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过后不久就是期末考试。这次期末考试,学校为了激励各班的尖子生,特意将上次月考排在年级前三十名的学生安排在了同一个考场。
关于这个安排,年级排名第二的孔见青没有感受到任何激励作用,但她敏锐地察觉到,秦楚伊受的刺激不小。上次月考,秦楚伊班级排名第五,年级排名,不多不少,第三十一,刚好没能进到牛逼哄哄的第一考场中。
考号贴在黑板上以后,秦楚伊除了上厕所,就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做题,不搭理任何人。第二天一早,孔见青来到教室里,就看见秦楚伊早就坐在座位上默背古文和古诗了,而她的眼睑下方,是浓到化不开的黑眼圈。
孔见青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她昨晚复习熬到几点。
七点四十五的时候,孔见青就坐到了考场的座位上。她心里有点兴奋,这个教室里坐着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年级里大名鼎鼎的学霸啊,大家从成绩单里互相知道彼此的名字,却只闻其名不识其人。
就像她老早就听说隔壁五班的第一名是一个叫岳文辕的女生,可岳文辕为人十分低调内敛,邻班三年,孔见青只脸熟五班活跃的几个女生和调皮捣蛋的几个男生,却从不知道岳文辕究竟是谁。而今天终于知道了,因为岳文辕上次月考考了年级第三,此刻在考场上,就坐在她的后桌。
孔见青进到考场里时,岳文辕就已经在座位上了,她面前摊着语文课本,正在默默记诵重点古文篇章的课后注释。
原来岳文辕是一个清秀又文静的女生,不漂亮,但是很白很白,鼻梁上还架着一副再普通不过的金属边框眼镜。
孔见青第一次听到岳文辕的名字时,以为她的名字里的“yuan”字是“圆”或者“媛”,后来在成绩单上看到,原来是车辕的“辕”,那时候她想,哪有女孩的名字用这个字的呀?但是后来在成绩单上见她的名字见得多了,慢慢又觉得她的名字很有文化,很与众不同,也因此,她对岳文辕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而今天终于见到岳文辕的真面目,她忽然觉得,还是“岳文媛”跟她的长相更配一些。
孔见青刚把文具掏出来摆好,就看见一个又高又瘦的女生大大咧咧地在前桌坐下。
九班的张仪,上次月考的年级第一名,她知道这个女生。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绝对不是因为她跟战国时期以连横之术破合纵之策的秦相张仪同名,而是因为……
张仪放下东西便扭过头,大大方方地跟孔见青打招呼:“你就是孔见青吧?你知道我是谁吧?”
张仪跟岳文辕恰巧是完全不同类型的女生,她长得很标致,浓眉大眼高鼻梁,就是皮肤有点黑,看不出来是天生的黑还是晒出来的。但她笑起来时,圆圆的眼睛会弯成漂亮的月牙,眼下还有两条迷人的卧蚕。
是一个非常有亲和力的女生。
孔见青点点头:“嗯,张仪。”
“我妈跟你妈是高中同学,虽然咱们两个一直都没有见过对方,但是我可没少从我妈嘴里听到你的名字,我妈每天都在跟我讲你有多么懂事、多么优秀。我就奇怪了,明明我的成绩也不差,我妈怎么就能一直拿你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来教育我呢?”
孔见青忍俊不禁:“彼此彼此,咱们俩也算是神交已久了。”
“就是。”
孔见青确实是从徐雅菁女士口中认识张仪的。徐雅菁跟张仪的妈妈是高中同学,关系却算不上多么亲密,只是碰巧女儿年龄相仿,又是同一届的学生,因此才会偶尔交流一番教育心得,尤其孔见青还听说,张仪的妈妈是l市一中的数学老师,两个老师碰上,聊起教育话题自是信手拈来。
跟张仪聊了几句,黑板上方的钟表已经指向七点五十五分,监考老师夹着密封袋走进来:“都到齐了吧?检查一下跟考试无关的东西是不是都已经放到门外的桌子上了,我们马上就分发试卷。哎,最后一排怎么还空了个位置?”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娇软又急促的声音:“报告!”
监考老师知道在这个教室里考试的都是年级数一数二的尖子生,而尖子生不管做什么都是有道理的,因此她对于这种迟到行为很是宽容,颇和蔼可亲地说了句:“快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吧,马上就要开考了。”
孔见青看着门口出了一口气走进来的女生,不由得愣了一下。
她上身穿了件粉色的短款羽绒服,鼓鼓囊囊的像个可爱的面包,下面穿了条灰色的格纹短裙和一双长到膝盖以上的黑色鹿皮长靴,而裙子和靴子之间的十厘米,露出了白皙光裸的皮肤。
孔见青看着都替她冷。但不得不承认,是好看的。
而孔见青之所以会被她吸引住,是因为,这个女生满头亚麻色的短发烫成了洋气的卷儿。
这个女生,她见过,虽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她曾经在心里给人家起了个外号——亚麻卷。
之所以印象深刻,绝不仅仅因为亚麻卷长得漂亮、打扮得洋气,而是……她就是曾经在孔见青家的胡同里抱着韩应的手臂撒娇说“我帮你点烟,你周末就陪我去看电影好不好?”的那个女生。
亚麻卷曾经是韩应的女朋友。
至于他们两人在一起多久,又是何时分手的,孔见青就什么也不清楚了,她只知道,那件事过去没多久,来六班门口找韩应的女生就换了人。而这半年多以来,光是孔见青撞见过的新面孔就有两个。
孔见青是有些惊奇的,原来,亚麻卷学习成绩这么好呢,年级前三十。
后来的考试中,孔见青在第一考场里又见过亚麻卷很多次,但是直到初中毕业,她也没能知道亚麻卷到底叫什么名字,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彼时的孔见青,完全没有想到过,考试结束后去到亚麻卷的桌子前就能看见上面贴的考试信息和她的名字,她满脑子只有一个疑问,这样漂亮可爱学习又好的女生,跟韩应这种坏脾气又不体贴的男生在一起简直就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那韩应到底是为什么甩了人家啊?
她直觉一定是韩应甩了妹子,无他,因为韩应在她眼中就是这么的——渣。
初三的寒假很短,短到将将写完寒假作业,除夕的鞭炮声就已经此起彼伏,而年后初十便要返校,返校后,后黑板上色彩缤纷、严肃活泼的板报就被会压抑的“离中考还有xxx天”取代,其中的数字一天一天地变小,而中考就这么一天一天地逼近。
所以孔见青努力地想要抓住寒假里自由的小尾巴。
大年三十清早,苗苗就给她打来电话:“孔见青,今天晚上南湖边有烟花秀,还有小吃会和灯笼展,一起去玩好不好?”
孔见青这次长了个心眼,问她:“都有谁去啊?”
“姚海峰啊,烟花秀的事情就是姚海峰告诉我的,还有赵睿,秦楚伊说你去她就去,你们俩坐了同桌以后就是不一样啊,关系可真好,我都酸了……”
我去她就去。
孔见青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苗苗随口问道:“什么样?哪样?”
孔见青眼眸微垂。苗苗不知道,但她是知道的,就像初三的体育课,她有时候偷懒想要翘掉在教室里上自习,秦楚伊就一定也会翘掉;她去上体育课,秦楚伊就也去上。总之就是,秦楚伊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学习时间比孔见青少。
这是孔见青跟秦楚伊坐了同桌以后,最不舒服的一点,可她又没有办法跟她说明。她总不能说:秦楚伊,你能不能不要我做物理题你就也做物理题,我买新的数学习题册你就也买新的数学习题册,我在语文早读上背化学知识点你就也背化学知识点啊?
可她就是觉得浓浓的不舒服。
孔见青不想跟苗苗说这个,于是问了一个别的事情:“那个,韩应去不去啊?”
“姚海峰叫了韩应,不过韩应今晚好像有约了,所以他不去,就咱们五个。”
这样,孔见青说不出心里是轻松多一些还是失落多一些,但总归,可以出去玩了,自由的小尾巴终于被她抓住了,心里的那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很快被驱散得干干净净。
晚上七点,孔见青吃完晚饭,裹上新买的火红色的大羽绒服,系上雪白的毛线围巾,想了想,又拿上韩应送她的那双露指手套出了门。
五个人在南湖公园门口集齐时,已经能看到头顶上有烟花争相绽放,三个女孩子牵着手朝湖边跑,姚海峰和赵睿像两个保镖一样跟在身后。
烟花是在湖对岸放的,而南湖这一侧的湖畔,由铁栅栏围着,形成了一个偌大的观景广场。他们来的还是晚了一些,最好的位置已经全部挤满了人,里三层外三层的,苗苗一手拉着孔见青、一手拉着秦楚伊:“咱们瘦,往里面挤一挤,争取挤到最前面。姚海峰,你过来给我们开道!”
“苗苗公主,你使唤我使唤的也太理所当然了吧?”但姚海峰话是这么说,还是乖乖地拖着赵睿挤了进去,苗苗和秦楚伊紧随其后,而孔见青跟在后面挤了半天,反而被拥挤的人潮推出了人堆,牵着苗苗的手也被挤脱了。
孔见青孤零零地游离在人群之外,欲哭无泪。
虽然这一年来她已经很使劲地在长高了,从150cm已经长到快160cm,上体育课排队时也从万年不变的第一排破天荒地挪到了第二排,但是遇到状况时,就像现在,她就被前面的人挡得严严实实。
孔见青深吸一口气,打算见缝插针,再努力找个缝隙挤进去,就在这时候,她的手套被轻轻扯了扯,然后……露出的手指头感受到湿热粘腻的触感,她整个人瞬间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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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提到的几个女生,岳文辕、张仪、亚麻卷,都不是为了水字数胡写出来的哦,她们在后文会是挺重要的配角,可以适当关注一下她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