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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比起痛恨肖震峰,他现在更恨自己
  为什么要跟邹允吵架!
  如果没有和邹允吵架、冷战,这么大的事,邹允至少会打个电话告诉他
  一声闷响后,鲜血缓缓浸入桌面的木质纹理。
  肖飒!
  沈笃不至于为了这点伤就矫情地去心疼一个成年男性,但他很担心肖飒现在的状态。
  是你说的,越是危机的关头,越是要冷静。你看看你自己现在个是什么样子!
  冷静,冷静。
  肖飒在心里一遍遍提醒自己。
  肖震峰既然对邹允动手,就说他已经洞悉了肖飒背后的手腕,就算不是全貌,也一定是有理有据的怀疑。
  肖飒知道,现在他应该头脑冷静的分析肖震峰的用意,毕竟如果如果只是毁掉邹允一间本就不太上道的画廊,对肖飒不算什么致命的打击。
  如果他连整个震云集团都能拿下,那一间小小的画廊又算什么,他可以再送邹允一百个。
  所以当务之急,他最应该弄清肖震峰下一步想做什么。
  可是他要怎么冷静?
  邹允刚才一个人跑出去了!
  而且从邹允刚才对方的反应里不难看出,他已经误会是肖飒造成了画廊眼下的困局,甚至觉得肖飒是故意的。
  肖飒了解邹允,看着乖顺柔软,其实骨子里有一种莫名的坚持;以邹允刚才的状态,不止不会联系司机,甚至连家都不会回去。
  一种可怕的直觉告诉他
  肖震峰不会放过邹允。
  他真的痛恨自己,到了这种时候无法思考,无法冷静,居然要依赖一种肥皂剧里恋爱脑的蠢货才相信的所谓直觉。
  但他已经不能控制自己,转身跑出了办公室。
  手机听筒里,邹允那边只有一个机械的女生不断重复着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邹允独自蹲在观海市的街边,怀里抱着一只又瘦又脏的小土猫,白毛衣上印满了爪印却好像满不在乎,只静静地看着这座稳居全国gdp榜首的城市。
  他来到观海市已经十年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仔细观察过这里的一切。
  现在正是下班时间,道边的行人熙来攘往,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
  曾经,他也是这些人潮车流中的一员,为了生计匆匆赶路,没有时间停下来看看;后来是肖飒给了他自由,也给了他时间,他有了豪车和豪宅,却也好像变成了笼中的金丝雀,被蒙住了眼睛,没有机会多看一眼。
  现在当他真的可以静下来看看这座城市,才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去。
  就跟肖飒想到的一样,他没有联系司机,也没有回观海一品的那个家;他甚至想过回去以前的出租屋,却又想起那里也早就被肖飒买了下来。
  他今天出门急,连身份证都没有带,甚至连去酒店开个房间都不可以。
  在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他十八岁,怀揣着美院的录取通知书,背上背着行李,坐火车硬座摇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散架前踏上了观海市的土地。
  北方县城的孩子第一次闻到海滨城市潮湿的空气,他激动地在火车月台上留下了眼泪,但他也知道,那眼泪里更多的是恐惧。
  他害怕偌大一个观海市,却没有一个地方可以接纳他
  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才有了他怀里这只小土猫。
  这是他路过一个小区门口的垃圾站时看到的,小猫咪又瘦又脏,毛色暗哑,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串出来的,长得不太好看,跟他家里的小布偶不能比。
  因为一时恻隐,他买了两根火腿肠喂给小猫,之后小猫就一直跟在他身后。
  他走,小猫也走,他停下,小猫也停下;偶尔喵喵叫两声像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却绝不靠近。
  于是他停下脚步,观察着地上的小猫咪,突然觉得这只猫和自己很像。
  之前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上网查过,像家里那只血统纯正的宠物猫,价格不便宜。
  他觉得那只小布偶更像肖飒。
  机灵的,漂亮的,血统纯正的,出身高贵的,不管是高冷地趴在窗台晒太阳,还是偶尔撒娇卖萌,都很讨人喜欢。
  他很很喜欢家里的小布偶,可他自己则更像面前这只瘦巴巴、脏兮兮,又模样平平的土猫
  只因为流浪街头,有一个人肯对它好,它就愿意跟那个人走;却又因为长期都不被人喜欢,即使想跟着那个送它火腿肠的人,也胆怯地不敢靠近。
  孤零零的,没有地方去,也没有人会喜欢。
  于是邹允没有犹豫,抱起了脚边的小土猫。
  就算自己也找不到接下来的路,但他更担心一只这么傻的小猫咪,之后不知道会不会被一个什么来路不明的坏人骗走,剥皮吃肉。
  小土猫又在怀里叫了两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总要给自己和怀里可怜的小东西找个住处才行。
  他起身,掏出兜里的手机。
  刚才在看到肖飒的来电后,他果断按下了关机键
  他真的累了,不想再吵架。
  但现在他没有去处,没有朋友可以联系,只能打开手机,想再试着联系下唐堂。
  手机开机后,除了一长串肖飒的未接来电,还有一堆陌生号码,自然也是肖飒打来的。
  他在长长的信息里,看到一个救命的名字,是唐堂发来的。
  微信里唐堂对之前的突然消失只字未提,只说自己签证快到期了,今晚的航班回美国,特意他道别,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深怕来不及,他连忙拨通了唐堂的电话。
  好在电话没向两声,唐堂很快就接了起来。
  邹允对着手机听筒,张张嘴却好像不会发出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
  唐堂那边的环境音很嘈杂,他听见广播里催促登机的声音,而航班的目的地,正是唐堂生活的西雅图。
  他默默挂掉了电话。
  人生中,只有一次,他想过和试着去依赖一个人,那个人就是肖飒。
  代价太过沉重了。
  唐堂还有自己的生活,他觉得他不该再给对方添麻烦的。
  他这样的命,天生就不配依赖任何人。
  很快,手机又再震动了两下,是唐堂的信息。
  邹允,出什么事了?你在哪,我来找你。
  邹允按下手机锁屏键,正要狠心关机,唐堂发来了第二条信息。
  一个小时后,cat咖啡。
  cat咖啡,一家唐堂很喜欢的猫咪咖啡屋,邹允跟着去过几回,发现唐堂点了咖啡却不太喝,不知道是喜欢那里的咖啡还是猫。
  他抱着手机和猫咪正犹豫,两分钟后,唐堂又发来了第三条消息。
  机票已经退了,见不到你人,我不会走。
  终于他叹了口气,还是朝对话框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抱着猫咪起身。
  这辈子他从来没有一个时刻像现在这样,这么希望有个人可以帮帮自己。
  晚高峰路上不好打车,他站在街边等了十几分钟也没见到空车;好在他在观海市这么多年,之前主要的交通工具都是地铁和公交,大部分路都认得。
  他大概在心里想了想,cat咖啡离这里不远,反正唐堂要从机场赶过来,他走过去也来得及。
  很快就到了地方,但他只是站在门口等着。
  他怀里抱着脏乎乎的流浪猫,没有体检也没有洗澡,他怕进店里会把跳蚤或是什么传染病传给店里那么多猫。
  天渐渐黑了下来,刮起冷风,冻得他指尖刺痛,他伸出手来,刚想朝手边哈两口气暖和一下,路边刚好有人遛狗经过,金毛旺旺叫了两声,吓得他怀里的小土猫一下子蹿了出去。
  他张张嘴想要叫住小猫,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这才想起,这只猫跟家里的小布偶一样,都还没有名字。
  小土猫已经一溜烟蹿进了旁边的小弄堂里,他不敢耽误,赶紧追了进去。
  弄堂里只有稀稀拉拉几盏路灯,两边都堆满了杂物,他循着声音,低头仔细地寻找着小土猫的影子,终于在一团垃圾袋里面发现了被缠住的小东西。
  他心疼地解开小猫抱了起来,抬头时猛然惊觉,身后出现了一个人影。
  *
  邹允不知道自己最近这一年是走了什么霉运,总在陌一些生的地方醒来,这一次,脑袋比前两回宿醉还晕。
  好在他简单了看了下,衣着完整,连胸前那几个小土猫留下的爪印都还在,身体也没什么明显的外伤,应该没大碍。
  不过这间屋子好像被什么人严密监视着,他刚睁眼没两分钟,就有个穿着体面西装的中年男人端着吃的进来了。
  邹允紧张地缩在墙角,拽紧身边的被子。
  邹先生不用紧张。端着餐盘的中年男人和善地笑笑,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双肩包,你随身的物品都在这里,没有人动过,用完餐您可以检查一下。
  邹允看了看桌上的东西,的确是他昨天出门时背的;他还想问问,我的猫在哪里,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他觉得大概是自己社恐的毛病又犯了。
  接您来时,您身边还有一只猫,看起来状况不太好。中年男人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微笑着耐心解释道:您的朋友现在带着小猫出去洗澡做检查了,等会拿上检测报告就会回来见您的,不用担心。
  朋友?
  邹允心底一沉。
  唐堂也跟来了?
  昨天接到您后,有人在附近咖啡店门口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孩子正在发疯似的找人,据他描述的外貌,正好和您符合,所以
  那个西装的中年男人似乎总能猜到邹允在想什么,微笑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也像是被输入程式的机器,没有任何改变。
  就把人一道请来了。
  他慢慢靠近邹允,把餐盘放在床头柜上后摊开双手,放心吧邹先生,我并没有恶意。
  邹允看了眼面前不知道是管家还是机器的男人,又看了看餐盘里简单的牛奶三明治,突然起身,抓起东西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
  说来好笑,昨天他还蹲在路边担心自己没有地方去,现在突然就有人包吃包住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不是过分乐观,也不是破罐破摔,虽然不一定像肖飒那群人那么多心眼,但他只是善良,不是愚蠢。
  之前就算宿醉,记忆也保有一些零星的碎片,可关于昨天的一切,他整个断片,显然不是对方口中说的那样,客气地接他过来那么简单。
  但如果对方要对他不利,完全可以在他失去意识的一整晚,从容地进行,不需要等到现在,所以
  至少这些吃的肯定没有问题。
  他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过东西了,现在必须要补充些体力,才能面对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变故。
  毕竟出事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还有一只小土猫,可能还有唐堂,他不能拖累他们,而且还得早点脱身
  家里虽然有自动喂食器,但他放下的猫粮最多也就撑两天,肖飒应该没空管小布偶,他得回去一趟。
  还有
  还有画廊的事情,他也不能都让一个小姑娘扛着。
  想着想着,手里的三明治也三下五除二地进了肚子。
  当那个机器人似的管家再推开房门时,他真的看见了唐堂,怀里还抱着已经洗得干干净净的小土猫。
  不像家里那只跟肖飒从不亲近的小布偶,小土猫好像很喜欢唐堂,额头一直蹭着唐堂的胸口。
  邹允,你醒了?唐堂紧张地上前,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邹允发现唐堂看着那个机器人管家的眼神不太友善,他摇摇头正准备说点什么,却看到唐堂怀里除了那只小土猫,还有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封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观海市dna亲子鉴定中心。
  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个机器人管家说话时,好像提到过什么检测报告的事情,当时他只担心唐堂和猫,还以为是猫的体检报告,现在看来
  没有人会无聊到给猫做dna亲子鉴定吧?
  邹先生已经用过餐了,想来没有大碍。西装男带着他那个面具一般的标准笑容走上前来,唐先生,既然检测的全程从采样开始您都参与了,相信对这个结果也是可以信任的。
  把报告给邹先生看看吧。
  邹允打开文件袋的手微微颤抖,文件前面大篇专业的东西他看不懂,只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和最后一行醒目的红字
  经本中心y染色体父系鉴定,二人确为亲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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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6章 失踪
  邹允又把手中的报告来回看了好几遍, 直到握着报告的手已经抖到看不清纸上的字,才终于停了下来。
  那些关于基因检测的长篇科学理论他还是无法完全了解,只能大概明白,同一血缘的男子拥有相同的y染色体, 可以用来判断二人是否出自同一父系, 可能是叔侄、兄弟或者祖孙一类的关系。
  报告上没有明确标明另一名检测者的身份和姓名, 也无法确认二人的准确关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在这个世界上, 邹允存在另一个有生物意义上血缘的近亲。
  他从记事起就生活在孤儿院,据已经退休的老院长说, 他是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的弃婴, 捡到时约莫只有两三个月大。
  长达二十八的生命里,他早就接受了这一切关于自己身世的设定, 亲人这种陌生又遥远的词汇,带来一种极为震撼的感觉。
  他他长张嘴,看着那个仍然像机器人一样的管家。
  他想问问报告上另一名没有名字的检测者是谁,现在人在哪里。
  从昨天离开肖飒的办公室到现在, 他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现在张开嘴才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 连舌头好像都不听使唤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