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其其格又跑到旧毡房里,掀开帘子就说:咏熙姐!今天中午烤羊腿,你一定要跟我回去啦……呀!咏熙姐!你、你怎么了?!
看到躺在地上的人,其其格立即跑过去扶起她,咏熙姐……咏熙姐……
咏熙全身都在颤抖,脸色苍白的很,眼眸紧闭着,额上不停渗出冷汗。其其格伸手一探,立即缩回!
好烫!
其其格急得不行,想找人帮忙,离村子又远!看到桌上的手机,立即拿起来,结果又没有信号!
怎么办?
最后,一咬牙,她说:咏熙姐,你等我哦!说完,她掀开帘子就跑了出去。
咏熙躺在地上,一会仿佛置身冰天雪地,一会又像在顶着烈日穿过火焰山脚……不知就这样躺了多久,有人进来,她费力的睁开眼睛,视线里是张关切的脸庞……
恍惚间,有银色光芒闪过,接着,几根长针扎上她的额头、脖颈、及身体其它部位……
再之后,咏熙昏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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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是在高娃的家。
她想要起身,旁边有人上前,先别动。
高娃端了盆水进来,将毛巾拧干后,将她的脸颊擦拭两下,哎,何必要住在那里呢?如果其其格再晚点发现,孩子就会有危险!
咏熙躺在床上,凝视住她,是你吗?
高娃望着她,没说话。
这时,其其格端着粥进来,咏熙姐,你醒啦?太好了!我和额吉都要吓死了!宇临走前把你交给我,还好你没事,不然我都没法向他交待啦!
见女儿进来,高娃起身让开,其其格,让姐姐把粥吃了。
嗯!
咏熙倏地坐起来,伸手抓住她,帮我好不好?
其其格愣了,看看她,又看看母亲。
高娃站住,商小姐……你、你找错人了吧,你要找的是才让,不是我啊……
其其格也说:是啊咏熙姐,我额吉不会医人啦!
咏熙咬了咬唇,兴许是压抑的时间久了,一旦触碰到这些角落,伤痛就会自然苏醒。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又能再为他做些什么?
其其格同情的望着她,坐在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咏熙姐,你要坚强一点哦,你还有小宝宝呢!
咏熙低下头,喃喃道:他那么优秀,却只能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我知道,对现在的他来说,活下去才是一件痛苦的事!每天只要睁开眼睛,都要面对自己再也站不起来的事实……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在那场地震里倒下的为什么不是我?如果可以,我好想把自己的双腿给他……
他比她更有资格健健康康活在这世上!
其其格年纪轻,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么深刻的感觉,看到她那么无助,难免也会跟着伤感,
高娃锁住眉头,无奈道:商小姐,我对此也很遗憾……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帮你啊!
嗯!其其格说:咏熙姐,你误会啦,额吉不是医生。
咏熙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真的是她误会了吗?如果是这样,那希望又在哪?
她拖不起,也耗不起了!
兀自强撑,想给她们一个笑脸,却发现很难,她双手捂住脸颊,哽咽着:抱歉,是我太激动了……
其其格赶紧安慰:没事没事,我和额吉都知道你心情不好呢!
高娃望着她,幽幽地叹息一声,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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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咏熙披着大衣坐在院子里。
她喜欢这里的夜空,视野最为辽阔,远处没有喧嚣,没有浮夸华,只有一份淡淡的平静。
手机突然响了,夜里的铃声尤为突兀。
生怕会吵到高娃母女,她立即接起来,喂……
对面,很静。
一个冗长的呼吸,仿佛走动一个世纪的光景。
回家吧。他说。
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咏熙的心像被什么揪住,一下子就掏空了。
深呼吸,昂起头,不回。
对面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声音更淡了,没用的。
那也不回。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赌气,她变得坚执。
咏熙……
瑾行,别让我放弃!
不剩什么了,就剩下这点坚持了,如果连这也放弃,她不知道还能再拿回什么是属于自己的。
良久,那端的人开口:好。
咏熙紧了紧衣服,坐在门口望着天,瑾行,这里好安静,这里的天都和外面的不一样,真希望你也在这里。
我在。他说:你去哪,我就在哪。
她笑了,嗯。
客厅的窗户内,高娃披着衣服站在那儿,朝外看了一眼,缓缓转身回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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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风和日丽的一天。
其其格下了楼就看到咏熙,咦,咏熙姐,你起得好早啊!
是啊,我准备今天离开。咏熙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
这么快?!其其格紧走几步过去,咏熙姐,你要去哪啊?是要回去吗?
她摇头,向北,找才让。
天啊,你疯啦?其其格立即叫道:没人知道他去了啊,你要找多久啊,再说,向北都是草原,你要走三天三夜都走不出来!再说了,你大着肚子呢,根本就是在拿自己开玩笑嘛!
咏熙回得轻松,早就想体验下一个人旅行,正好,可以试试了。
胡闹!高娃从楼上下来,皱着眉说:商小姐,北边是荒野,没人知道才让是不是去了那儿,而且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你怎么能受得了!
咏熙收拾好了背包,笑道:我连地震都经历过,还有什么会怕的?
你……你真是太固执了!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想一想啊!
咏熙沉吟着,说:我知道我很自私,可是,我还是做不到。
抬起头,对着两人微笑:谢谢你们的照顾,我不会忘记你们的。
将一叠钱搁在桌上,她背着包,拖着一个行李箱就走。
额吉!其其格急了,不能让咏熙姐就这么走了,我怎么跟宇交待啊?
高娃皱着眉,也是一脸忧色。
门外停着咏熙一早联系的车,是辆白色的旧面包车,司机将行李帮她搬上了车,说:油已经加满了。
谢谢。
咏熙上了车,坐在驾驶位上,朝身侧的房子看一眼,最后扭过脸,发动了车子。
听到车声,其其格追出来,咏熙姐——
望着开走的车子,她急得直跺脚,跑回去赶紧给袭凌宇打电话,却见高娃牵出了马,额吉,你……
高娃跨上马,把家看好。说完,追了出去。
走过了村里平整的柏油路后,就是一段颠簸土道,咏熙还没适应这辆旧面包车,开得很慢很小心,延着地图,一路向北。
她知道自己疯了,去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消失了十几年的人!
这一路,可能惊险无数,可越是艰难,她越是无法回头。
这是一段她给自己的旅程,在他承受煎熬的同时,她抓着这个渺小的希望,一同承受艰难!就像她能够重新站在音乐大厅的舞台上,这个世界看似充满了不可能,却处处都是转机。
沿途风光从眼前的蓝天绿草,到她心里的猗蔚溪涧,一路都是清风骀荡。
她想,这里的天空,这里的草原,他也一定会有机会看到!
车镜里,隐约出现了一个人影,时而颠簸在马背上,追着她,在车后伸手摇晃两下,示意咏熙停车。
认出是高娃,咏熙立即将车子停靠在了路边。
高娃追过来,拉紧缰绳,喘了口气,望着坐在车内的她,失笑道:下来说吧。
咏熙一怔,眼神变化下,高娃做个深呼吸,说:才让是我父亲。
咏熙静滞一两秒,立即推开车门下去,同时,高娃也是翻身下马,解开缰绳,拍拍它。马儿很通人性,迈着悠哉的步子,到一边吃草去了。
转过身,她面对咏熙,皮肤是小麦色,透出健康的红润,村子里很少有人知道,我也很享受现在和其其格的生活。
咏熙努力平静下情绪,对不起,我无意打扰你们,但是……
我知道,你也是为了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咏熙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红了眼圈,谢谢。
高娃叹息一声,说: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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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高娃带回了咏熙,其其格开心不已,太棒了!咏熙姐,你可不能再走了,我都不知道要和宇怎么解释了!
看着这个小姑娘,咏熙抚抚她的脸颊,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高娃拴好马,进来便说:其其格,上楼收拾东西。
其其格愣了住,做什么?
我们要离开一阵子。高娃这样说着,已经上了楼。
离开?!
其其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决定,整个人都是目瞪口呆的,额吉!你说是要离开这里吗?我有没有听错?!
她激动得转身就追了上去,长这么大,她最远只去过县里,听说要离开,兴奋得难以自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