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牧从车内匆匆下来,一看女儿的样子,皱紧眉头,几步上前就扶起她:走!跟我回去!
不要!!杨希媛倏尔反应激烈的推开他,指着他大骂:都是因为你们!慕容他不要我了,你们开心了是不是?!
当着慕容曜的面,杨牧脸上挂不住,低声说:希媛,和爸爸回去。
我不回!杨希媛歇斯底里着:你们都听着!我就是要嫁给他!这辈子,我除了他,谁也不会嫁!!
杨牧抚抚眉心,招手叫来司机,拦腰抱起杨希媛,她挣扎着,大叫着,结果硬是被塞进了车里。
阿曜!救我!快救我!他们要害我——
杨牧深呼吸,来到慕容曜跟前,盯了他的眼睛好一会,才缓缓说:慕容,我想你应该明白,做为父亲,我只想女儿能幸福。但是,幸福的前提是她得嫁给一个正常人。
蒋文芮听着,紧紧捏着拳头,莫名的就愤怒了。
慕容曜却是反应奇淡,一笑:杨叔叔,我明白。
虽然婚礼取消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随时找我。杨牧说完,转身便上了车。
我恨你!我恨你!你毁了我的幸福!我恨你……车内,不时传来杨希媛愤怒的声音。
杨牧吩咐立即开车,直至远离,蒋文芮才推开车门走下来,走近慕容曜,她说:你的眼睛一定会复明的!他们会知道,不把女儿嫁你,是他们有眼无珠!
慕容曜勾着唇角,用着漫不经心的口吻说:这样没什么不好。
反而,如释重负。
她还想再说什么,慕容曜却说:推我进去吧,闹了那么久,挺累的。
她深深看过一眼,应了声,然后推着他便进了门。
月见草的花香,乘风而至,她享受的半眯起了眼睛。时值五月,初尝浅夏芬芳,天空明净的不见一丝尘埃,会让人将心头郁结一扫而空。
走进小别墅内,怕他上下楼会不方便,便住在了一层的客房里。回到房间,她要扶起他,他却固执的手一伸:拐杖。
我扶你不是一样?
不一样!他拢拢眉说:我再不济,也不至于让你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伺候!
蒋文芮下意识的反驳道:这才不到三个月,肚子一点都不大!
慕容曜阴沉的冷笑两声:人家的肚子这个月份都已经隆起了,你还是平平的,你还好意思说?
蒋文芮摇头:这事不懒我。
嗯。意外的,他竟点头表示赞同,说:是我没有监督好,以后,我会盯着你吃饭的。说完,倏尔想到了自己已经失明的事实,又是自嘲的一笑:当然,你可以欺负我看不见,把饭都倒掉我也不会知道。
原来想要抗议,但听他这样讲,蒋文芮硬是压下不满,咬了咬唇,别扭的说:我才不会呢。
他一扬眉,嘴角又勾了起来:真的?
她不情愿的嗯了一声。
慕容曜总算舒心的说:手拿来。
蒋文芮眨眨眼睛:干嘛?
扶我起来啊!
她一怔:刚才不是说不用?
我又改变主意了。
看他说得理直气壮的样子,蒋文芮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决定还是不跟他计较得好。
谁让他是病人呢。
虽说是将他扶起来,可是,他当然没舍得压下一点重量,都是用一只手撑着才站起来,再坐到床上。
高阳进来,他吩咐道:你先回公司去,把需要处理的文件都给我带来。顿了下,他又补充一句:再开会的时候,我要听会议记录。
明白了。
高阳离开后,蒋文芮让慕容曜睡一会,她则进厨房准备午饭。
厨房里的食材相当丰富,都是高阳提前准备好了,她寻思着给他煲汤,但是从来没有煲过,于是电话求助刘萍。
刘萍便在电话那头,一样一样教女儿。
厨房外,慕容曜撑着手仗,慢慢摸索着靠近。
放人参会不会肝火太旺?他这几天火气挺大的……不会?那好,我少放一些……接下来呢?还要准备什么……要文火是吧,好,我知道了……
听到里面的声音,他的脚步滞了下。
他的表情是复杂的,慢慢的,转了个身,又准备回去。脚下却在这时,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
听到外面的声响,蒋文芮急急忙忙的出来,一看他倒在地上,赶紧过去扶他:怎么出来了呢?快给我看看,有没有哪摔伤了?
她口吻急切,抓住他的手,把他扶了起来,还不待站稳,整个人都被他抱进了怀里。
慕容曜……
别动。他的声音低得发沉。
她渐渐放松了僵直的身体,由着他抱着。
良久,他没说话,她也没有动。
突然,他又松开了她,别开脸,扶我回房吧。
她什么也没说,又将他扶进房间,将被子替他盖好后,她说:你睡会,饭好了我再叫你。
慕容曜闭上了眼睛,听到她脚步远离,才又缓缓睁开。
一片黑暗。
他慢慢抬起手,放在眼前。
还是一片黑暗。
放下手,他竟安心的又闭上了眼睛。
其实看不见了也好,可以关上一扇门,不必再去面对有些人,有些事。
困意袭来,恍惚发现,这几天在医院里一直都没有休息好,晚上时不时的醒过来,直至听到她沉稳的呼吸,才慢慢又进入睡梦。如此反复,哪里还熬得住?
再次醒来,蒋文芮已经唤了他不知多少次。
见他终于醒了,她才松了口气,起来吃饭吧。
他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的样子,由她扶着坐起来后,整个人都靠在她身上,外头天色已见玫红,嗅到空气里飘着的淡淡饭菜香,他问:忙活到现在?
蒋文芮难得不好意思,鸡汤煲了几个小时。
将他扶到轮椅上,她推着他来到餐厅,自己则坐在他身侧,把筷子放到他手里,说:左手边是清蒸鲫鱼,中间是糖醋排骨,右手边是鸡蛋西红柿……
他依依记下,手腕恢复得差不多了,在她的帮助下,倒也勉强可以自己吃饭。
蒋文芮又端来一碗鸡汤,他喝了一口,味道刚刚好。想到这是她煲了几个小时的,他就一口气都喝光了。
蒋文芮笑得很满足,原来以为他还会闹别扭,结果他这么捧场,花费的那几个小时,都是值得。
餐后,蒋文芮推着他来到院子里。
慕容曜抬起头,感受着五月微风,头发被吹得有几分凌乱。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了上去,说:头发有些长了,该剪一剪了。
他懒洋洋道:你给我随便剪一下就好了。
也许是家里的时光太惬意了,他不想出门。
没想到,蒋文芮竟点头:没问题。
他这才回过神,不确定的问:你该不会是想趁机报复吧?
反正,剪得再难看,他也看不到。
她撇撇嘴,回他:少把人想得那么阴暗了,你以为人人都是你啊?
慕容曜当这是褒奖,不是谁想阴暗都可以的,没实力的都去卖萌了,要不怎么说,呆和萌永远不分家呢!
这观点……奇葩。
蒋文芮找来剪刀,就在院子里,小心翼翼的替他修剪着。
意外的,她的手法很专业。
学过?他问。
在里面的时候学过些。
慕容曜心头倏尔一紧,听这么坦然的说出在监狱里的生活,这还是第一次。
过了许久,他闷声问:你在那里面……受过欺负吗?
这也是他第一次,问她有关那里的事。
蒋文芮的手滞了滞,但很快,又继续为他修剪,自嘲道:也许是因为我还算家境殷实,格外会让人讨厌吧。
他的眉头轻轻皱起,问:她们怎么欺负你的?
蒋文芮笑了:听我诉说想当年,会让你有点报复后的快慰吗?
他真的点头,没错。
蒋文芮想了想,索性遂了他的心愿,不紧不慢的说:在那里洗澡,热水是有限供应的,我却一连洗了三个月的冷水澡……吃饭的时候,我这里便是自助区,她们会随意挑走她们喜欢的……
慕容曜越听脸色越难看,搁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由得紧握。
这一刻,他忘了她其实是在接受惩罚,反而出离的愤怒。
提及往事,应该是她人生中最不愿面对的圉,但蒋文芮却淡定的很。也许,因为对象是他,清楚她所有的阴暗晦涩,不必再遮遮掩掩。换作其它人,她不知道,会不会有这样的勇气面对。
时间在她指间游走,指尖不经意的擦过他的头皮,竟奇迹的安抚了他。
他舒服的阖上了眼睛,在这样一个拥有夕阳的夜傍来临前。
终于剪好了,她转到跟前看了看,满意的笑了:不错。
他懒洋洋的接口:是人长得帅,给你剪的发型加了分。
你就不怕我真的给你剪得很奇怪?
眼不见为净。
她笑笑,和他逗嘴,她是讨不到便宜的。
推着他进了屋,蒋文芮准备给他放洗澡水,却被慕容曜一把扯了住。
这种事,不用你做。
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