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间,慕容曜没了性致。
放下杯子,他皱着眉说:你就不知道洗个澡吗?
知道他喜欢干净的女人,可蒋文芮才不管他的喜好,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懒洒道:没时间。
他挑眉,语气嘲讽:这么忙?
她点点头,却也没解释。
怎么忙都是她的事,犯不着向他说明,她出卖给他的,已经够多了,不想连自由也一块。
她不说,慕容曜也猜得到,只是他觉得,她这么做不具丝毫意义。他扬起一侧唇角,说:你以为尤秋莹会感激你?
她不会,她平静道:她只会更恨我。
就像对面的男子,无论,她怎样妥协,他的恨意都不会抵消。她甚至在想,就算是走到她生命尽头的那一天,他应该也是会恨,恨她不继续给他折磨她的机会。
不明缘由,她叙述性的语气,让他很不舒服。他想要看到她痛苦,而不是麻木。
去洗澡。他略显烦躁的挥下手,生怕她带着病菌一样。
蒋文芮没吭声,反正到这儿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已经成了例行公事,她尽量说服自己接受。
走进浴室,里面的热息,令她慢慢的放松了下来。这才想起,自己两没洗澡了,怪不得他会一脸厌恶。但这要是把他赶得远远的,她倒情愿自己变得更脏。
站在莲蓬头下,她又改变了主意,不想沐浴,想要泡浴。慕容曜的超大型按摩浴缸,一定很舒服!
放了些玫瑰精油,她将疲惫的身体置于水中,水温刚刚好,闭上眼睛,安心享受。
慕容曜在外面等了快半个小时,也不见里面有动静。工笔刀雕画似的完美五官,被一片阴霾笼罩着,他起身,径直走向浴室。
推门房门,水雾缭绕,按摩浴缸发出微微的有节奏的操作声,里面的人昏昏欲睡,两条葱白藕臂搭在浴缸边缘,头歪在一边,浓密的睫毛,时不时的轻颤一下。
那画面,静谧得美好。
隔着水气,慕容曜蓦地定住。心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痒痒的,麻麻的,连神经都跟着麻痹了。
当他意识到时,他已经走了过去……
浴缸里的水,悄悄溢了出来。
皮肤好像贴上了一个火炉,烫得很,她一下子惊醒了,抬眸就对上了慕容曜布满欲望的眸。蒋文芮倏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惊呼出声:慕容曜,你——
……不可描述……
他转身,走了出去。
蒋文芮立即打开水笼头,释放出堆积在心底的所有情绪,却也只能是沉默的声嘶力竭。
他只知道恨她,而且恨得那么天经地义,不管他做出什么样的行为,都有一个强大的理由在支撑着。她呢?背负了一世的罪名,还要偿还一生的债。
后不后悔撞死冉晓晴这件事,她曾问过自己无数次,若按她的脾气,再来一次,她其实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只是,她应该连自己也一同葬送掉的。
待她重新整理好自己,走出浴室的时候,客厅里满是烟味。
慕容曜早已穿戴整齐,就站在窗前。背挺着,细看下会发现他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紧绷着的。参差的短发,被水打湿了,凌乱的愈显魅力。冰雕一样寒冷的侧颜,充斥着窒息的美。
表面看他,还够平静,只有他自己知道,插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攥得生疼。
蒋文芮穿回自己的衣服,即使要上战场,起码也像个样子。她拢了拢湿漉漉的发,顺手拿起桌上的烟,抽出一根来点燃,淡淡地抽着。
慕容曜转过头,冷漠的瞅她一眼,忽而扬起唇角:什么时候知道的?
蒋文芮弹了弹烟灰,缓声道:我爸调查过你。
他慢悠悠地点了下头,他到这会才认出我,也够没记性的了。
他说你变化太大,蒋文芮抬眼看他,冷声:那会没现在这么混蛋。
呵呵……
慕容曜笑了,坐到她对面。蒋文芮深深的看了看他,又收回视线。
他总这么喜怒无常,不是她能掌控的,但她清楚,他越是笑得轻佻,漫不经心的,就越是危险。
把烟捻在烟灰缸里,她重新看向他,撞死她的人是我,随你报仇报怨,我都接着。我就一个要求,别动我家里人。
她说得简单明了,事到如今,也是认了。
慕容曜精心下了这么大的一盘棋,都是为她,她纵然插上一双翅膀恐也难逃。更何况,蒋莫怀这会中风,刘萍又是个没主意的人,她逃了,受牵连的是他们。
你有资格跟我谈这些吗?他嗤笑,话已挑明,也不必藏着掖着了。从一开始,他所做一切,就是在等她自投罗网!毁了她,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蒋氏在我手里,你们一家子的命运,也都在我手里,我就是主宰!包括蒋莫怀的医药费,还有你母亲欠下的赌债……盯着蒋文芮突然变化的脸色,他状似恍然一笑:她三年前就开始参赌了,和龙城那些有头有脸的太太们,赌得还挺大。时间久了,瘾头也大了,以前是蒋夫人,可以尽情挥霍,但今时不同往日,有人跑到了公司来要债,可都是我替她还的!怎么,她没告诉你吗?
蒋文芮秀眉蹙紧,她自嘲的想,这个家,到底还有多少龌龊事,是她不知道的?
只有她,像个局外人。
我若是哪天不高兴了,一通电话打过去,你信不信蒋莫怀会立即被医院请出去?还有你母亲,说不定哪天就会横尸街头了。
蒋文芮垂眸,听他将仇恨,也可以谈得如此云淡风轻。怕是恨得久了,已懂得收敛了。
这一切,就因为我吗?她的问话,显得无力。
没错,他大方承认,牢牢盯着她,面带微笑:知道我为了走到今天,付出多大的辛劳吗?当然,这还得要感谢你。
蒋文芮只觉得脑后神经隐隐的跳着,胀痛开始蔓延,她无力再辩白什么,点头:我知道了。
怎么,不打算求求我?
他长臂展开,搭在了椅背上,淡定如初:也许心情好了,我会考虑给你点什么优待。
省省吧。她起身,淡漠的目光扫向他,慕容曜,有种你就整死我,千万别给我留口气,否则,我会瞧不起你。
抓起包,她转身就走。
慕容曜脸上的笑,一点点疑惑,瞳中的黑,似黑夜般张狂铺散。
蒋文芮心情不好,一个人走在路上,胸口空落落的,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离了。面对慕容曜时,她是战士,一旦转身,其中的落寞,只有自己体会。
回到家时,刘萍居然在,她关切的询问着:小芮,你去哪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是不是生病了……
她伸手就要覆上蒋文芮的额头,她却不着痕迹的避了开。
刘萍尴尬的愣在那儿,怔怔的望着她。
蒋文芮走回房间,声音凉凉的:妈,如果你想逼死我,你就继续去赌吧。
小、小芮……刘萍如遭电击,整个人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煞白,讷讷的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徒劳苍白。
回到房间,看着桌子上才完成一半的设计图,蒋文芮眯起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一点意义都没有。为了谁?又能拯救谁?恐怕,连自己都救赎不了。
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
拿起来一看,有一个未接来电,还有一条短信。
电话是严肃打来的,时间是在她刚刚离开家时。她又打开消息框,弹出一条讯息:想我帮忙的话,我会尽力。
这话,一语双关。但此刻的蒋文芮,也只能体会其中之一。
那种被人关心的滋味,让她暖了目光,深吸一口气,重新打起精神来。她不想跟自己较真,不是做每件事,都必须要配上一个足以感化世界的借口。有时候,能够暂时麻痹,也是好的。
她开始继续对着那半份设计图勾勾画画,上一份设计,灵感源于慕容曜给杨希媛设计的那双鞋子。这一次,却是来自黑暗,无边无际的黑色,成了她眼前唯一能看到的色彩……
又是一夜未眠,她顶着黑眼圈就去了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