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鱼在街上慢悠悠地走着,听着众人谈论凤鸣城的事,始终觉得有些奇怪。方才在沐府的时候,他就感觉有些不对了。
沐英明显是被人诬陷,可沐风的反应太过平淡了些。而且,据林羡鱼了解的情况,沐英和沐筝这两个人和沐风向来都是形影不离的,沐风这个态度,说明福和客栈起火那夜,沐英很有可能跟沐风不在一起。
林羡鱼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这事情背后肯定有人操控。那沐英此刻已经被绑到了府衙之中,肖源那个人十分谨慎,他应该能猜到其中有蹊跷。
林羡鱼低低叹了口气,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那边的窗户上,卢宴亭探出半个身子来,正在街上四处看着,似乎是在找自己。
“阿羡!这里。”卢宴亭看到了站在街上的林羡鱼,连忙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又招呼小二,再上一坛好酒,送些酒菜过来。
林羡鱼正好肚子有些饿了,便踏进了酒楼。方才还嘈杂的酒楼,在他他进去的那一瞬间鸦雀无声。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在了他身上,目光中带着打量又或审视。
林羡鱼微微一笑,唇边绽出一丝笑意来,拂去衣摆上落下的花瓣,抬脚朝楼上走了去。在他落在楼梯上的时候,耳畔传来了他人的私语声。
“这沐风城主也真是,城中发生了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他竟然这么相信这个林羡鱼。这江湖上英雄辈出,就凭他一个少年,还真能将这案子给查清了不成?”
“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想想那林羡鱼十几岁入江湖,这些年来在年轻一辈的江湖人中,可是谁都不敢忽略的存在。他在伏魔司这几年,破案无数,这次又是奉皇命而来……”
“呸!奉皇命而来又如何?你说他在伏魔司破案无数,那归根结底,还是因为有那么多的玄羽卫辅助。他一个人,又能如何?”
“老兄,你这是来抬杠的吧。林羡鱼要真没能耐,当年那十二水寨能被他一个人给挑了?还有薛家那案子,可是他凭一己之力查清的,那时候,林羡鱼林掌首不过才十六岁。”
“我看你,就是他的托。你对他这么崇拜,干脆入了他的伏魔司算了,何必在此跟我饶舌?”
“我倒是想入伏魔司,可惜我资质愚钝,入不了林掌首的眼。不过……哼,我虽不能成为玄羽卫的一员,但也可以同他们一样,为护佑这东岳太平做出一些牺牲。”
那两人还在继续吵闹,已经走到二楼的林羡鱼却笑了起来。他缓缓转过身去,瞧着堂中的众人,声音轻缓,“承蒙诸位抬爱,我林羡鱼不胜感激。这凤鸣城中的案子,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与之有牵扯的人,无论是谁,一定严惩不贷!”
说完这话,林羡鱼轻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们,“啊对了,在场的诸位若是想入伏魔司,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嘛,这若是心术不正,最好还是别来招惹我。”言罢,转身入了雅间。
堂中寂静,就连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楚。片刻之后,众人一片哗然。有朝林羡鱼竖大拇指的,也有心中暗骂林羡鱼不自量力的。
雅间内,霍白薰几人都笑了起来。卢宴亭斟满了一杯酒,推到林羡鱼面前,摇头道:“你和这些人说个什么?这天下人,悠悠众口,你又岂能堵得住?”
林羡鱼翻了个白眼,无奈道:“你这话说的也对,可是我就是听不惯他们这么说我。”说着,拍了卢宴亭一下,“你想想啊,他们这么说,不就是说柳渊有眼无珠,找了个不靠谱的人做伏魔司的掌首吗?”
卢宴亭没忍住笑了起来。反正不管什么事情,别人说了林羡鱼什么,到了他这里,他都能跟柳渊扯上关系。不过这话也没错,要真像他们说的,还倒真成了柳渊的不是了。
林羡鱼喝了一盏酒,身上暖和了一些,这才向众人打听沐英的事。他们几个也是方才上了街之后才听到传言,因而并不十分清楚。
林羡鱼琢磨了下,朝外头招呼了一声。很快,酒楼的伙计肩上搭了个帕子急匆匆奔了进来,朝众人施礼,“几位客官还想添点什么?”
林羡鱼掏出些碎银子塞到了小二手中,吓得小二往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慌道:“客官,你这是做什么?酒菜钱这些也不够啊。”
林羡鱼无奈叹气,摆手道:“我们不添酒菜。我是想问你,那沐英的事情。”
小二一听他问的是这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鬓角,垂头道:“唉,客官问这个啊……说起来,好像是昨晚上更夫听到有人在说,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城中的人也就都知道了。”
据小二讲,昨晚的时候,打更的更夫路过城中的一条巷子口,听到巷子里有人说话。想到近日来城中发生的事情,他疑心对方是歹人,就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人,也好去禀告官府。
待更夫走近了些,就听黑暗处有两个人再说话。一个声音略有些低沉,一个声音尖细。两人也并非是歹人,而是喝醉了,正在说他们刚才听到的事。
或许是因为喝酒的缘故,声音低沉的那个男人说话有些口吃,“唉……咱们今天可是听说了个大秘密啊。嗝……这沐英……竟然就是放火的人……”
声音尖细的汉子扶了他一把,打着酒嗝接话道:“就是。不过,咱们还是别瞎说。那沐英可是沐城主的心腹……心腹你知道吧,怎么可能是他呢。”
声音低沉的汉子呼了口酒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可别这么说。这世上的人,一个个都是戴着面具的,你又怎么能肯定,那沐英就是个好人呢?”
后面的话,更夫没有再听下去。这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福和客栈的火是沐城主身边的心腹沐英所放。更夫见那两人是醉汉,便也再次回到了街上,打更去了。
只是回了家中之后,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他的娘子见他一直翻来翻去,就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更夫也就把自己听到的话同他的娘子说了。
更夫家的娘子是个读过诗书的人,听他这么讲,觉得这事情不太对,就叮嘱更夫不要出去乱说。更夫也就没提起这事,可是这话还是传了出来。
林羡鱼听到这儿,皱眉道:“既然这话不是更夫传出来的,为何你知道的这么清楚?”
伙计唉声叹气,无奈道:“这事情还真不是更夫传的。今天早上的时候,街上就有人在说这事。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张老头……哦,就是更夫,刚刚还上街了一趟,听到这个气得又回家去了。”
那更夫听了娘子的话就去睡了,可是这总也睡不踏实。醒来之后随便吃了些东西,就打算上街来看看,谁料就听到众人在说沐英的事,还提到是他听到传出去的。
百姓都已经相信了这事,更夫是百口莫辩,气呼呼地回了家去。可是他这一生气,更加让百姓确信,是他听到了传出来的。
林羡鱼无奈地叹气,这世上的人总是如此。三人成虎,一旦有人相信了这话,那么就算别人如何辩解,他们也不会再相信了,除非是拿出确凿的证据。
可是……林羡鱼见过无数的人,即便将铁证摆在了世人面前,他们仍旧会有无数的猜测,也不愿意相信自己说的就是事实。
人们……很多时候被一叶障目,又或宁愿装作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