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孟茯大抵能猜到,但是并不在乎,毕竟那些人她都不认识,犹如陌生人一般,他们的轻贱嘲讽,对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
“您也没给机会让我说啊。再说掌柜的也是熟人,他都上来打招呼了,我总不能当着他的面跟您说不要在这里买吧?”玲珑也委屈,她刚才明明给孟茯使眼色了。
可是孟茯没发现。
不过菜谱孟茯还算满意,都是些兰若不会的,当即交给萱儿,“你上次给兰若的生辰礼物实在是不尽人意,这个拿去补上吧。”
萱儿接在手里,连忙朝孟茯道谢:“多谢阿娘。”她还在琢磨,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买个什么补上才好。
如今有了这菜谱,倒是省心了不少。
孟茯带着她二人在外吃过了午饭,方回府里,才整理了一些账目单子,书香便拿着一枚戒指来见她,“夫人,外头来了个奇怪的女人,她说您见了这个,便晓得她是谁了。”
孟茯还没来得及抬头看书香拿来的是什么东西,那一旁研磨的玲珑就一把夺了过去:“咦,这不是当初夫人您在大辽上京城时,给拓跋筝的戒指么?”
听到这话,孟茯朝玲珑手里的戒指看去,还真是。心想莫不是拓跋筝来了?只是她不是在玖皁城么?当即放下手里的碳笔,起身打算去见人。
待到花厅之时,便见着拓跋筝穿着一身红底黑纱罩衫,怀里抱着剑,站在厅门口。
她比从前丰腴了几分,脸颊不再是枯廋凹陷,如今也有几分玫瑰靓丽。
还没等孟茯开口,她便大步从台阶上走下来,到孟茯身前抱拳行礼,“沈夫人,许久不见。”
“你是一人来的么?”孟茯福身回礼,一面请她到厅中入座。
拓跋筝跟着进了厅,在左边最末尾的椅子上坐下来,将长剑放到旁边的小几上,没有一点寒暄铺垫,开门见山就说道:“我此番前来,是投靠沈夫人的,不知沈夫人身边可能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
孟茯若是不知道她原来是夏国公主,就她这一身高强武艺,孟茯是求之不得的。
可她的身份,有些劝退。
但孟茯也没直接拒绝:“玖皁城那边,我并没有听到什么风声?你怎么想到来南海郡了?”
拓跋筝面色虽是属于玫瑰那般艳丽,但是她的性子个气质却偏冷。听到孟茯的话,自嘲地笑了笑,“我皇叔虽是可恶,毁我半生,可我大皇兄,还真是我二哥杀的。”
她年纪虽不算大,但想是所经历过国破家亡,万千艰难,所以如今说起这话的时候,已经风轻云淡了。
但孟茯就不一样了。
她整个人顿时都呆住了,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平静如水的拓跋筝,“当真?”
“我亲耳听到,哪里能作假?”她虽表情平静,可这声音里却是充满了倦意。
拓跋筝被她皇叔害了半生,被送到大辽,还能苟且偷生,为的就是想要知道,当初她拼命救出去的二哥和大嫂。
她如愿了,两人都活着,还生下了她大哥的遗腹子。
按理她从前的一切苦难,应该都是值得的。往后余生里,这些亲人,也将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可是现在,她却告诉孟茯,她大哥是二哥杀的。
这时候只听拓跋筝淡淡地说道:“我从前就知道,拓跋聿与历蕴萝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如果不是历大人一定要将历蕴萝嫁给我大哥的话,她应该是能如愿同拓跋聿在一起的。”
但是她没有想到,这场孽缘并没有因为婚嫁而结束,反而引发了夏国皇室祸乱。
她大哥一定到死都没想到,会被自己的亲弟弟手刃,而只是为了一个女人罢了。
“我现在也不知道,那个孩子,到底是我大哥的,还是拓跋聿的。”她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只觉得了无生意,想要一死了之。
她不可能为了大哥报仇,而杀了自己的二哥。
可她也不愿意再面对他们一家三口,所以便四处游走,最后就到了这南海郡里。
但是她心无所求,又不想就这样死了,就如同那无根浮萍一般四处漂泊。
孟茯看着拓跋筝,知道她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这忍耐力也是一流的,所以她不确定拓跋筝说的话是真是假,此番来寻自己,抱着的又是怎样的目的。
也不知是不是孟茯现在太多疑,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莫不是拓跋筝想要复国,打了这石头县铁矿的主意?
所以不敢答应,“你初来这南海郡,可有地方安顿?倘若没有,我这里有个空闲的小院,也算幽静,你先待一段时间,若决定在南海郡留下了,再做别的打算。”
拓跋筝美目静静地看着她,片刻后起身,“好,如此就麻烦了。”她哪里还看不出来,孟茯对自己是带着防备之心的。
孟茯没想到她就这样爽快答应了,因玲珑和拓跋筝还算熟悉,便让玲珑领着她去从前司马少熏刚出事后住的小院子。
玲珑安排她后回来,便与孟茯一起猜测起拓跋筝此番来南海郡的目的。
“她武功那么高,若能为己用当然是好的,可是哪个晓得她今天的话是真是假。”玲珑是对拓跋筝的武功眼馋,自己和书香几人联手,只怕也不是她的对手。
孟茯也发愁,“回头问问你家三公子,这些皇朝密事,没准他还真有些消息。”不过沈夜澜这还得几日才会回来。
所以便与玲珑道:“反正这里就你和她相处的时间最久,你得了空了以朋友身份多去看看,若真是有什么坏心思,总是会露出马脚的。”
玲珑应着,但绝得孟茯着实太高看自己了。拓跋筝那样厉害,哪里能叫自己察觉出来?叫书香去还差不多?
翌日,听说石头县的出产的第一批甲衣和武器都到了,已送到了城外去。
孟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石头县的铁矿开采这么久,现在终于算是上了正轨。”如今这第一批武器和甲衣出来了,想来第二批也快了。
想到沈夜澜为了这些事情,担惊受怕几个月,就怕海盗忽然又来了。
正欢喜着,没想到衙门里的王大人急匆匆地寻来了。
如今城里没了沈夜澜这个知州大人,其他的官吏们都是各司其职。
而这王大人主管的是农牧。
因着早前孟茯那果蔬套种一事,所以也算是相熟,但是找到府里来,还是头一次。
“王大人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情么?”
王大人急得坐都没入坐,抬手拿袖子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就站着与她说道:“不得了,仙莲县里刚才来了消息,说那边出现了不少蝗虫。”
南海郡大部份的粮食,都出产与仙莲县,若那里遭了蝗灾,南海郡岂不是要断粮?
沈夜澜才来半年不到,又将河州涠洲受灾的老百姓迁移到南海城,还有那石头县里神女山上的瑶人畲人们下山来安顿,处处都要粮食。
使得那本就不宽裕的粮仓如今空得耗子都不愿意光顾了。
若仙莲县收成因这蝗灾受损,可如何是好?
“衙门里可派人去处理了?”孟茯急问道,有些草率了,应该好歹给自己留两千只鸭子的。
当时只想着河州那边。
“县里已经放下所有的事情,全力开始捕杀蝗虫,但是效果不大。”王大人回着,是想指望着孟茯这里能想个什么好办法。
比如跟那鸭子抓蝗虫一样。
“老百姓们呢?”仙莲县现在的老百姓不少。
“县里也喊着一起到处捕杀,可人手哪里够?”王大人发愁,衙门里现在他打算带着两百武夫过去跟着帮忙。
人不够,那就从南海城找人去。
孟茯想都没想,便道:“我收蝗虫,五斤一两,十斤以上二两五斤,二十斤以上三两五斤。”
王大人愣了一回,“沈夫人您要这蝗虫作甚?”说罢,又觉得自己糊涂,孟茯这样做,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参与到抓捕蝗虫之列。
当下退了两步,在孟茯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朝孟茯弯腰行了一个大礼,“王某代表这南海郡的百姓,谢沈夫人大恩大德!”
什么大恩大德?孟茯要那蝗虫,准备用来油炸密封装好,明年拿去辽国卖钱呢。
但王大人已经脚下生风,离去了。
孟茯生怕他宣传不得力,让玲珑和剑香也去,还在商栈门口挂了告示。
这蝗虫还能卖钱?不就是地上捡钱么?当下哪里还需要衙门里组织,城里那闲赋的人家,莫说是成年人了,就是老人孩子,也一并吆喝着,有车的乘车,没车的推着独轮车,急急往仙莲县去了。
孟茯也收拾了行礼,带足了银子,刚要启程,那拓跋筝便来了,“沈夫人,可带上我?”
这是去抓蝗虫,又不是什么好事,她图什么?孟茯便点头了,想着也好看看,拓跋筝到底是什么居心。
城里人眼见着孟茯去了仙莲县,可见这花银子收蝗虫的事情是真的,于是便忙着传消息给自家别处的亲戚。
这人传人的,别的县里也有那一家老小招呼着,带着自制的网子,全往仙莲县去。
那仙莲县建县以来,只怕还从未有过这么多人涌入其中。
当下城里客栈酒楼小饭馆茶馆都皆爆满了。
而孟茯则带着玲珑几人在县衙门口搭了个摊子,摆了几把大称专门收蝗虫。
只靠着她们几个女人当然不够的,所以卫如海也被孟茯喊来了,还将菜园子里的长工匀出来一部份。
如今租用着衙门旁边的空地,架着几口大油锅,收上来的蝗虫挑拣清洗干净,便直接下了油锅。
王大人不解,“这蝗虫一定要这样处理,才会绝了后患么?”想掏出小本子给记下。
其实孟茯是想拿来卖钱的。摇着头:“我准备拿来卖给大家吃呢。”说着,给王大人递了一包,“王大人尝一尝?”
王大人吓得退避三舍,连连摆手,生怕孟茯再劝他,急忙提着袍裾跑了。
这仙莲县一下涌入这么多人,人人都是张口要吃饭的,县里的饭馆酒楼小摊也不见得能顾得过来,所以很多人都没能吃上饭。
孟茯就将这蝗虫给摆了出来,价格反正也不贵,没想着赚钱,一斤不过几钱银子罢了。
有胆子大的先买来尝了,觉得还不错。
又何况最近几天因为仙莲县里人口暴涨,吃食也涨了几分钱。
相对算起来,这油炸的蝗虫不但便宜,而且味道还不错,就撒点沫沫盐巴,也十分有滋味。
约莫四天的功夫,这仙莲县的蝗虫竟然就给抓没了,那后来的也没赶上,只跑到孟茯跟前来问,“别的县里抓的算不算?”
不过别的县里哪里还有什么蝗虫?也就是这仙莲县里,不知怎就有了,不过现在蝗灾还未起,就被扼杀在大油锅里,哪里还能繁殖起来。
而孟茯收来的蝗虫,竟然也卖出去了四分之一。
剩余的都用坛子密封好,她自己先回南海城里,让卫如海在后带人运送回南海城商栈仓库里。
拓跋筝这几日都跟在她身边,只见孟茯换了那广袖长裙,穿起了那窄袖襦裙,跟着下面的人们一起称蝗虫、入库记账。
她也跟着帮忙,刚开始有些不大顺手,后来熟悉起来,竟也可也独自守在这一个摊位,既可以自己称蝗虫,又能记账给人结银子。
这跟从前练武功比起来,其实根本算不得累,可是夜晚她回到客栈里的时候,睡得很安稳,再也没有噩梦。
很是神奇,也才晓得日子原来还能这样过。
忽然觉得自己来寻孟茯,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吧!
因为孟茯要匀出车马来拉那些油炸好密封在坛子里的蝗虫,所以她们四个女人便挤在马车里,玲珑和剑香轮流赶马车。
拓跋筝也跟在其中,大家挤在一处,一面将各自的小账本拿出来。
在仙莲县的第二天,人最多,那天收获也最丰盛,摆了七个摊子才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