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骁站起身来,有些不放心,便又出声提醒了一句:“炎王终究是王爷,方才所言你不必放在心上,他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莫要上了他的当。”
江卓昀微笑着点头:“兄长放心,我没有多想。”
苏元骁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觉得江卓昀应该知道分寸,笑了笑便转身走了。
翌日一早。
苏元骁刚起床,便听见门外传来府中小厮的说话声:“也真是稀奇,昨夜炎王殿下明明好好地去睡觉,今日一早起来却浑身都肿了,脸都肿成猪头了。还在房间里找到了蜈蚣,他屋子里怎么会有蜈蚣呢?”
另外一个小厮压低了声音说道:“这谁知道啊?明明将一切都打理好的,现在炎王出了这样的事情,还不得找咱们将军的麻烦啊!旁人屋里什么都没有,偏偏炎王屋中有蜈蚣,好在这种蜈蚣的毒性不强,也就会疼几日,浑身肿胀几日便能慢慢好起来,不然的话,咱们将军真的是跳进护城河都洗不清了。”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该说炎王殿下倒霉还是该说咱们将军运气好了,还好炎王殿下没有性命之忧。”
好了。
苏元骁算是明白了。
这件事一定是江卓昀做的。
为的便是小小的报复一下炎王的口无遮拦。
有些无奈,苏元骁洗漱用膳之后便去寻江卓昀了。
炎王已经到了,也带来了皇上的圣旨,大军即将开拔,许多事情都需要去忙活了。
江卓昀也是真的忙碌起来了。
一大早便让张朝和周仕一起整顿军队,将炎王带来的五万士兵跟原先就有的四万士兵重新编制归属。
老兵带新兵,互相渗透。
“阿昀。”
苏元骁找到了江卓昀,见他面色沉沉的,也感受到了来自军队中的肃杀之气,即便他们还没有上战场,但是氛围已经拉满了。
整装待发,只需要一声令下,所有士兵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奔赴战场。
“兄长。”
江卓昀一直很尊重苏元骁,即便苏元骁只是一个小小的监军,但他一直都在叫苏元骁兄长,给予了绝对的尊重,他侧头望向苏元骁,低声说道:“我已经决定三日后前往离扬了。”
离扬,是江卓昀选出来的突破口。
也是大庆除去岳明城之外离东夏最近的一座城池。
那里四面环山,乃是天险之地,所以驻扎的士兵不多,但易守难攻。
岳明城已经被北凌占领,江卓昀想要攻入东夏,现在就只能从离扬进入仓扬。
仓扬乃是东夏的边城。
跟离扬遥遥相望,中间就隔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
想要跨过去,十分困难,更何况他们还带着九万人。
苏元骁觉得这不现实,沉吟片刻之后,低声说道:“那里是天险之地,并不适合行军,咱们的队伍就算过去了,也讨不得好。”
“这是唯一的办法,不然就只能回过头去攻打北凌,但这是不可能的。”
江卓昀垂了垂眼帘,低声说道:“皇上给我们的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苏元骁沉默了。
皇上只是想让他们攻打东夏,分一杯羹,却没有想过他们现在的处境,从岳明城一直往燕京而去的五座城池都已经全被北凌占领了。
北凌原本有八万精兵,如今凌逐又给北凌将领派来了五万精兵,就算有所牺牲,总数加起来也远远超过大庆。
何况,炎王带来的五万士兵,是多年未上过战场的,战斗力如何还有待考究。
又如能能跟北凌抗衡。
谁又能保证北凌在攻下东夏之后,不会将刀剑指向大庆?
就凭着大庆嫁了一个公主去北凌吗?
皇家无父子,何况是夫妻。
江卓昀考虑到这些问题之后,低声说道:“我们不用太过于激进,能够拿下几座城池就拿下几座,咱们不用全力以赴。”
皇上让他攻打东夏,可没有硬性要求他必须攻下多少城池。
他意思意思就得了,可没有那么多雄心壮志去给别人争地盘。
何况,他跟凌逐早就已经做好了交易。
苏元骁低声说道:“你心中有数就行。”
想通之后,苏元骁也没有再纠结了。
大军开拔,仅仅是越过离扬和仓扬就已经耗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士兵们一个个都累得双腿发软,脚底起泡,浑身酸痛。
娇生惯养的炎王肉眼可见地瘦了,现如今他脸上的肿胀已经消失不见,但他跟江卓昀的梁子却是结下了。
两人一路上,各种不对盘。
“江将军,咱们现在已经进入东夏地盘了,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驻扎在仓扬的士兵压根不多,因为此处是天险之地,大军从这里攻打是十分不理智的,所以东夏人对这里有着天然的松懈。
即便东夏皇帝意识到大庆的意图之后,派兵前来镇压已经是来不及了。
东夏和北凌的士兵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几万人。
东夏各处可调配的士兵也不过这点人。
如今真的是腹背受敌。
江卓昀若是强攻的话,不出三日,一定能拿下东夏的一座城池。
但是江卓昀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就地安营扎寨,让士兵们好生休养几日。
萧炎显见江卓昀这般不上心的样子,忍不住抿了抿唇,轻嗤道:“江将军,皇上的意思是让你攻占东夏,你一到东夏地界就安营扎寨了,这是何意?给东夏喘息的机会吗?莫不是你跟东夏还达成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江卓昀也不是吃素的,微笑着回答道:“炎王殿下此言差矣,咱们行兵打仗最重要的是依靠士兵,可如今炎王不妨瞧瞧咱们的士兵可还有战斗之力?没有战斗之力的士兵上战场,不过是白白送命罢了。这么浅显的道理炎王都不懂,莫不是年少时书读少了?”
作为皇子,作为一个想要争夺皇位的皇子,萧炎显读过的书自然是不少的。
但是曾经,不管他读多少书,父皇都不是很在意,可以说是敷衍。
对他很是敷衍。
对萧诚屹倒是十分关注的。
这让他实在是气不顺。
如今被江卓昀就这么踩到痛处,他真的是气得脸都扭曲了。
微笑的面孔仿佛在嘲笑他的费尽心机还是无用,实在是可恶至极。
偏生,江卓昀素来不懂得什么叫做见好就收,他有些遗憾地笑着说道:“怪不得,以前总是听说五皇子才高八斗,文韬武略,却从未听过关于王爷您的传闻。微臣那里倒是有一些书籍的,平日里无事做时总是喜欢翻看一二,不若稍后微臣让人给王爷送来。”
“不必了。”
萧炎显铁青着脸说道:“本王不需要。”
“王爷,以前没有读过多多少书不可怕,往后多读便是了。你放心,你读书少这件事,微臣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你自己私底下偷偷多看看,将那些不懂的知识补回来便是了,没人会知道的。”
江卓昀笑着劝道:“以往旁人对我了解甚少,总觉得我是一个风流纨绔子弟,微臣就十分不服气,私底下可看了不少好书。看完之后醍醐灌顶,一下子便开窍了。您看,我现在已经成为将军了,都能带兵打仗了,您说神奇不神奇?”
萧炎显已经不想再听江卓昀废话了。
他怕自己再听下去真的会被活活给气死。
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萧炎显面色铁青道:“江将军还是多将心思花费在如何攻打东夏上吧!本王乏了,回去歇息了。”
“好,微臣恭送炎王殿下。”
江卓昀微微一笑,拱手道。
萧炎显甩袖就走。
苏元骁走上前来,无奈地拍了拍江卓昀的肩膀,摇头叹气道:“你啊!怎么总是跟炎王殿下做对,你惹怒他对你有什么好处?整日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何必呢?”
“我何须跟他做对,是他没事找事,总是想要跟我呛几句。”
江卓昀笑道:“偏生又说不过我,怪谁?”
说不过还要硬找茬,不是找怼又是做什么?
“人家好歹是个王爷,你得罪他没好处,小心他回去之后参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江卓昀幽幽地叹气道:“这里风景倒是不错,可以多待几天。”
苏元骁:“……”
你到底是来带兵打仗的,还是来看风景的?
江卓超这些时日跟张朝和周仕混在一处,整日跟着忙,也不知道究竟在忙活什么。
但江卓昀一点都不在意。
三日后。
花灿来报:“将军,前方有两万人的队伍正在往着咱们这里赶来,大概是想要守住仓扬关。”
仓扬关乃是仓扬往东夏腹地方向而去的一道关卡,也是从仓扬进入东夏的第二座城池的必经之处。
“两万人?”
江卓昀有些诧异。
区区两万人,不就是来送人头的吗?
还不如不来。
花灿无奈叹气道:“对啊,只有两万人。但都是精锐,带兵之人乃是东夏骠骑将军欧阳书的儿子欧阳初。今年刚及弱冠,但武艺高强,其能耐不比他爹差。”
刚及弱冠,倒是比他还要大一些。
江卓昀挑了挑眉,低声说道:“欧阳初此人详细调查一下,我倒是想知道他的武艺究竟有多高强。”
欧阳初此人,以前江卓昀并没有过多的了解,便说明了此人以前并没有很出名。
但已经弱冠,以前不出名,现在却能得花灿一句武艺高强,江卓昀觉得有点意思了。
毫无悬念的输赢,很没意思。
花灿哪里不知道主子的心思。
当即点头道:“是,属下明白。”
熊晨安顿好士兵之后,走过来,低声说道:“主子,将士们大多已经修整好了,明日便可以继续往前了。”
“那就明日赶往仓扬关吧!”
江卓昀轻笑着说道:“确实不能拖得太久了。”
熊晨立马下去安排。
翌日一早。
天还没亮。
萧炎显还在帐篷里睡觉。
便被一阵号角声和擂鼓声惊醒,急忙起来穿鞋跑出去一看,天都没亮,士兵们却已经整装待发,他面色一沉,拉了一个士兵到跟前来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大早上的,江卓昀这是要开拔了?”
“是啊王爷,将军从昨日便已经让士兵们做好开拔的准备了,今日咱们便要赶往仓扬关了。”
士兵哆嗦着嗓音说道:“王爷,您也赶紧准备一下吧!咱们;两刻钟之后便要出发了。”
萧炎显:“……”
若非他身为亲王的尊严在,他真想骂人了。
全军上下都知道今日大军开拔,就他不知道,江卓昀这是在针对他吗?
他感觉自己作为王爷的威严受到了侵犯。
气势汹汹地回到帐篷中。
萧炎显将衣服和鞋袜穿好,叫来小厮给自己将发冠束好之后,连小厮送来的早膳都没用,就气势汹汹地去寻江卓昀了。
江卓昀站在队伍的最前面。
身姿挺拔,面容俊朗而又威严。
萧炎显眼眸沉了沉,刚走过去,江卓昀侧头斜眼望过去,平淡的眸光落在身上,让萧炎显原本的满身怒气都瞬间消弭了。
他愣了一下,感觉自己像是被孤狼盯住了一般。
脊背发寒。
但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江卓昀一个眼神就给震住之后,又气得脸色铁青,这时江卓昀抬脚走向萧炎显,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轻描淡写地说道:“王爷,昨夜睡得可好啊?”
睡得好个屁,这天都没亮,就被吵醒了,哪里还能睡得好?
但士兵们都已经整装待发,就他一个人起得最晚。
萧炎显也没脸说自己没睡好,他冷着脸淡声道:“尚可。”
他话音刚落,江卓昀便笑出声了:“如此甚好,微臣方才还担心士兵们的号角擂鼓声太响,会吵到王爷休息呢!既然王爷休息得尚可,那微臣便放心了。王爷,还请你及时用膳,咱们稍后便要启程前往仓扬关了,大概得到午时之后才能用膳了。”
现在才不过寅时。
到午时还得等三四个时辰。
若是不用膳还赶路的话,途中一定会饿的。
萧炎显脸色稍微缓和了些,淡声道:“不用提醒,本王自己会用膳。”
“如此便好。”
江卓昀点点头,转身便走了。
说是两刻钟,便真的是两刻钟,萧炎显争分夺秒地刚将早膳用完,肚子吃得七分饱,便有士兵前来禀告道:“王爷,将军说可以启程了,还请王爷前去马车处。”
其他人都是骑马,江卓昀非得给萧炎显准备马车。
对此,萧炎显颇有微词,但江卓昀让他骑马,他又实在是受不住。
毕竟他养尊处优多年。
跟江卓昀那种皮糙肉厚的莽夫不一样,他是尊贵的王爷,坐马车也没什么不行的。
毕竟,这军中也就只有他一个王爷,只有他一人有资格坐马车。
想通之后,萧炎显便坦然了。
现在坐马车,已经云淡风轻了。
“咱们这王爷还真是较弱,连马都骑不了。”
张朝小声跟周仕吐槽道:“也不知道他非要跟着咱们上战场凑什么热闹,在京都城内吃香的喝辣的每天大鱼大肉不舒坦吗?非要来这里找虐?”
周仕轻笑着说道:“谁知道呢?”
无非便是谋求名利,不然的话这些尊贵的皇子王爷又岂会千里迢迢的跑来受罪。
大概,他想要图谋的是兵权吧?
可看炎王跟将军不对盘的样子,又实在是不像。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跟在他们旁边的刘虎始终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江卓昀这次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再夜幕降临时,他们便已经赶到了仓扬关。
仓扬关上。
一位青年屹立在上,面色沉沉地盯着仓扬关下浩浩荡荡的近十万人马。
“将军,带兵的乃是大庆的大将军江卓昀,他如今手底下的士兵足足有九万人,咱们只有两万人,实在是不够看啊!”
站在青年将军旁边的老者忧心忡忡道:“您是没见过他上战场上时凶神恶煞犹如恶魔的样子,实在是可怕至极。他曾经仅用十日不到的时间便破了咱们三座城池,前不久又将赫连将军带领的四万人马打得溃不成军。皇上只给咱们两万人,就让咱们前来抵御江卓昀,这不是让咱们来送死吗?”
老者越想越生气,越生气越觉得皇上这是想要趁机削弱骠骑将军府的势力。
毕竟欧阳小将军被称为骠骑将军的第一传人。
不仅武功高强,前些年更是潜心研读兵书和修习武功,如今刚下山就被皇上派来抵御有着兵贵神速用兵如神的江卓昀,实在是让人看不透。
欧阳初却只是眼眸转了转,嘴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低声说道:“战争还没开始,又怎么能轻易认输?贵叔,您可不能涨他们志气,灭我们自己的威风。一切还得等真正交过手之后才知道。”
司徒贵一脸无奈,低声道:“老朽曾经有幸见过这位将军的战场,实在是可怖,不按常理出牌,总是出其不意便将对手攻得溃不成军,还请将军莫要轻敌。”
“我不会轻敌,我会尊重这个对手。”
欧阳初眼底闪过一丝兴奋的笑意,低声呢喃道:“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跟他交手了呢!”
太弱的人对战起来没意思。
他喜欢强大的对手。
若是江卓昀不够强大,他是会很失望的呢!
司徒贵一脸凝重:“将军,他们已经到关下了,很快便会攻打仓扬关,咱们该好好想想应对之策了。”
毕竟敌我人数悬殊太大,实在是让人不敢掉以轻心。
欧阳初笑了:“现在才说想想应对之策,是不是太晚了些?”
司徒贵脸色瞬间变得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