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色并不加以反驳,反问道:“那枚硬币也是你的杰作吧?”
王子镇略一挑眉:“除了我,你身边还有其他高人存在吗?”
得瑟什么呢得瑟。
“谢谢了。”若不是那枚硬币保护了她和陈景然,只怕人间又无端端的添了两条冤魂。不管怎么说,这声谢,还必须是诚心实意的道谢。
王子镇听在耳中,觉得蛮顺耳的:“客气什么,谁让你是我不可或缺的助手。”
“而且……”秋色正想跟王子镇说明琉璃心碎片的事情,倒霉鬼却正好从井底飘了上来,打断了她的话头。
“下面淤泥堆里真有个坛子。”
秋色一瞧见面前的纸片人,一时忍不住就笑出声来:“这什么?纸人?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这驱纸人的法术了?”
“嗬,什么纸人,我是倒霉鬼。”
王子镇自顾点点头:“看来得把坛子捞上来才行。”
“那也不可能是我。那上面画满了符咒,我去碰它,不是存心让我灰飞烟灭吗……”
王子镇嘴角噙着笑:“是男人就该主动。”
“我……没死之前确实是男人……”倒霉鬼彻底被打败了。王子镇随手将倒霉鬼从自己眼前弹开,走近井边瞧了一眼,又从左边口袋中摸索了一阵。
秋色以为他又要跟上次一样,从他的百变口袋中变出什么宝贝来,正好奇着,谁知他竟抓了条黑色的小蛇出来。
秋色仔细一看,只见一条拇指般大小的小蛇吞着信子,前半身成s形,正缠绕在王子镇的手上,她大觉得奇怪:“这什么?”
王子镇又开始贬低秋色了:“秋,你肯定不爱吃胡萝卜。”
秋色无法正确理解他的词意:“无缘无故提萝卜干嘛?”
“显然你不爱吃胡萝卜所以你眼神不好,这是一条蛇,没瞧出来吗?”王子镇的语气相当地鄙夷。
“……”what?明明就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两个东西好吗?秋色的脸不由苦了起王子镇将小蛇放在井边,并对其发号施令:“把下面的东西给我捞上来。”
秋色是知道他的神通广大,也就不自取其辱,问东问西了,反正等着看戏就是了。她朝王子镇的背后做了个鬼脸,在陈景然的身边坐下。
可怜了陈大小姐,仍然处于游魂状态。秋色突然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袭来,冰冷的寒意在四肢百骸流动,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陈景然也抱住了双肩,哆嗦着:“好冷。”
王子镇闻言找了她们一眼:“你们先回高老庄……”正在这时,井中传来“沙沙沙”的摩擦声,接着,一个东西被高高的抛了上来,“啪”的一声,被丢在了地上。
倒霉鬼凑上前去,不免大吃一惊:“哥,怎么是你的蛇啊?”
摔在地上一团黑糊糊又血淋淋的东西,正是王子镇刚刚放下去不久的黑色小蛇。蛇身已撕咬成数断,血流不止。
王子镇一挥手,黑色小蛇蓦地消失不见了。
情况出乎意料的诡异。
王子镇往井下瞧了一眼,一脸若有所思:“下面有东西。”
“还能有什么东西?”倒霉鬼也是满心疑问。
秋色却果断上前的说:“有碎片。”
王子镇闻言抬头,似是惊喜的目光看着秋色。
秋色点头表示肯定:“在陈小姐家中遇袭的时候,坠子发光了。”
王子镇不再迟疑,直接翻身跃下了枯井。
“哇,一听到碎片就干脆利落的自己跳下去了。姐,是啥碎片?”倒霉鬼攀亲拉故的功夫着实了得,一会喊王子镇“哥,”一回头就称呼秋色为“姐”了。
秋色只是做了个“保密”的手势。
倒霉鬼仍然不依不饶,甚至滔滔不绝的猜测着:“姐,那个碎片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看我哥他,分明是个有洁癖的人,井下那种狭小恶心,又泛着腐烂之味的地方,一般是有洁癖之人最厌恶踏足之地。但是,一听说有碎片,他也顾不上什么洁癖,直截了当地就下来寻找了。足见,碎片对他而言,是无比重要之物。我说得没错吧!”
秋色没有否认。尽早找齐碎片,他便能尽早找到凉夜。碎片于他来说,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倒霉鬼几乎要贴到秋色的脸上去了,一幅“你不告诉我,我誓不罢休”的样子:“碎片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啊姐……姐……”
“你有完没完呢?还有,谁是你姐呢?”不胜其烦的秋色粗鲁的弹开面前叽叽喳喳的人偶:“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倒霉鬼,八成就是个唠叨鬼。唠三叨四的,烦都烦死了。”眼下情势不明,早就让秋色烦透了,也不知王子镇从哪里捡来的人偶竟还有闲情逸致在这转来转去,猜来猜去的,没把它打飞了算手下留情了。
倒霉鬼万万没料到这位“姐”的火气着实不小,毫无预兆就一巴掌拍过来,竟把它拍得是晕头转向,两眼冒星:“我明明是会给人带来霉运的倒霉鬼,可为什么碰上你两之后,倒霉的总是我呢……”
王子镇并没有让自己的身体碰到井中任何一物,而是身悬半空。正如倒霉鬼所言,他有洁癖,而且是相当重的洁癖。
这口枯井从上往下看,的确深不见底,而井下的空间也犹为空旷,且四面贯通,地下分洞竟达八个之多,可见此井井水一定相当的充沛。
井壁往下,越显潮湿,显然水流枯竭的时间并不是很长,看情况,应该与辣鸡脱不了干系。若所料不差,应是她的怨气截断了所有水流,让这口水井成了一口枯井。
井底久不见日光,空气稀薄发霉,王子镇吸了吸鼻,面现不悦。
他独自一人在漆黑的井底左右四顾,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半陷于淤泥中的东西。
他食指一勾,坛子凌空而起,悬浮在他的眼前。
眼前的这个东西被血红色朱砂所画的黄符封得严严实实的。
但凡有常识的人都知道,被黄符封着代表着什么意思。
坛呈灰色,形状两头小,中间大,看样子应该是泡菜坛,并不像倒霉鬼所说的是尿壶。因是以陶土为原料烧制而成的,即使扔在废井之中数百年,也极不易变形损坏。付岩将辣鸡封存于此坛中,无非是想让辣鸡永远的尽折磨而不死。足见这个叫付岩的男人,是多么的阴险狡诈,心肠歹毒。
不过这一路下来,竟不曾看见碎片。
他不会怀疑秋色的判断,因为他相信秋色,那么换言之,碎片极有可能就在他手中的坛内。要知道,辣鸡死后被塞入这个小小的坛中,她的遗体不会腐烂,但是怨气太重,灵魂无法超生,再加上黄符限制,她只能永远呆在这泡菜坛之中,每逢月食之日,还要忍受水淹火炙的折磨。
之前王子镇就一直在疑惑一个问题,以辣鸡微弱的鬼力,自身尚且难保,又如何能与陈景然世代相传的古币相抗衡的力量?定是得到了某种力量才能令她拥有了冲破古币的力量,甚至大白天公然出现在人间为恶。
若说是碎片的力量,那么所有的疑点就全都明了化了。
因为琉璃心碎片的力量,辣鸡的力量才会日渐强大起来,而黄符力量才会日渐薄弱。短短半个月,她的魂魄才能借助她遗留在人间的眼角膜而重回人世。只可惜付岩宅中符咒超多,力量超大,始终令她无法进入。又因为陈景然帮忙付岩一事,令她更加气愤,便决定先杀了陈景然泄恨,再借她躯体对付付岩。然而,鬼算终究不如人算,陈景然金龟婿没找着,反而给自己找了个除妖师,这才侥幸捡了条小命。
所以说,冥冥中,一切皆有定数。
“boss……”秋色略显焦急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上方传来:“boss……”
原本面无笑意的王子镇在听到某人的叫唤之后,露出了粲然的笑颜,被人关心,果然是件最幸福不过的事了。
正待离开,坛中开始摇晃,辣鸡不安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你是谁?你想做什么?”
“哟,你回来了?”王子镇眯着眼打量着泡菜坛,正好发现坛口上竟然裂了一条缝,而包封在外的符咒显然被撕开了一角:“在我面前还能来去自如,你可是世上第一鬼呢。”若不是借助碎片之力,她根本不可能从坛子内部撞裂坛身,甚至撕裂符咒边缘,更不可能从封印的坛中溜出去为非作歹,甚至于在王子镇的眼皮底下还能随心所欲的进进出出而不被察觉。这一切,全部都是因为碎片的神力。
“我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我的仇,我是一定要报的。”辣鸡语气十分不善,她积蓄的怨气一下子暴发出来,令坛身剧烈的摇晃起来:“任何阻碍我的人,通通都要死。”
“即便让你手刃仇人,那又如何,除了徒添杀孽,对你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我不管,我不管……我人虽死,但这坛肉身却永不腐朽,而且灵魂将永远被禁锢在此,直到永远……永远……我只要想到自己将永无止尽的被禁锢在此……我就受不了,我就受不了了……凭什么我要遭受这连死都不由己的罪,凭什么付岩这个杀人凶手就可以在外面逍遥法外……凭什么……凭什么……啊……”
王子镇似笑非笑地说:“你别忘了,你也是杀人凶手。你遭此报应,全然是因为你自己当初亲手做下的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种孽,得孽。明白吗?”
辣鸡瞬间沉默了。她不否认,因为她的确杀害了她的亲生母亲,也就是付岩的养母和父亲,还有曾经让她生不如死的魏家人:“事出必有因,我杀他们,那是因为他们都该死,他们……”
“恶人自有恶人报。”王子镇漫不经心地打断她恶狠狠地话头:“即便他们是恶人,也轮不到你来替天行道。你又算哪棵葱?”王子镇可以想像的到,这句话一定让辣鸡目眦欲裂,恼恨非常。但是,他还是会说出来,全当是说教吧:“投胎到何处,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我们唯一能决定的是,是我们自己的心。当初你走了歪路,做了错事,就应该想到自己将来会受到相应的惩罚。付岩也一样。不过,你是幸运的,因为我可以还你自由。”
“自由?”这句话是辣鸡始料未及的,她再次沉默了一会:“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也可以无偿的帮你渡魂,让你超生啊!”他发现自己最近蠢事做得有些多了,完全不像从前做完事就挥挥衣袖帅气走人的自己。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初衷竟被改变了?
“那付岩呢?”
王子镇忍不住苦笑:“他犯下的罪恶,最终都会如数的报应在他自己身上。”
又沉默了一阵。
很显然,辣鸡与人沟通的能力非常的低弱,因此她习惯了沉默。沉默,并不代表她不会反抗。科学研究表明,越沉默的人,越危险。他们一旦从沉默中爆发,她就会像走火入魔的疯子一样发狠。这类人,容易被说服,也容易暴走。辣鸡便是易暴那一型。因为没有人在恰当的时间给予她帮助,以致于她六亲不认,血刃生母。
秋色清脆的声音仍在持续不断的回荡在头顶,就像是在大海之中指引人光明的灯塔,像在沙漠之中指引人方向的星辰。
王子镇心中暖意顿生,什么时候起,他竟如此在意她对自己的关心。当然,此时此刻的他也是恨不得立刻、马上就离开这口破井,只可惜眼下还不能,他必须先让这只女鬼妥协了才可以。
“怎么样?你是想要自由还是想继续报复付岩?若是想自由,我立刻就可以助你离开这坛子,魂归地府,但你若仍是冥顽不灵的仍想着要去报仇什么的,那么,我就会成为你的新敌人。”
王子镇神色森然,眼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寒光,拖泥带水的作风方法绝不是他的作风:“你自己作选择吧!”
就算辣鸡再心狠手辣,在他眼中,也不过是小鬼一只,根本不足为惧。令他担心的是,一旦辣鸡放不下仇恨,誓要杀死付岩才善罢甘休的话,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棘手,变得麻烦。
麻烦,是他最不乐意且最讨厌看见的事情了。
他不想让事情变得麻烦,他更不想为那些披着狼皮的恶人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