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忽又过了数日,傅恒比较早就回了家,他走到书房门口时,听见璎珞道:这件事不要告诉大人。他顿住了脚步,里面另一个声音道:是,主子,奴才也告诉索伦大人不要说。
傅恒轻轻咳嗽了一声,然后掀开门帘,走进屋去,璎珞和小全子都笑看着他,璎珞站起来说:怎么你今天回来的这样早?小全子立刻转身退出书房去。傅恒一笑,坐去书案后,翻开了书。璎珞走到他身后,轻轻地给他捏肩膀。少时,珍珠进来,傅恒便站起来,由她更衣,璎珞在一旁看着,翠儿拿上了茶来。
等所有人都退出去以后,璎珞又问道:少爷,你还没说,为什么回来这么早?傅恒看着她,道:回来陪你。璎珞一笑,坐去了榻边,开始做针线。傅恒喝了茶,又看了一会儿书,然后也坐到璎珞身边,见她在绣的小肚兜,大红色,上面是两条青色的池鱼在吐泡泡,似乎要跳出来般栩栩如生。
这是傅恒第一次看见这个肚兜,柔声道:真好看。璎珞一笑,道:这个样子不论男女都可以用。于是傅恒又看她绣了一会儿,才说道:歇一会儿。说着,便拿过她手里的针和绣绷,放去了书案上,再回来坐着,璎珞靠进他怀里,他轻轻地揽住她。璎珞轻声说:今天累不累?傅恒摇了摇头。璎珞又问:霍集占还是没有消息?傅恒又摇了摇头。
璎珞见他不说话,觉得他是有什么事,便道:出了什么事?傅恒道:没事。璎珞越发觉得不寻常。忽听傅恒说道:前日,我又放了霍集占一次,他落入了雅尔哈善之手,但没有人知道是我放了他。璎珞奇道:雅尔哈善?抓霍集占的事不是少爷你在处理吗?傅恒道:皇上,他不相信我。
璎珞道:我明白了。你怀疑雅尔哈善是弘昼的人?傅恒摇了摇头说:以前他是想倒向弘昼,但他现在是皇后的人。璎珞更奇:什么?皇后?傅恒道:还记得我和你说过吧?她在朝堂上很有势力,其实很多人都在暗中投靠她,因为她是中宫皇后,还生有嫡子。
璎珞问:那皇上知道吗?傅恒道:我还没有告诉皇上。璎珞点了点头:你是怕他难过,对吗?傅恒道:皇后是为了辉发那拉家,她并不是要做什么。璎珞哼了一声:她不想做什么?她想对付你和富察家,你在就是挡着她的路。傅恒叹了口气,道:所以璎珞,你做的那件事太危险了。璎珞吃惊地看着他,傅恒只一笑。
璎珞忽然省悟,道:唉,这个大嘴巴海兰察,心里就藏不住事。傅恒道:你怕我担心,所以不告诉我,但他一早就告诉我了,因为他担心若没做好,我们会有麻烦。璎珞道:那你还让他听我的?傅恒道:我也不想看着嘉妃不明不白的死了。璎珞搂着他的脖子笑道:她当年在长春宫,那样陷害你和我!
傅恒看着她,也笑道:虽然那簪子手帕是假的,她说的其实也不算错吧?说着亲了亲璎珞,道:我和你,她说的没错。璎珞噗哧一笑,道:嗯,我们俩都骗了皇上。傅恒感慨道:没想到真的是皇后处心积虑要害姐姐,害所有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璎珞道:过年的时候,你提过你的怀疑,那日,海姐姐和我说了她听到的皇后和纯妃的对话,我也开始怀疑,回来以后我把所有的事都仔细回想了一遍,更加怀疑都和她有关,嘉妃的事我当然知道是她,正好金夫人通过二嫂来求我们为嘉妃说话,于是我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便让海兰察给嘉妃送信,并让他和叶大夫安排了一切,目地是引皇后说出旧事激她动手,同时我给太后送信,说是金家来求我,求她为了我好做把十一阿哥给舒妃,这对太后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也不影响什么。因为我是舒妃的家人,这样就可以保证十一阿哥会得到很好的保障,嘉妃和金家便再无顾忌。
傅恒笑道:你就是鬼主意多。璎珞道:少爷,我也说过,如果让我知道皇后和姐姐的死有关,我也绝不会放过她。她利用我陷害我陷害太后,我本来是不会放过她,但那时我厌倦宫中争斗,她针对我,不过是因为那时我是皇上宠妃,我可以不计较。太后的事,太后自己会处理,也用不上我,但姐姐的事,我必须处理。
傅恒道:嗯,但这件事先这样吧,救下嘉妃的性命就好了。皇上不会对金家牵连,你放心,金家是高丽义州贵族之首。太后也不糊涂。嘉妃的事不会影响他们和十一阿哥。璎珞道:少爷,你打算怎么办?傅恒道:皇后的事,牵涉面太广,那些依附她的人,都很不简单,不是后宫那么简单。现在我们不能轻举妄动。说着,把自己的手贴在璎珞的小腹上,那里现在已经微微隆起。
璎珞一笑,道:我都听你的。雅尔哈善越过你去找皇上,肯定也是她的主意罢,为了对付你和容妃。傅恒轻哼了一声,道:所以我放了霍集占,他们的算盘就落空了。璎珞笑道:如果你真要抓霍集占,早就抓到了罢?傅恒道:什么都瞒不过你。但我也不仅是为了容妃,我就在等看,还有什么人想从这件事里得到利益,对皇上和朝廷不利。璎珞又一笑,道:是不是现在雅尔哈善麻烦了?
傅恒道:嗯,抓了霍集占,又被霍集占逃了,是杀头的罪,皇上的这把暗火,烧回了自己身上。璎珞道:他未见得是不相信你吧,他恐怕是知道你不想让容妃伤心,他恐怕也不想让容妃伤心,但又不得不做,若你抓了霍集占,就瞒不住容妃了。傅恒一笑,道:也许吧。璎珞见他的神情,知道他和皇帝之间其实心病很大,因为自己,不仅是皇帝对他有心病,他对皇帝也有心病,便不再说下去。
晚饭以后,傅恒又去了宫里和皇帝晚面,但也很早就回来了。璎珞便对他道:我困了,你陪我好不好?待璎珞上了书房的睡榻,傅恒准备吹灭睡榻边的蜡烛,璎珞道:点着。于是傅恒也上来,进了被子。傅恒道:这还是没有床舒服,过两天就搬回去吧。
璎珞道:你也搬回去?傅恒道:我还是睡在这里吧,我早出晚归,你休息不好。璎珞不说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傅恒见她生气了,便在她身后说:璎珞,我......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只是从后面轻轻抱住了她。
过了好一会儿,他觉得璎珞是睡着了,于是自己从被子里出来,准备穿回衣服,吹灭蜡烛,去书案那里。但是璎珞忽然转身拉住了他,对他道:少爷,你还没亲我。傅恒见她还没睡,于是便俯下身来,想亲她的脸,哪知道璎珞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睛,傅恒看着她,终于亲上了她的唇,但很轻柔地一点,便想起来,璎珞手上一用力,他的头一低,两人的唇就紧紧地贴在了一起。他心里所有的渴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他觉得璎珞也十分绵软,但他还是小心翼翼,他的唇向下落在璎珞的颈子里......
傅恒忽然停了不动,躺回了枕头上。璎珞窸窸簌簌在被子里褪掉中衣,又贴近他。傅恒低声道:璎珞。璎珞不说话,傅恒侧过头来,看见了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璎珞对着他微微一笑,她穿着肚兜,赤|裸的香肩在灯烛里分外诱惑。傅恒脑中轰然一响,再也忍不住,把她紧紧地抱在自己怀里。
璎珞觉得傅恒的顾忌非常大,但也由他,因为她自己也很忐忑,叶大夫说的话他们俩都未完全确信。结束以后,傅恒似乎大松了一口气,她心里也是同一感觉,暗想:这第一次过了便好了吧。想到这里,只觉得脸发烫,心里怦怦直跳,傅恒已经起来了,掀开被子,移了烛台来看。璎珞因笑道:傻瓜,还看什么,我不是好好的?
傅恒把烛台放回去,轻声道:我总是不放心。然后又起来去水盆架那里拧帕子。然后坐在床边,给璎珞擦脸,见她的小脸在烛火下晶莹发亮,眼神幽幽地看着自己,再次俯身下去,亲在她的眼睛上。璎珞闭上了眼睛,享受他的柔情蜜意。她特别喜欢待在他的温柔里,那些不需要有顾忌的细碎的温柔,虽然她很明白这种温柔其实是他极大的隐忍克制,为了自己的喜欢,但方才过后,这种温柔那是如假包换可以放心享受的似水柔情。
傅恒的吻在她的眼皮上轻柔地移动,璎珞觉得又热又酥,好一会儿,傅恒离开了她,把帕子拿回水盆那里。璎珞远远地看着他明白地一笑,他也一笑,眼里精光闪烁。璎珞觉得那精光近在咫尺又邈远幽微,仿佛看见了明亮的星星,春夜里的星星,她恍惚起来,皇后姐姐的眸子和这多么相似,想起傅恒之前说的那番话,霎时觉得心里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充塞了许许多多的希望,竟想落泪。
傅恒已经走了回来,进了被子里,长长吸了口气。璎珞笑道:你也搬回去,听见没有?傅恒道:是,夫人。璎珞第一次听他这样叫自己,忍不住觉得好笑,傅恒也跟着一起笑,笑过以后,他说:璎珞,我还是不习惯这个称呼,但你是我的夫人,永永远远,这辈子下辈子,生生世世。璎珞见他突然这么说,明白他心中也起了无限感慨。于是对着他微微一笑,道:当然,生生世世。
两人待了一会儿,都了无睡意,傅恒一直从背后靠着她,双手放在她的小腹之上。璎珞忽然道:少爷,我知道你其实是介意皇上的。傅恒想了想,道:璎珞,因为我们俩都喜欢你,所以我说皇上心里的刺是永远在的。璎珞道:那你呢?你心里的刺也永远在对吗?
傅恒道:嗯,但我并不是怀疑你怀疑皇上,他把你给了我,还让你八抬大轿进了富察家的门,他绝对不会再碰你……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明白。他之所以给了你身份,除了孩子,还因为他想彻彻底底断了对你的念想,虽然他的念想其实是永远都在的,因为他得不到你,但你已是我的妻子,他绝不会再碰你,这样他自己就不担心了,我又怎会担心。
璎珞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所以你其实一直对他忠心,一直对他敬重对吗?傅恒”嗯”了一声,璎珞道:就算他怀疑你,让别人掣肘牵制你?傅恒道:璎珞,公事和私事是不一样的。在你的事上,他那样对我,是因为他喜欢你。在朝务上,我的权力太大,他会不放心,他必须要这么做,以前他还可以杀了我,但现在就是为了你,他也不好动我不忍动我。璎珞道:我不准你胡说。而且他可不是为了我,少爷,他其实很爱你,他绝不会杀你。
傅恒道:他是绝不会想杀我,但有很多时候他身不由己。比如霍集占,他必须杀了他,哪怕他不怀疑容妃和他还有什么。他是君王,他还有其他的很多考虑,和他要做的事。璎珞道:所以你理解他,这世上恐怕再没有第二个人像你这么理解他罢?傅恒道:他是姐姐的丈夫,是我的姐夫,而且姐姐很爱他。
璎珞一笑,道:少爷,你知道吗?在正觉寺,我也是这么和他说的,说他是我的姐夫,我就是一直把他当作姐夫。傅恒惊奇地看着她,璎珞点点头,道:他开始的时候肯定很难接受,但慢慢的他就会接受,只要他知道,我没有和他生分,他就会慢慢接受。所以我才要给他写信,我不是只为了你为了我们,我也想帮他。我知道,他忘不了我,但我想让他把我当作弟妹,或者妻妹,这样对他才好。
傅恒道:璎珞,你真好,我还担心你知道我对他……会觉得我没有那么看重你。璎珞道:少爷,我明白,你对他和你对我,那是不一样的,我怎么会吃皇上的醋?说着又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