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看了那沈珏一回,果然打发人去给他找大夫。
只是沈清儿其实已经不报什么希望了,但不敢叫房氏难过,也不想让沈珏绝望,去与他们说的时候,还故作一脸兴奋,“小叔说了,这一次请的大夫最是擅长这些疑难杂症,一定能将阿兄治好。”
“若是能治好,你舅舅的病岂不是也能治好?”房氏听了满脸欢喜,显然对沈夜澜找来的这大夫是充满了希望。
她兄长也是自小得了这病症,许多年以来,也没得法子治,所以其实大部分人都认为,大抵是祖上不修德,报应到儿孙的身上了。
也正是这样,沈昼言才不对儿子这病抱着什么希望。
觉得舅兄一辈子都那样,这般年纪了,连媳妇都娶不得,倒是有通房,可通房与他一处,也别他这病症传染。
哪个还不要命,敢跟他同床共枕?
而孟茯这里为了让他们一家欢喜些,只让萱儿沈墨兰她们多过来坐一坐,也给说些这城里的热闹。
带过来的零嘴甜汤,更是许多都是沈清儿兄妹不曾见过的,还有这南海郡本地的热带水果。
样样都新鲜,有她们陪着,沈珏这日子倒也不觉得乏味。
所以也极少躺在床上,出来跟着在院子里坐着的时间越来越久。
如此一来,身体竟然神采了不少,也不会忽然心慌或是觉得头晕。
也是奇怪得很。
转眼过了几日,孟茯那杂货铺子的地已经找好了,趁着沈夜澜也在府里,托他找了修建神女庙那帮人,在衙门里签了契约,便交托出去。
只是还未给沈清儿母子三人找到合适的房屋。
不过孟茯见沈珏身子逐渐精神了,房氏母女也想去那南城外的菜园子看一看,这日便准备领着众人一并去。
这时孟茯便见丫鬟从沈珏的屋子里取了个枕箱出来,晓得他身子不好,上了马车必然是要躺着的,倒也不意外,只是见那枕箱有些年岁的样子,怕他不好用,便道:“我那边有棉花填的枕头,柔软又好使,我叫人给你家少爷准备,莫要带这个了,又大又笨重。”
丫鬟有些犹豫,“可少爷自小到大,没离开过这枕箱,而且这是少爷的外祖母亲自从庙里求来的,还是大师开光过的,对少爷身体好。”
孟茯听罢,也不好再说什么。“那行吧。”只是见她要拿的东西多,还要抱这枕箱,便使了玲珑过来,“你帮忙拿着罢。”
玲珑吊儿郎当的,只是个枕箱罢了,哪里用心,先前还好好地拿在手里,随后遇着沈墨兰和萱儿几个,见她们带着去菜园子去吃的食盒里,都是些没尝过的点心。
兰若谦虚两句,她还真伸手去拿,便将枕箱夹在胳膊底下,哪里晓得那糕点是糯米蒸的,如今放凉了滑不溜秋的,她一时居然没捉住,从手里滑了出去,急得忙伸手去接。
这下可好,只听‘砰’的一声,沈珏外祖母从庙里给他求来的开光枕箱,如今碎了几块,落在地上。
里头装着的决明子和些安眠的药物,也从小袋子里滚出来,洒了一地。
几人面面相觑,知晓是惹了大祸。
玲珑哪里还顾得上吃,将那接住了的糯米糕塞给兰若,急忙弯腰去捡,妄想将这枕箱趁着主子们没发现之前,给粘好。
“那是什么?”沈墨兰好像看着有东西动了。
她指着枕箱碎裂开的地方,好像有些黑黝黝的东西,刚刚蠕动了一下。
枕箱是夹层的,平面上有雕花,但里面空隙很小,放不得什么东西。
兰若也瞧见了,忙将食盒放在地上,折了半根花枝过来,叫萱儿远一些,拿着那枝条去戳那还没缩进去的不明物体。
那东西似乎感觉得到,一下全缩进去薄薄的夹层里。
夹层是真的狭窄,只能放两张纸的厚度罢了。
几人眼睛都瞪大了,哪里顾得上方才砸坏了枕箱的惊慌失措,只好奇地看着那砸碎的边缘,期待着那黑乎乎的东西再出来。
“长虫子了吧?”沈墨兰伸着脖子往前看了看。
“你看谁家的枕箱长虫子?”几乎都有防虫防腐的工艺,而且天天有人用,怎么可能长虫子?兰若反驳着。
那被兰若护在身后的萱儿倒是胆子大,“我看好似泥塘里的水蛭。”从前她家门口就是一片池塘,里面水蛭不少,一会儿变成肥肥一团,一会儿又成了长长细细的丝线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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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那时候哥哥们去学堂里了,有时候没得空闲,就由着自己把羊牵去池塘对面的荒地里。
下雨过后池塘边就会有很多水蛭,她无聊用小树枝夹起来玩过。
被阿娘发现后,训斥了一顿,说那东西能吸血。
这个里面的虫子不就是跟那水蛭有些一样么?
她说是水蛭,大家或多或少知晓一些,见过的或是没见过的,都晓得这东西恐怖得很,听说那攀附在人的身上吸血。
从鼻孔里钻进去,还有耳朵里什么的。
所以联想到这沈珏贫血的问题,一下就豁然开朗,他这贫血的病症为何始终找不到个病症,又怎么都治不好。
天天离不开这枕箱,一辈子都别想好了。
“我听说水蛭杀不死的,跟蚯蚓一样,斩成两截,就变成两条。”兰若说着,一面退了小半步,离那枕箱远一些,似生怕里面的东西爬出来钻到自己身体里一样。
她说的还算是靠谱,但是沈墨兰听来的就更夸张了,“我听人家讲,水蛭就算是晒干磨成了灰烬,但如果遇到水,又能得到新生,变成很多条呢。”
这话说出口,又成功将众人吓退了几步。
连年纪最大的玲珑也有些半信半疑,甚至是将这枕箱里的虫子跟那能在人身体里钻来钻去的蛊虫相为一谈了。
几人围在这里,都惊恐于这枕箱里的虫子,早忘记了砸破枕箱的事儿。
那沈清儿是管事的,这会儿将她阿兄阿娘都先送出小院子,回来看一看还有什么落下的,见她们几个扎堆围在这里,不知是谈论什么,津津有味的。
便掉头寻过来,挤进这小小的人群里,“你们在看什么?”不过话音刚落,见到地上洒了一地的决明子和那熟悉的几块枕箱,顿时花容失色,“怎么将枕箱砸了?”急得连忙要蹲下身去捡。
却叫玲珑在后头拽住她的衣领,“碰不得。”硬是将她给扯了回来。
沈清儿却是急得不行,这是外祖母给他阿兄从庙里求来的枕箱,是大师专门开光过的,就是为了保佑阿兄身体健健康康,长命百岁。
整个家里就也阿兄跟阿舅有。
她和阿娘也是当宝贝一般,阿兄更是从来离不得的。
如今砸了,她如何不心痛?此刻叫玲珑拽住,又急又不解,“玲珑姐,这是我阿兄的枕箱。”
“我晓得,我不小心失手打坏的。”她这倒是实话,不过若是不打坏,哪里晓得这里头有吸血的玩意儿。
沈清儿听着是她打坏的,虽是无心,但还是有些生气,“摔得不算是很严重,我叫人修一修。”说罢,挣脱着要去捡。
萱儿和沈墨兰连忙挡过去,“碰不得,里面有吸血的虫子,就在夹层里。”
兰若附和着,“对,我们都瞧见了。”
什么虫子沈清儿倒是没放在心上,但是听到吸血两个字,身体一时怔住,“你们说什么?”
众人忙七嘴八舌,争相跟她说起那夹层里,有像极了水蛭的虫子,刚才被兰若用小树枝一戳,就缩进去了。
又给她普及,“那水蛭本来就是可大可小,你别瞧这夹层这样窄,可还不晓得能藏多少只呢。”
“你们的意思是,我阿兄的病,是这枕箱?”沈清儿又不傻,当然弄明白她们的意思了,只是有些难以置信,这是外祖母专程给阿兄求来的。
怎么可能呢?
沈清儿就算再怎么出息,可年纪摆在那里,到底才不过这样的小小年纪罢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得了的?当即便愣在原地。
沈墨兰见了,便朝玲珑道:“玲珑姐,你去请夫人他们过来瞧吧,最好再找个大夫来,咱们也好弄清楚缘由。”那珏大爷小小年纪就这副模样,着实太可怜了。
得了这话,玲珑连忙点头,又叮嘱着她们,“到底是不是水蛭咱不晓得,反正里头的肯定不是好东西,你们千万别手欠,不然那东西若是钻进里面的身体里,回头有的苦头吃。”
这么一吓唬,便是还没接受这一切事实的沈清儿也被吓着,退开了些,几个大小姑娘就这么围着,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砸破的枕箱。
而外头,孟茯等人正要上马车,却不见她们几个跟来,正要打发人去催,就见玲珑气虚喘喘脚下生风地跑来,“夫人,不得了,出大事了。”
她素来是个不稳重的,芝麻大的事儿她都能说出天垮下来的样子。
所以孟茯并未在意,只随口问着:“怎了?谁家的小狗难产还是两只黑猫生了一窝白猫?”
一旁的剑香忍不住‘噗嗤’地笑出声,提起那两只黑猫生出白猫的事儿,“后来不是发现隔壁方大人家养了只白猫么?多半是他家的猫崽子。”
玲珑有些着急,连连摆手,“不是,是我不小心把枕箱摔坏了。”
孟茯听得这话,心里头一阵懊恼,怨自己糊涂了,怎么将这事儿交给玲珑?琢磨着怎么跟人道歉才好。玲珑又忽然添了一句:“枕箱夹层里有虫子,萱儿说是吸血的水蛭。”但肯定不是,枕箱里没水,水蛭早就干死了。
“你说什么?”孟茯方才还在想怎么弥补把人枕箱摔坏的事儿,没仔细听。
玲珑又耐着性子说了一遍。
孟茯这才急起来,忙朝剑香道:“快去请二夫人和珏哥儿,再打发人去请个大夫来瞧一瞧。”
然后随着玲珑,风风火火到后院里去。
这里姑娘们还围在那里,见孟茯来了,纷纷退开些,给让出一条道来。
“没看错?”孟茯不大确定,看着这摔成几块碎在地上的枕箱,接过玲珑递来的剑,就去拨了一下。
“一个两个看错就算了,三四双眼睛总不会都是瞎的吧?”玲珑嘀咕着,夫人居然还质疑她们。
孟茯听得这话,“那去找两个胆大的过来,将这枕箱劈开。”
玲珑照办,众人都满心好奇地等着,待玲珑找了两个胆子大的小子过来,房氏与珏哥儿也来了。
显然已经听说枕箱的事情,但仍旧不相信,沈清儿这会儿见了,少不得与他们再说一遍。
然后满腹期待地看着两个胆子大的小厮,拿了凿子和锤子,硬是将夹层给劈开。
那枕箱上面,都是些繁复的吉祥图案花纹,看着有些像是缕空,但枕箱里肯定不能空着,都是要装些东西的,所以里面便又添了一层,因此这夹层就出来了。
如今劈开,那但见那没有团花图案的枕箱板子上,附着薄如纸片的黑红色东西,有些像是一片风干的海苔。
可是随即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瞬间缩小变圆,膨胀起来,最后成了一团肉呼呼的黑红色虫子,有着水蛭五六分的样子,看着极其恶心。
但却又不是水蛭,也不晓得是个什么,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好东西,更不会对人身体有半点益处。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正惊慌地蠕动着,似乎想要寻一处阴凉的地方,不愿意在这太阳底下晒着。
小子们纵然是胆子大,但是从少爷的枕箱里发现这么些个恶心东西,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有人递了火钳过来,夹在一个碗里,居然有大半碗之多。
哪一个都肥肥胖胖的,拿火钳的小子手上因用力了几分,不小心将一个虫子成了两截,但见一股黑血从两截肥胖的身体里流出来,顿时变成了瘪瘪的两只黑色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