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转过头,看着后座那个蜷成一团的身影,不忍的同时更觉得一阵莫名的心酸。
能让一个小姑娘哭到晕倒,那发生在她身上的事,绝对不是小事,想来也无非是家破和人亡吧!
真可怜。
苏炫庭依然沉稳如初,专心地握着方向盘开他的车。
可秋色看得出,自打他喊出那声“阿昕”的名字之后,他的眼神变了。初见他之时,他就是一个高傲的贵族,像寒冬开放的腊梅,眼里流露出来的暖意明明想让人亲近,但给人的感觉却是在拒人千里之外。也许他也曾经想过要融入人群,但是他太完美,太优秀了。往往这样卓立鸡群的人,更难与常人打成一片。
这是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和孤独。
而要消化这种寂寞孤独,唯有靠自己,只有不断的给自己温暖,让自己独立,才能耐得住寂寞,经得起诱惑,甚至是坦然面对未知的一切。
秋色做鬼做了千年,这是她不断总结出来的观点。
“秋小姐,我能咨询你一件事么?”
许久的沉寂之后,苏炫庭当先开口了,还是很慎重的用上“咨询”二字。
秋色一听,立刻就来了精神:“请说。”
“如果有一个人,明明在你怀里断了气,可不知为何,她竟然再次活生生的出现在你面前?而且,事隔……多年。”
秋色听在耳中,心脏剧烈地一跳:妈啊!这什么情况?怎么跟我遇上的难题一模一样?
她不知该如何表态,一颗心,平白无故跳动的厉害。
车内,重归寂静。
突然,秋色想起了一个很相当严重的问题,缓了半天的神,她才一指后座的人:“你口中的她,该不会是指那个小姑娘吧?”
毕竟活了千百年,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苏炫庭也没有矢口否认,足见她的猜测是正确的。
“明明断了气,可现在,她又好端端的活在你眼前?哈哈。”秋色自嘲一笑,手肘撑在扶手上:“我们两还真的是有缘,连遇上的问题都是如出一辙的天方夜谭。”
此时此刻,苏炫庭终于拿正眼来瞧身边的美女了。
一时百感交集扶额自笑的秋色耸耸肩说:“真的,不骗你的。”她叹了口气,打算借此机会全盘说出,说不定,会从他身上得到答复。她从不喜欢藏着掖着。
“我的一个……朋友,多年前也同样在我怀里咽了气,可是,事隔多年,他竟然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面前。苏先生,你说,我是该与他相认呢,还是装作不认识?”
扶苏名义上是她的主子,可她一直视他如天如神,从不敢妄想,虽然难免会起痴念,但此刻她在脑中搜罗了许多词,却只能用一个“朋友”代替。
她的眼神流露出无比沧桑的悲色。
苏炫庭的目光逐渐平静,几分疑色变成了好奇,目光灼热:“你口中的朋友,该不会是指我吧?”
秋色不料他竟然如此洞察人心,她不动声色一笑:“我若说是,你信么?”
“你究竟是谁?”语气中明显加重,也显然多了几分戒备。
秋色一撩额前短发,露出整个光洁如月的额头:“如果一定要说,那就只用异类这个词来形容吧!”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秋色并不打算藏着掖着,直截了当,由繁化简才是她的风格。
“异类?”提及此词,苏炫庭原本神采奕奕的眸子里蓦地暗了下去,就好像是被秋色踩到了痛脚。
当然,坐在他身侧的秋色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只是隐约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一丝不妥。她继续怡然自得地说:“对啊!其实我并不算一个真正的人,顶多算是一个附在人身上的鬼魂。我答应过这个身体的主人,会代替她,替她守护她家中老小。我这么说,你会不会觉得我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疯子?”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下一刻,破天荒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让秋色难以捉摸:“信。不过,你打算长久的附在这个女人的身体里?”
想不到对方给她的答案竟然是肯定的。
秋色敢肯定,这个苏炫庭非常的不简单,若换作平常人听到这些匪夷所思的话,第一个反应应该是表现得相当吃惊或诧异,而他,并不然。听到这些鬼神之说的他,表现得十分的淡定,就好像亲身经历过了一般。
看来,他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她继续眉飞色舞的说:“这个女人她其实已经离世了,只剩下一副空壳,所以现在这具身体,她属于我了。”
苏炫庭似乎对她所说的一切也并不抱任何怀疑态度,甚至是深信不疑。在前方红绿灯变化的同时,他倏然转过头来,迎上秋色热切的目光:“对你来说,倒是件可喜可贺的事。”
虽说只是一个目光相对,却登时让秋色局促不安起来,她将目光收回,投向车窗外:“我不知道,这到底算不算是一件可以令人恭喜的事?”
他勾唇一笑:“人生如白驹过隙,稍纵即逝,你死而重生,本身都是一桩喜事。”秋色并没有留意到,他嘴角边露出的那一抹魅笑。
“也对。那你呢?”要完成大事,必须要趁热打铁,所以秋色打算硬着头发,打破砂锅一问到底:“你又是哪一类?肯定不是普通人吧!你看我都把唯一秘密都拿出来跟你分享了,你能不能也说些秘密给我听听呢?”
出乎意料的,他却是自嘲一笑:“我的秘密吗?”
“对啊,比方说,你是谁?你打哪来,你总不能说你跟孙悟空一样,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哪能跟孙大圣相提并论,说白了,我不过是一个妖。”语气清淡如风,看来他不管自己到底是人是妖,都是无所谓的。
他回答的干脆而坦然,反倒让秋色信不起来了:“……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是妖的事情?我们不过才第一次见面……”
“你一上来就把你不是人如此隐讳的事都告诉我了,可见你是个实诚的人,既然如此,我自然也不能小气了。”
理是有理,不过,秋色仍觉他过于相信陌生人,不好,真的不好。
活了这么多的岁月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没见过,秋色自认见过的妖怪没有上千也有上万。可令她奇怪的是,扶苏明明是死了,又怎么会变成妖呢?还是说,眼前的他,只是一个会变幻人身的妖怪?她扬了扬眉,顺藤摸瓜的紧追不放:“那你能否告诉我,你究竟是只什么样的妖怪?”
“有千千万万个人,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妖怪。”
这个答案,够绝。
“多少岁数了?
“这个我还真回答不上来。”
“大概一下?”
“过千了吧!”
“几千?”她仍不死心,她一定要确认他的年岁。
苏炫庭似也不恼她的追根究底:“1800吧!”
秋色呆住:1800了……那不正好是扶苏死后至今的时间吗?他……他就是扶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