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注定许多人无眠。
靖王府,叶兮清收到了从宫中传来的消息后连夜叫醒了赵煜。
因着这些时日叶兮清这位前辈住进了靖王府后,靖王殿下再也不敢在外面眠花宿柳了,这个时辰府中也无歌舞酒宴,早早的便就歇下了。
被竹问水叫醒的时候他好梦正酣呢,但见是叶兮清身边的人,知道叶先生若无要紧的事是绝对不会叫醒他的,便只好认命的起身整理好仪容去了叶兮清的院子。
却见院落里灯火通明,叶兮清神情凝重的站在案前,不知在想什么。
听见脚步声他没有回头道:“方才接到宫中的消息,说是宫里面丢失了一幅画。”
能让叶先生如此在意的画究竟是什么?赵煜心中十分纳闷,便问了出来。
“《红莲业火》。”叶兮清淡然无波的声音说出了四个字。
闻言,原本还算迷糊的赵煜算是彻底的清醒了,神情变得比叶兮清还难看:“描绘的是地狱十二罪孽中……弑母之罪的那一幅画?”
他声音不由变得苦涩,仿佛是回到了那一年,布满素缟的灵堂上充斥着刺目的鲜血,那一幅画被浸染在血泊中,宛若地狱之火烧到了人间……
“这是有人在提醒皇上,当年那件事啊,偏偏是在赵肃离开汴梁的时候……”赵煜皱眉道。
叶兮清习惯性的叹了口气,这几日的叹气比他往常十几年还多,这汴梁真的是个是非之地啊。
“这事当年知道的人甚少,怎会有人竟会利用此事做手脚呢?”
见赵煜一脸不解,叶兮清冷笑了一声提醒道:“这些年一直视他为眼中钉、想要除去他的人是谁?”
“你是说……皇后!”赵煜立即想到一个人,徽宗的枕边人。
“她倒不至于有那般手段。”叶兮清声音不禁染上了几分冷意,道:“此事定然又是那位的手笔,毕竟他是天子近臣,当年那件事惊动了徽宗……他未尝不知晓。”
听到苏显赵煜已经是反射性的皱眉,“又是他。这庙堂江湖多少风波都是因他而起,先生,何时才能除掉他啊。”
“快了……”叶兮清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扣着杯沿,“他知道的太多,赵肃已经容不下他了!”
但是眉宇之间却没有除掉觊觎连城璧劲敌的轻松,反而变得沉重——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这一场局中局,那本就不受控制的野兽已经脱离了牢笼的掌控。
“你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你又知道了多少秘密呢……”
拟岘阁中,等着撰赦走之后昌明才敢掌灯进来,摇曳的烛火下将苏显的身影拉的很长,他不知在想着什么。
“相爷,时间不早,该歇下了。”昌明提醒道。
苏显的目光看向的却是更漏:“再过两个时辰,赵肃就要启程前去江南了。”
“是。”昌明回道,“江南的事本就拖的够久了,如今皇上终于做了决断就让夔王即日启程。”
若是寻常的官员出巡至少要准备一段时日,但是夔王殿下行伍出身,行事又是出了名的雷厉风行,昨日圣旨刚下明日便就启程,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苏显冷笑了一声道:“皇上行事素来优柔寡断,他怕赵肃不即刻启程,再过几日他又悔了,不忍断太子这支臂膀。”
虽然这些年来徽宗看似对赵泓煦不假颜色,但毕竟是他亲封的储君,到底还是在意着的,只是这里面存着几分愧疚与弥补之意,就不得而知了。
昌明点头道:“这朝中上下,也无人如相爷这般能知圣意了。”
“本相在朝中这么些年,自负炼就一双利眼,可唯独看不穿那撰赦那人。”苏显皱眉道,不由想到方才与撰赦的一番谈话。
连城璧究竟还包含着什么样的隐秘不为他所知?撰赦,又与月宫有什么关系呢?
虽然撰赦隐藏的很好,但是从谈话间他敏锐的察觉出撰赦对月宫的熟悉。纵然他并非是江湖中人,但也知道南夷月宫与西燕的冥教乃是宿敌,撰赦又怎会如此了解月宫?难道仅仅是因为出于敌对关系的缘故,所做的信息搜集吗?
“相爷是怀疑撰赦并非是诚心与相爷合作?”见苏显皱着眉的样子,昌明猜测道,“可他是从冥教叛离出来投奔相爷,且将瑶池镜亲自交给相爷换来相爷的庇护,他又怎会存有异心?”
闻言,苏显眼中的疑惑渐渐的淡却,眼中闪过了一丝凛然之意道:“不管他有何居心,那三件宝器在我手中,他就不得不受制于我!”
他看着摇曳的烛火,若是一切顺利,荼蘼花谢,金秋桂子飘香的时候,他的小婉就能陪着他一起去九秋山,俯瞰这属于他们的大好河山!
“最迟等到金秋桂子飘香,正是江南螃蟹肥美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到时候我带你去江南的画舫上吃螃蟹、喝桂花酒。”
天色将明,他也该离去了,他看着她笑道。
那是在山洞中,曾经‘夙寒’对她的承诺,未曾想到一别数年,他竟还记得。
原本苏玉徽倒还没什么离别的惆怅,被他这般一说,不由想到那日在山洞中分别的情形……
她心中一紧抓着他的手臂,道:“你究竟还瞒着我多少东西,不能全部都告诉我吗。”
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在她的眉间,神情专挚宛若稀世珍宝道“安心的在汴梁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之后一切都会结束的……”
无论是连城璧引来的纷争还是玉隐一族的隐患,一切都会结束的。
苏玉徽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忽然觉得发间一凉,取下来一看是一把玉雕的簪子,看起来算不上多么的精美,只是十分奇特,整个簪子雕刻成剑的形状。
他道:“今年的生辰不能陪你过,这簪子是我亲手做的,提前送给你了。”
听是他亲手做的苏玉徽原本嫌弃的话连忙的收住了,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句夸赞的话:“这簪子……雕刻的倒是十分奇特。”
不过到底是他一片心意,心中却是喜欢的。
赵肃笑,目光在她精致眉宇间流连了许久,道:“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