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镇看到秋色口中的包扎不过是一块衣料潦草的缠在伤处。
这个颜孙前,向来办事不利的。
原本就不该指望他的。
王子镇意外的沉默了一下。
颜孙前见他无动于衷,心道不妙,他已经做好了被骂得狗血淋头的准备了,可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王子镇劈头盖脸的骂声,换从前,早就一脚过来把自己给踢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好奇的半睁着眼,瞄了瞄面前的男女,原来王子镇压根就没空搭理他,而是扶着受伤的秋色靠墙坐下。
王子镇单膝蹲在她的跟前,低头便要去撕开那块很难看很难看的布条。
秋色侧过身子,并不想让他去触碰:“只是小小擦伤,不碍事。”
容若也凑近来看:“就是,一点小擦伤,何至于担心成这样?”
颜孙前白了她一眼:“受伤的又不是你,说什么风凉话?而且秋色是人,凡人身躯本就脆弱不堪。方才若没有及时躲开,后果不堪设想。哪像你,那么腻害哦。”
“技多不压身,况且本事这东西,可从不分男女,更不分种族国界,它只分有和没有。”容若向来自负高傲,而且她是女子,女子爱美,绝对不舍得让自己涉险受伤,免得在身上留下什么难看的疤痕,因此至她识事开始,便开始不断的淬炼自己,强大自己。
颜孙前也学着她模样和口气,重复了一句容若方才说过的话。
容若只觉得此人极其难缠又讨厌:“恶心,滚开。”
“你才恶心。”
“可以麻烦你们到别处去吵吗?”王子镇眸色深沉,可见他的心情并不好。
见他再次伸手过来,秋色忙说:“好歹也是颜颜的杰作,就不要弄掉啦。”她可不想再被容若借机说事。
王子镇神色自若的又开口了:“你知道我的强迫症很严重吧!”
秋色愣了愣,点了下头。
“这条止血缠伤用的布条真的让我有种想砍人的冲动。”
颜孙前捂着眼睛,转过身去。
秋色都囧得不好再多说,只好任他摆布了。
布条粘着血肉,撕下来的时候,难免牵动周边肌肤,秋色疼得丝丝抽气。照理来说,小擦伤应该不至于这么疼的啊!她又忍不住瞄了眼伤口,只见胳膊上被划出的伤口已经变成了一道很长的血道子,她“哇”的一声,没想到这小小的擦伤,竟然一下子变得这么的严重了:“会破伤风吗?”
他原本就心疼的要命,可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就乐了:“不会。”
“会留疤吗?”
“不会。”
“那就好。”女孩子可都不希望自己的身上留下什么难看的疤痕。秋色也不例外,何况这具身体还是秋爸爸宝贝女儿的呢?有任何闪失,她都觉得是愧对秋爸爸。
王子镇随手按了按伤口,想看看有没有毒性,没想到秋色立马就喊疼了。
“很疼?”他霍然抬头看她,柔声问。
容若冷哼一声:“娇气。”
秋色不服,便直起腰身,用力摇头:“不疼。”回答的也十分大声。
“人家是人类,又是女生,当然有资格娇气了,若换成是你,那就该叫做妖气了吧!”颜孙前就是看不惯容若一幅“天下间唯我一人美丽高傲”的模样,而且还处处针对秋色,让他越看越不爽,自然就一个劲地与她较劲,替秋色出头。
容若被他堵得气结,狠狠地瞪住他,正要还口,却见王子镇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们很吵。”
容、颜二人,这才悻悻然地闭嘴,互扭过头,彼此看不顺眼。
逞强可是秋色的强项,王子镇也算是见怪不怪了,满是宠溺的眼神一直注视着秋色:“不疼你喊什么?”
被他这么一反问,她只能可怜兮兮地改词了:“因为刚刚有一点点疼嘛。”虽说是皮外伤,但毕竟伤口显大,不疼才怪了。
王子镇目光幽幽地注视着她,眼底阴郁得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水:“你的防身术到底是不管用了?”
“我当然是希望它能管用,但是……”她无奈的闭嘴了:人家是凡人,又不是圣人。
谁知,他竟微微一笑:“没事,回去之后,我送你样东西,保证你永远都不会再受伤。”
“什么东西?这么神奇?”秋色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
他幽幽地说:“总之是好东西。”
一旁的颜孙前与他认识至今,对他的每一个举动,每一个神色都了如指掌,此刻,他虽然与秋色是有说有笑,可实际上,他是生气了,不过没完全表现在脸上罢了。
颜孙前也是满腹自责,毕竟没有完成boss交待的任务,还让秋色受伤,他低着头站在一侧,像个做错事的小孩。
王子镇径直从兜里取出一包药粉,小心洒在秋色的伤口上了,秋色紧蹙着眉头,疼得丝丝直吸气,可倔强如她,宁可紧咬牙关,也不愿叫出声来。王子镇见她如此,又是心疼又是心乱。他细心地将崭新的绷带缠在她的伤处:“妖界不安全,我先送你回人间。”
秋色心里自然是不愿一个人回去,可她也明白,自己留在这里,不但一无是处,而且还会拖了他们的后腿。
她可不想当累赘,累死旁人。
见她还犹豫着,他说:“我先把送你回去再回来,微生那边我放心不下,还要过去瞧瞧情况如何。”他仍保持着半蹲的动作,细细地瞧着秋色的脸。将她卷入战乱之中,本就是一场意外,一段插曲,可她还是因为此事受伤了,王子镇哪里还敢将她留在此处,让她受伤,让自己担惊受怕。
秋色并不发言,只是点头应允。战乱,并不是她乐见的,而且她对战乱,本身就排斥并恐惧着,远离这里,是目前最稳妥的办法。
往日的秋色,最是能言会道,可此时此刻,她却安静乖巧如猫。他终是不忍,慢慢靠近,将她轻轻地拥在怀里,抚摸着她的秀发,薄唇还贴在她的耳边轻微的摩擦:“我很快就回来。”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一并钻进她的耳朵,她让七上八下的心顿时平静了许多。
“好。”
容若站在他们身后,旁观这二人竟如此秀恩爱,自然是又着急又生气,心道:早知道我就装受伤得了。
前一刻还大老远的飞奔到她身边,追问她是否受伤,那时的紧张和不安,不是假装出来的,而是真真切切发自内心的关心。可一听说受伤之人不是她,他立马就奔到秋色的身边。
王子镇到底是心属于自己还是秋色呢?容若无法猜透,自然就无法得知了。
“阿镇……”突然间,颜孙前察觉异样,提醒道:“有人来了。”
王子镇灼灼的目光一下子冷光四溢,不为啥,只因为自己,被人跟踪了。
秋色凝视着他的略微冷利的眸子,也同样察觉到他的不悦。
他极少显露自己的喜怒哀乐,即使情势危急,他也是一幅吊儿郎当的样子,让人摸不透他真正的想法。
可此刻,他却表现得相当反常,因为他的不悦之意毫不掩饰的表现在脸上。
“我看你长了对细长的桃花眼,这样的神族注定了是一个难逃桃花劫的情痴。果不其然,被我料中了。”高墙之上,有一个身披黄金盔甲的男人正叹息着,那男人正是方才在九曲溪观察他的魔族之王,青铜。
王子镇却不曾抬头,目光依然流恋在秋色身上:“我先送你回去。”
她反手按住他的手背:“先处理这边的事吧!容若还在这。”她的言下之意十分明了了,好不容易才找到凉夜,不管容若是否是她的转世,都不可能对她置之不理。
“你就是我的首要之事,当务之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看到她受伤的样子。
秋色闻言,心中一甜,没想到这家伙今日当着其他人的面说了这么一句甜死人不偿命的情话来。她偷偷抬眼,撇见了尴尬的容若和目瞪口呆的颜孙前,登时羞涩的低垂着头:“说得比唱的好听。”
王子镇见她笑了,也是谦虚一笑:“我的唱功确实不好,你见识过的。”
“嘁。”秋色低笑一声,不再多言。
青铜被王子镇故意晾在一边,似乎也不急躁:“美女,妖族是个好地方,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嘛。来者都是客。”
“魔王才是远道而来的客,既然来了就不要急着走。”容若与青铜素未谋面,但是她熟读史书,对魔王的样貌、魔力,都有一定的认知和了解。见他只身而来,立马就起了想将他生擒活捉的心思。一来她对自己的能力有足够的信心,二来,就算失手不能生擒他,有神界的王子镇在场,还怕拿不下一个区区的魔界之王吗?
青铜上下打量了下容若,自笑道:“本王既然来了,自然就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好大的口气。”
“众所周知,我的口气一向如此的。”
容若幽然一笑:“可我不知。”话音一落,她蓦地抖出长鞭,而一鞭一击即中,轻而易举的便将青铜整个人给牢牢绑上了。
青铜只瞧了一眼,目露挑衅:“哟,银蛇鞭呢!原来是妖界的容若公主啊,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容若一招制敌,心中正是得意:“大名鼎鼎的青铜之王,也不过如此。”
“不知容若公主说的是本王哪方面不过如此呢?”没想到被制服的青铜并不畏惧,反而还出言逊。
“无耻。”容若一气之下,灵力驱动,银蛇鞭上探出许多银蛇头,它们张口就咬向青铜。然而,青铜非但临危不乱,反而笑得猖狂。他蓦地浑身轻轻一抖,非但蛇头纷纷缩回,银蛇鞭也随即节节寸断成灰。
容若也被魔气震得一个踉跄倒退,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成名武器,当真是又气又急。而青铜足间一点,人已朝容若袭去,去势快若闪电。
秋色一见容若遇险,早就惊得合不拢嘴:“阿镇……”话未说完,眼前便有一道黑色闪电一闪而过。
不管如何,容若目前的身体还是凉夜的,王子镇又岂会眼睁睁的看着容若有受伤之危。
一团蓝色火焰兜头而下,青铜知觉,凭空变出一枚冰盾,硬生生的挡住来势汹涌的火焰。然而,王子镇的蓝色之焰并非普通火焰,一遇到冰盾,火焰陡然拔高无数倍,变成一团大火球,将青铜连同冰盾一并围困其中,烧得“呼呼”直响。
王子镇将容若护在身后,侧眸说道:“他是魔王,区区银蛇,如何能奈何得了他?”
颜孙前又开始吐槽了:“就是,太自不量力了。”
容若早就料到,他王子镇是绝不会袖手旁观的,她高昂着头,轻笑:“我不过就是想试试。”试试你是否会来护我?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容若不由一笑。
“玩归玩,但是注意了,别伤了她。”声音冷彻入骨,叫人不觉而寒。
容若闻言,望着王子镇的侧脸,眸中慢慢透出了冷光。
原来,一直以来,真的,真的都是自己自作多情……自作多情了。
可,若当如传说中的那样,如此深爱着千年前那个与自己长像一样的凡间女人,那又为何又会喜欢上秋色这个平凡的人类?
当然,在这个问题上,容若单方面是想不出答案的。她唯一想不通的是,秋色一个普通人类,究竟有什么能耐可以让王子镇对她刮目相看,甚至放在心尖上的。可不论是容貌还是地位,容若都高人一等,为何,王子镇就是对自己置若罔闻呢?
为什么?
这时,火焰之中传来青铜诡异的笑声,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听上去很霸气,也很热情:“我知道你是谁了?应龙镇王子。哈哈……还真是百闻不如见面啊!”话音一落,火焰被青铜的魔力击散,火花四溅,只剩下星星火苗。
而青铜浑身上下缭绕着赤红色的火焰出现在众人面前:“你本应该是把锋利而无坚不催的利刃,奈何两千年前,你因为一个凡人,让自己这把无坚不催的利刃被生生装入剑鞘,再无缘重见天日,雄霸四方。”
颜孙前一听,咧嘴一笑:看不出啊,这厮原来这么仰慕阿镇呢?
王子镇对他的恭维之语却是毫不在意:“魔王谬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