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兰若姐,不过在天大哥帮她重新做了一个榨汁机,听说还用了好几个齿轮,摇一下开关,就能自己榨汁,再也不像是从前一样,要自己一直推上面的石珍。”萱儿回道,只连忙捧着两杯果汁递给自家的亲哥哥们。
李红鸾也给她哥哥递过去。
沈珏那边,自然有沈清儿。
孟茯看了看沈夜澜,竟是无人过问,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呢!
一时忍不住好笑,这些个孩子是故意的吧?感情是专门留着让自己去伺候的?只得也给他送了一杯过去,“少喝些,马上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又聚在院子里说起那橡胶树的事儿,扯远了便说什么海岛探险,孩子们说得热血沸腾的。
不过最终被孟茯无情地掐灭了他们出海的念头。
且不说没那么好的船只提供给他们,纵然是有船,如今也是着重在海峡,防备着禹州那边的金人才是。
而且出海风险太大,说不好就是有去无回了,孟茯自然是不会同意的。
好在沈夜澜与孟茯是站在同一条阵线的,不过将孩子们打发去睡后,他便问起孟茯,“此树当真存在?”
方才听大家说,有了那树就等于有取之不尽的鱼胶。
鱼胶熬出来做些胶水还勉强够用,可若是像孟茯说的那样,做什么管道来代替竹管,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如果这橡胶树真存在的话,的确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当然,今儿那老人家也说了,只是年代久远,他也是听来的,哪个晓得这树如今再哪座小岛上?不过说起来,咱们这南海郡附近海域上,总共有多少小岛,地图上都有么?”孟茯问着,既然那些海盗从前是盘旋于这南海郡一带的,说不准那树也是种在这南海郡海域的某一种小岛上呢。
荒岛那么多,不是每一座上面都有人去过,说不准就在其中一座上呢!
沈夜澜负手沉吟片刻,“我去找地图过来看看。”当下便去了书房。
孟茯则直接回了寝院去,想来沈夜澜也会直接拿着地图过来的。
果不其然,她才去沐浴出来,沈夜澜就拿着地图来了,在桌上铺开。
孟茯将擦头发的帕子扔给他,让他继续给自己擦,自己则往地图上凑过去,大大小小的岛,有的连名字都没有,真要一座一座去找,不得找个好几年么?便提议道:“当初的俘虏都在石头县矿场上么?找几个年纪大的来问一问?”
沈夜澜自然已经想到了,“方才让人去石头县提人了。”看了一眼地图上那些小岛,当然不指望孟茯能心灵福至忽然找到,所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问着她:“几时出发去景州?”
“原计划是后日的,不过这衙门里才出了这桩案子,那个小孩儿没得家人,我原本是想接家里来的,但阮家那边想要,我便想等着此事尘埃落定,我再启程。”孟茯回着。
“既如此,那等放榜了再走?”左右已经要延后几天了,沈夜澜的意思她不妨再等一等。“若他们真中了,只怕头一个就想叫你晓得,你若是去景州了,平白少了一份欢喜。”
孟茯听到他这话,有些诧异地回头看着他:“你什么时候这般细心体贴了,竟然还能想到这一层?”
“我还有更体贴的一面。”修长的指尖穿过孟茯还带着些湿气的乌发,趁着她这一个不留神,直将人拦腰抱起来。
不一会儿,那里头天青色的帐帘,便层层叠叠地落下来,哪里还能看清楚里头的人影?
只偶尔传来些交错绵绵的喘息声,但很快就被这从外卷进来的风声给吹散了,不留踪迹。
翌日,若飞他们一早便去往小伽蓝寺了,那边虽大部份已经竣工了,但他们前些天顾着温习,也没去瞧一瞧。
所以便相约而去,也各自将妹妹们带走。
中午时候回来,正好听着这石马街孩童拐卖案子的进展,回来少不得是与孟茯说了。
“昨儿挨家挨户地查,城里老百姓也提供可疑之人的踪迹,所以今天姑父他们回了衙门,一个早上就将案子破了,总共抓了十几个人。”李君佾说道。
他们回来的时候,正好赶着审问犯人,他也跟着大家一起挤过去瞧了。
所以案子他们这些人听了个七七八八。
眼下便同孟茯说个仔细。
“不过那些孩子们,要通知各家来寻,多半是不大可能,富贵人家尚且还好,承担得起这遥途路费,可是寻常人家哪里负担得了?所以衙门里商议了一回,让衙役们抽签,送他们这十七个孩子各归故乡,若是速度快些,因该年前能回来赶上过年团圆饭呢!”
孟茯听罢,“如此也好,再也没有比衙门里送孩子回去更可靠了,而且这通知送过去,还不知丢了孩子的人家几时才能收到消息。”
那样一来,反而浪费了时间。
左右让人送信是送,何不直接送孩子回去呢?
又问:“那个小男孩儿呢?昨天也没问他叫个什么名字。”
“他没名字,阿猫阿狗都叫过,最后一次叫做招娣。然后收养他的那户人家,还真生了个儿子,所以便将他又转手卖了。”萱儿说到这里,将声音压低了些,“我听着衙门里的衙役大哥们私下里说,他运气这样好,李大人也想将他先接到家里去,好叫他小妾给生个儿子,到时候再让阮叔叔他们接走。”
“胡闹!”孟茯虽没去考证此话虚实,但觉得这按照如今想要儿子快疯了的李大人,十有八九假不得了。
“可不是胡闹么?幸好今日衙门里不止是他一个人,所以已经打发人去通知阮叔叔了。”萱儿说着。
可是话音才落下,门子便送来最新八卦,“方才,李大人把那男孩儿领着往家里去了。”
一行人听罢,连忙问:“他要这孩子?”
“怎么可能,小的看着王大人还跟着呢!多半真将这娃儿当做吉祥物,去他家里走一遭,回头李大人的那些小妾,就能给他生儿子了。”门子猜着是这么回事的,乡下不是都这样做么?让这孩子上小妾的床滚一圈,说不准来年李大人就能抱上儿子了。
孟茯被这操作气得不轻,然这事儿她还管不得。
倒是若飞他们从前最是了解,这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是何等艰难,有些气不过,“阿娘,就这样算了么?”
“那还能如何?去抢孩子么?”孟茯也无计可施,她这也没立场啊。又忙问:“大人他们都不在吗?”不然怎么能让李大人如此任意妄为?只怕叫那孩子伤心,好个朝廷命官,这当头还要利用他。
心里不晓得如何难过呢!
“出去了呢,这案子结了,就都各自忙去了,哪里得闲,也就是王大人在,王大人管不得他,只跟着一起追去了。”
孟茯只觉得这李大人想儿子是想疯了魔怔了。
但也只能在家里干干等着,没听说孩子被送回来,反而是阮沣儿先从时家那边过来了,想是也听到了李大人这糊涂事儿。
且说这小男孩,他倒是无所谓的,反正自小就流离失所,无亲无故。
如今李大人要他来帮忙滚床铺,他也是乐意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位看起来已经年过半百的大老爷会有那么多小妾,一个还比一个年纪小,让他忽然有些不喜,到那床上去,也就敷衍地打了个滚便跳下来,“好了,还有么?”
算起来,就这么会儿,他已经滚了五张床铺。
王大人只觉得荒唐,生怕沈夜澜他们晓得了,到时候要责备的,这会儿只想将孩子带回去,等着领养他的阮家夫妻,正要拉着走。
李大人却道:“还有一个。”
王大人纳闷,脱口问道:“我说李兄,你何时又纳妾了?你那点俸禄,养得起么?”这么多美妾,个个都要锦衣玉食,还要丫头婆子来伺候,多少张嘴要吃饭啊?他家夫人又没跟着自家夫人一般,与沈夫人一样投资了那么多生意,哪里养得起。
所以王大人少不得是担心他到时候为了这养家里这一大家子人,走上邪门歪路。
这南海郡自打沈夜澜来了后,再也没有什么贪官污吏了。这李大人和沈夫人又是同乡,若真闹出什么风波,可不是丢了沈夫人的脸面么?
“没,还有我家夫人。”到底是原配夫妻,不管如何闹,家里又添了多少小妾,可到底郭氏与李大人这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左右这荒唐事情不做也做了,何不做个彻底,所以便从王大人手里牵过小男孩,带着往正房郭氏的屋子里去。
郭氏上次不小心勒着脖子后,吓得不轻,如今还躺在病床上,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问了旁边的小丫头,“外面闹什么?”
小丫头只老实回了,郭氏听罢,啐了一口,然后想起自己丢了的儿子,忍不住哀泣起来,“我儿若是在,哪里有这些丢人的事情?”
她呜呜咽咽地哭着,外头李大人带着小男孩来,说也要滚床。
郭氏正在气头上,心里想着自己丢了的儿子,躺在床上,看也没看一眼已经跟着李大人来了房间里的小男孩儿,只骂道:“滚出去,我自己有儿子!休要让这野孩子来脏了我的床铺。”
王大人虽没跟着进来,但在外头听得清楚,着急不已,又不好进去,便连忙在外头催着李大人:“李兄,先带孩子出来吧阮家只怕已经来了,还是容我先将孩子送衙门里去。若是错过了,人家不高兴,不愿意再收养,这孩子到时候可就算你的了。”
李大人当然不要,他已经白养了四月这么多年,自己的儿子却在外头受罪,也不晓得还活着没?怎么可能还给人白养儿子?
见着郭氏这里哭哭啼啼骂骂唧唧的,也就让小男孩儿出去了。
他原本,还是希望郭氏再给自己生个儿子的,她到底是自己的结发夫妻,和外面那些女人的是不一样的。
生来的儿子,他也会更喜欢些。
但郭氏不配合,他也没法子。
小男孩儿也不晓得是不是曾经所受过的欺辱太多了,此刻听着郭氏那些伤人的话,他也不生气,甚至听到她的哭声,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难过。
只是他终究还是太小,不懂得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怪感觉?这比他被转手卖来卖去的还要难过。
他也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听到李大人松手,他立马朝外跑去。
外头的王大人见他跑出来,脸色不大好,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自责起来自己就该拦着李大人,不让他这般胡闹的,一面哄着小男孩儿,“你莫要在意,那位夫人她丢了孩子,心里难过。她原本没病的时候,也是个极好的人。”
小男孩听着,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回头朝紧闭的房门看去,心里忍不住想,不晓得他的亲生母亲找不到自己,是不是也这样难过?
不过很快,他就摇着脑袋不去想,他也忘记了,不晓得是哪个和他说的,他是被他娘丢掉的,然后给个路过的老乞丐捡了去。
可惜老乞丐没多久,死在大雪里,他又被老乞丐总歇脚的那一片,一户人家抱走,养到一岁,他家养不起自己,便送了别人。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才被卖来卖去的。
但小男孩已经记不得什么老乞丐,还有养他到一岁的那户人家了。
这时候听王大人又说,“说起来,她的儿子若是不丢,和你也是一样年纪了,也不晓得还在不在世间呢!可怜呐。”说罢,牵着小男孩出了李府。
才出李家大门,便见孟茯等人站在门口,自不必想,多半是为了这小男孩儿来的。
王大人也是认识阮沣儿的,便直接将孩子交托给她,“既如此,孩子本官就不带去衙门里了,阮夫人好生待他。”他本还想说句若是不要了,就送回衙门来。
但想到沈夫人也在,她断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也就没叮嘱,当下同孟茯打了招呼,便拉着若光到一旁说话,问的多是那些禾苗树木的事情。
孟茯这里也喊着阮沣儿,将孩子先带到府里,然后等着阮峥来接他们。
进了门,这边萱儿他们都是熟面孔,小男孩儿倒也不害怕,得了一杯果汁捧在手里后,便偷偷打量自己的新母亲,是年轻的女人,长得还漂亮,只是细细看,发现她脸上还有许多疤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阮沣儿也在看着孩子,发现对方目光里的惊讶,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同孟茯笑道:“这孩子好眼力,还是你这珍珠粉做得不好?他能瞧见我脸上的疤呢!”
她能这般轻松地说着脸上的疤痕,显然从前的那些事情,都是已经放下了的。一面招手示意小男孩到自己跟前来,温柔地蹲下身扶着他肩膀说道:“往后,我便是你的阿娘了,只要我还活着,你的家就永远在的,你放心,你再也不会到处流浪了,我先与你取个小名好不好,等你阿爹来了,再让他给你取个大名,往后也跟着哥哥们一起去读书。”
小男孩点头,她蹲在自己面前,自己的视线能看到她眼里的真挚,他想也许她说的都是真话,往后真的不用被当做货物一般到处变卖了。
他点了头,阮沣儿脸上露出笑容,有些激动地朝孟茯看去,“阿茯,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你们自己决定。”孟茯含笑着回了她。若飞在一旁给他们写这收养文书,等着那阮峥来了,孟茯做见证,他们夫妻画了押,送往衙门里去。
阮沣儿兴奋地侧着头想了半天,最后终于决定道:“叫作小尘吧,我不求你将来大富大贵如何出息,但求你在尘世间能自由自在,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小名儿就这样定下了,没过多久那阮峥回来,改了大名,阮乘风,寓意将来遇着什么事情,皆可乘风破浪安全度过,仍旧保持初心。
当下在孟茯的见证下,小尘对着阮家夫妻磕了头,改口叫了爹娘,孟茯做了见证,画了押便各执一份,第三份则交到衙门里去。
本来孟茯是要留他们在这里吃完饭庆祝一回的,然那阮峥还有要紧事情,耽搁不得,阮沣儿又想趁着时间还早,再出城前,给小尘买些东西,所以便没多留。
其实阮沣儿做小尘的娘,就如同孟茯给若飞他们做后娘一般,这年纪没大几岁。所以更像是个体贴的姐姐,暂时还没找到这做娘的状态。
当下从孟茯家里出来,便直接乘着车到孟茯家的杂货铺里,一路给小尘温柔仔细地讲解这城中的各种事情。
而小尘的性格的确像是阮峥,瞧着雕像一般坐着一动不动,少言寡语的,但也没让阮沣儿觉得自己在对牛弹琴,反而感觉他都是能听进去,而且还冲自己点头应声。
于是越发喜欢他,待到了铺子里,又与剑香等人介绍小尘,高高兴兴买了一大堆东西,租了一辆马车,一起拉着送出城去。
而孟茯这里,原计划是要等着放榜后,再启程去景州的,哪里晓得这过几日推算得来是大雨,到时候马车不好使,船只也不大安全,所以只能提前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