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楷书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慕谨言,他只觉得慕谨言刚才那一番话将他所有的骄傲与自尊都狠狠地踩在脚下。这一刻,他似乎看到自己的心在滴血。
最后,他哈哈地笑了起来,可是,他的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他的眼睛甚至变得红红的,他的手用力地握紧,手指关节处都已经泛白了,他似乎正在努力地压抑自己的痛苦。他的声音干涩,犹如已经生锈的铜门,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了几个字,说:“如你所愿。”
慕沁雅家附近的马路上,慕谨言发现自己的脸上湿湿的,她以为是下雨了,但是,当她抬起头,却发现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乌云。
她已经很长时间都没有像今天这样放肆地回忆以前的事情了。如今回忆起来,她发现自己能清晰地记得当年所有的小细节。因为记得清楚,所以回忆起来又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那些锥心刺骨的事情一样。
她以为如今的自己已经够勇敢了,但是,她却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敢去回想和顾楷书离婚之后那一段的阴暗岁月。或许,那一段阴暗的岁月,她一辈子都不敢去回忆,不敢跟任何人说起了吧?
站在慕谨言身边的章临风看着慕谨言不停地掉着眼泪的模样,他的心像是被人用针刺着一样。他神情痛苦地说:“以前的事情,我真的觉得很抱歉。”
章临风的话让慕谨言回过神来,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并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痛苦的情绪都忍在心里。随后,她对上了章临风的眼睛,说:“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以后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吧。”
虽然这已经不是慕谨言第一次提出这样的要求,但是,每次听到这样的话,章临风的心里都觉得很难受。他的手慢慢地握成了拳头,他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忧伤,对慕谨言说:“你明知道我没有办法……”
“你不是觉得对不起我,觉得愧疚吗?”慕谨言打断了章临风的话,她说:“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弥补方法。”
说完,她没有再理会章临风,迈步往前走。
站在原地的章临风望着慕谨言离开的背影,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被人掏空了一样。即使他很清楚慕谨言是不想面对他的,但是,他还是没有办法忽略心中的渴望,没有办法放弃万分之一的希望,他大步地走上前去,握住了慕谨言的手臂。在慕谨言转过头来看着他的时候,他说:“慕沁雅刚才那样对你,你一定受伤了。我知道你不想见到我,但是,你最起码让我送你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慕谨言抽回了手,微微地拉开了和章临风之间的距离,她神情冷漠地说:“不用了,谢谢关心。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说完,慕谨言连一句“再见”都没有说,就走到了马路边上。此刻,正好有一辆计程车停在路边,她上了车,跟医生说了陆逸尘所在的医院的地址,接着就神情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即使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的眼泪却是怎么都止不住。
章临风的双脚仿佛被人用钉子钉在了原地一样,他犹如一尊已经树立在这里千百年的雕像,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目送着慕谨言离开。此刻,他的脑子里不断地回想起刚才慕谨言跟他说话时候那平静的神情,想到她是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他就觉得自己长久以来的努力似乎再次打水漂了。想到这些,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不甘心。
他自认为自己比顾楷书更加爱她,但是,他都已经用尽办法了,她都还是不肯回过头来看他一眼。难道他真的要放弃吗?一想到放弃,他的心底就有一个声音冲出来否定了他的想法。他都已经努力了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在这个时候放弃的话,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事情还是因为刚才慕沁雅按着她的头不断地往地上砸,坐在计程车上的慕谨言只觉得有些头晕,也有一些反胃的感觉。
司机透过到倒后镜看着慕谨言,当司机察觉慕谨言的脸色很难看,像是下一秒就有可能吐出来一样,他问:“小姐,你没事吧?”
慕谨言的手按在了胸口的位置上,她努力地对司机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说:“没事的。”
即使听到慕谨言说没事,司机却仍旧不放心地说:“你如果觉得想吐,你右边的置物箱里就有塑料袋。”
“嗯。”慕谨言轻轻地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
司机却忍不住继续说:“我们这些做司机的,真的是什么人人都会遇到啊!上次,有个客人,喝醉了,吐在我的车上,害得我洗车费就花了不少。还有一次有一个女客人,估计是和男朋友吵架了,被男朋友打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肿了,看起来怪可怜的……”
慕谨言望向窗外,漫不经心地听着司机说着他的见闻。
不久后,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住了,慕谨言付了钱,下车之后,她觉得头晕得可怕,甚至,反胃的感觉有些强烈。她连忙扶住了路边的大树,这才没有晕倒。她用力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地压下那晕眩的感觉,最后,她在医院门口的小卖部买了一瓶水,喝了一口,才觉得心里舒服了一些。
她又在医院的庭院中坐了一会,感觉不再头晕之后才来到了陆逸尘的病房。
病房里,陆逸尘的母亲柯雨桐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她的脚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她一脸心疼地看着躺在出病床上脸色而苍白的儿子,说:“怎么那么不小心,出了这么严重的车祸,伤成这样呢?你都不是这么不粗心的人啊!”
陆逸尘笑得一脸无辜地望着母亲。昨天,他知道柯悦悦通知了柯雨桐之后,他心里很是不舒服,因为他知道母亲一定会担忧他,后来,知道柯悦悦没有将他受伤的真正原因说出来,他心里才没那么难受了。此刻,他也不打算让母亲知道他受伤的真正原因,所以,他笑着打太极地说:“我虽然不是粗心的人,但是,意外的事情谁都意料不到的。人有旦夕祸福嘛,再说了,我这点伤也不严重,医生说只要好好地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自从工作之后,我都没有试过好好地休息了,现在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自己放个假啊!”
陆逸尘的话让柯雨桐的眉头拧了起来了,她没好气地瞪了陆逸尘一眼,说:“你还说这点伤不严重,我都已经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的这些伤很有可能会影响到你以后的生活,你说,听到这样的话,我怎么能放心下来啊!”
陆逸尘却像是丝毫都不在意自己的伤一样,他笑着安抚母亲说:“医生都是这样的,习惯说出最可怕的后果。妈,你也不要太在意他们说些什么。”
站在病房门口的慕谨言听到了陆逸尘和他母亲的对话,她的心中满是愧疚。毕竟,陆逸尘原本一个活蹦乱跳的人却为了救她,此刻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他的伤还有可能会影响到以后的生活,只要想到这些,那愧疚的感觉几乎都要将她淹没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她觉得陆逸尘的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然而,她又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正当她在脑海里搜索着和陆逸尘的母亲有关的信息的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柯悦悦的声音:“谨言,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怎么不进去呢?”
听到柯悦悦的声音,慕谨言回过神来,她转过头,对柯悦悦笑了笑。
对上慕谨言的眼睛,发现她的眼睛红肿,像是不久前哭过一样,见到这样的情形,柯悦悦的眉头轻轻地拧了起来,说:“怎么了?你眼睛红红的,刚才哭过了吗?”
柯悦悦的话让慕谨言的神情有些尴尬,她不自然地揉了揉眼睛,说:“刚才下车的时候沙子进了眼睛了。”
虽然柯悦悦知道慕谨言在说谎,不过,她也没有拆穿慕谨言的话,而是笑着说:“我刚才下车的时候风也挺大的。走吧,我们进去吧,我表哥见到你来看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慕谨言点点头,跟在柯悦悦的身后走进了病房中。
躺在病床上的陆逸尘眼睛始终有意无意地望向门口,当他见到慕谨言跟在柯悦悦的身后走进来的时候,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露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他说:“谨言,你来了啊?”
慕谨言对他笑了笑。
听到陆逸尘的称呼,柯雨桐的心里有些诧异,她慢慢地转过身来,见到跟在柯悦悦身边的慕谨言的时候,她的心里满是诧异。
对上柯雨桐的眼睛的那一瞬间,慕谨言顿时明白自己为什么刚才为什么会觉得陆逸尘的母亲的声音听起来熟悉了!原来陆逸尘的母亲竟然是她大学时候的语言学老师!这一瞬间,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世界还真是小啊!转了一拳,出现的人都是自己认识的。想到这些,她的嘴角慢慢地浮现了一抹淡淡的笑容,说:“柯老师,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好久不见了。”
柯雨桐是在大三的时候教过她一年的语言学,想来,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如今回想起曾经的大学生活,她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柯雨桐也认出了慕谨言,虽然很是意外慕谨言今天竟然出现在这里,不过,她还是笑着说:“原来是谨言啊,是好久不见了。都有六七年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