祖母那里会有你想知道的答案。今日之事,下不为例。虽然我脾气好,但不代表我真的可以任人欺负。”
江卓超从江府出去之后,一直都浑浑噩噩的。
脑海中回荡着苏元娇的话,只觉得满心不甘。
他还是去了祖母的院子。
禀明来意之后,江老夫人便将他叫进了屋内。
江老夫人靠在软榻上,腿上盖着被子,她抬眸望向低垂着脑袋,情绪并不高的江卓超,淡声说道:“老身听闻你今早去你三弟妹那里了?你一个做伯兄的,去寻你弟妹做什么?”
江卓超被问得浑身一颤,难以启齿。
江老夫人看他垂头不语,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咬了咬牙说:“你说你还有什么出息?多大点事儿便值得你去寻你弟妹一趟?老身看你真的是被你娘养废了。当年就该让你爹时刻将你带在身边,省得让你长成这副看着就让人心烦的样子。”
江卓超咬了咬牙,内心觉得屈辱,他抬眸望向了江老夫人,拧着眉头说道:“祖母,连你也觉得孙儿蠢吗?孙儿究竟何处惹您不快?”
“你不蠢吗?你若是不蠢今日便不会去寻你弟妹!你是不是以为现在满京都城的风言风语全都是你弟妹做的?”
江老夫人一眼便看穿了江卓超的心思,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娇娇是个识大体的,她知道这样的传言对咱们江家没有好处,家丑不可外扬,她岂会做出有损江家名誉之事?她乃是大家闺秀,知事懂礼,你竟还将这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你不蠢谁蠢?你只怕是连丝毫证据都没有吧?你可曾去调查过真相?若是没有你凭什么觉得便一定是你弟妹做的?”
江卓超哑口无言。
他这些时日都在军营中接受训练,他爹盯他盯得紧,在他察觉到身边人的异样眼光,将一切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之后便寻着机会回来了。
自然是还没有时间去调查真相的。
但他觉得,自己的母亲跟老三素来不对付,如今又伤了苏元娇一回。
于情于理,报复母亲之人都该是苏元娇。
“罢了罢了,你终究还是差老三差得太多,老身对你已经没有什么太大的期盼了,你且下去吧!咱们镇国将军府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江老夫人身心俱疲地揉了揉额头,无奈地轻叹着说道:“老身累了,要歇息了。”
这样无异于被放弃的话,深深地扎在了江卓超的心尖上。
疼得他脸色都白了。
他不服气,执拗地抬眸望向江老夫人,不甘心地说道:“祖母,在您眼中,孙儿是不是无论做什么都比不上江卓昀?他是您的亲孙子,难道孙儿就不是了吗?他才到您身前来不过四年不到又常年不在府中,从未在您跟前尽孝,为何您便如此偏袒他?孙儿自幼长在您的身前,对您素来敬重孝顺,为何您偏偏不喜孙儿?便连大哥一个庶出,在您跟前都能讨个笑,为何您对孙儿却如此冷漠?孙儿究竟要如何做才能讨您半分欢喜?”
“作为将军府嫡子,你的格局终归还是太小了。你娘是个小家子气的,将你也养成了这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此事也怪不得你,是老身跟你爹对你疏于管教了。”
江老夫人疲倦地轻叹了一声,语重心长地说道:“老大虽然是庶出,但这些年却一直在祖母跟前尽孝,他知道自己乃是庶出长子,不得你母亲待见,便一直收敛锋芒,不曾盖过你的光彩,私底下也一直勤奋好学,不曾懈怠。就算受了委屈也不会刻意给你爹和老身说,自己默默地寻着机会再找补回去。不露锋芒,不动声色,隐忍稳重,不白受欺负,这便是祖母喜欢他的地方。因为他比起你来,更有咱们江家人的风骨,你可明白了?”
江卓超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原来区区一个庶子都比他更有江家风骨了?
一个外室所出的杂种更是狠狠地压在了他的头上。
反倒是他这个嫡出成了最没有出息,最小家子气。
小家子气?
真是莫大的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