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宴亭和紫羽拾起他们的兵刃,一人扛起一个从窗户翻了出去。那伙计从桌子下爬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眼前放着一锭银子,堂中哪还有其他人。
林羡鱼起身牵住陆鸿渐的手,两人动作一致,各自吃着一串糖葫芦,慢悠悠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看到堂中被劈坏的桌椅板凳,无奈地笑了笑。
伙计拾起地上银子,站在堂中一脸茫然,根本没注意到林羡鱼和陆鸿渐是何时出去的。等他回过神来,戏楼之中一片寂静,没有半点的声响。
出了戏楼,林羡鱼摸了摸陆鸿渐的头发,似乎心情不错,“惊羽啊,刚才那两个人的功夫招式,你记住了几成?”
陆鸿渐口中含着一颗山楂果,含糊不清地应声道:“差不多都记住了。”说完,似乎有些为难,“可是,师父我不懂得内功,到时候有些招式可能会有偏差……”
林羡鱼笑了起来,伸手把他抱了起来,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赞道:“能全部记住招式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内功心法,无所谓。”
到底陆鸿渐都已经十二岁了,跟林羡鱼站到一起,都到了他胸膛的地方,在大街上这么被抱了起来,顿时脸就红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去。
林羡鱼将陆鸿渐放了下来,眉头敛了敛。如果那些戏子或者乐师之中有黄泉宫的人,恐怕霍白薰一人应付不来,便牵着他的手往戏楼后面的巷子走去。
两人刚到戏楼的巷子口,就听到里面有刀剑相撞的声音,似乎还听到了霍白薰的娇喝声。林羡鱼抱着陆鸿渐飞身上了屋顶,往那边看了去。
霍白薰一身红纱衣,持着千机伞眼眸清冷。她对面站着一男一女,两人脸上的脸谱还未洗去,看不清他们的神情,但那双眼眸里满满的都是杀意。
霍白薰脚下踩着莲步,走动之下,脚腕之上的银铃叮咚作响。她手中的千机伞乃是玄铁所铸,可攻可守。千机伞内更是藏有数千根极细的银针。那些银针上淬了毒,若是沾上,虽不能致命,但会让对方失去抵抗力。
那一男一女身后的墙壁和木头上,银针钉的满满当当,在月光闪着幽蓝的光芒。女子的左臂垂着,手背上扎着一根银针。她此刻的左手根本动不了,那种麻木和疼痛感,正在迅速地蔓延。
霍白薰轻声笑了起来,神情有些慵懒。“唉……这些日子跟林羡鱼在一起,我都很少动手了。这会还真有些累了。”说着,朝那男人看了过去,秀眉一挑,“你若想要她活命,最好束手就擒。”
男子冷冷看了霍白薰一眼,声音沙哑,“就凭你,也想拦住我们两个人,哼……痴心妄想。”他声音又低沉了几分,“霍白薰,别以为你是医圣的徒弟,你的毒就无人可解!”
说话间,男子将女子推到了一边,提着剑就朝霍白薰扑了过来。他出剑的速度极快,脚下踏的步子与常人不同,身法极为诡异。
林羡鱼和陆鸿渐坐在屋脊上,他摩挲着下巴。这人的身法有些眼熟,似乎在几年前见过。忽地,他皱起了眉头,朗声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十二水寨的余孽。”
他这声音落下,巷子里的一对男女猛地抬头朝他看了过来。见林羡鱼一脸笑意站在那瞧着他们,顿时后背上起了一层寒意,握着兵刃的手也有些发抖。
林羡鱼的这张脸,他们再熟悉不过了。林羡鱼出入江湖时,十二水寨在东南之地为患,垄断了整个海上的生意,甚至不允许普通的渔民下海。
林羡鱼得知这件事情之后,单枪匹马闯进了十二水寨中,扬言要单挑他们的十二个寨主,并且提出条件,若是他赢了,以后这海上的事情他们不许插手。若他输了,不光会给他们赔礼道歉,还会送上白银万两作为赔偿。
那时的江湖才回归平静不久,各门各派都在修生养息,以图后谋。十二水寨占据东南沿海数年,根基稳固。见林羡鱼不过十六岁,以前又从未听过他的名号,便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谁料当夜,林羡鱼提剑又再次闯入了宅子,站在了他们大当家的院中。那十二水寨的大当家被他弄得不胜其烦,只能提着兵刃迎战。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就是这样的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于一夜之间将十二水寨的几位大当家全部打趴在了地上,且只用了不到百招。一时间,这消息不胫而走,十二水寨因此名誉扫地。
这第二天的时候,整个东南之地都知道了十二水寨败北,而他们没有应下林羡鱼的承诺却已传了出去。这下十二水寨被逼至了绝境,就算他们想要狡辩,却也没有法子。
输给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在他们看来已是奇耻大辱。十二水寨的大当家颜面扫地,只能将水寨散了。自此,林羡鱼一战成名,但江湖上却没有人一个人知晓他的身世,他师承何处。
直到几年后,柳渊一份诏书,追林羡鱼千里,将他请回了京都担任伏魔司掌首。这时世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年轻人竟是东岳国君“青梅竹马”的挚友。
眼前这一男一女,正是当年十二水寨大当家身边的人。他们哪里猜得到让霍白薰去找人的会是林羡鱼,更没料到,他们此刻已然成了弃子。
林羡鱼挑了下眉头,故意跟陆鸿渐说道:“他们两个,连跟师父交手的资格都没有。”说着,向霍白薰说道:“阿薰,尽管动手,打死算我的。”
霍白薰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手中千机伞一转,冷声道:“放心,你交代的事情,我哪次让你失望了?”言罢,一袭红衣飞去,朝两人攻了过去。
那女子方才被霍白薰千机伞内的银针射中,这会儿左臂已经完全没有了知觉。她的手背上青黑一片,朝肩膀上蔓延了去,若是再动用内力,那毒必会扩散至心口。就算有解药,那时也已无力回天。
男子收回了目光,在霍白薰的千机伞攻到眼前的时候,忽然将手中的兵刃扔到了地上,声音沉沉道:“我们……跟你回去。”
霍白薰收势,冷冷瞧了他一眼,“早点说这句话,她又何必受这苦。”说完,身形一闪,手指落在连根的身上,封住了他们的奇经八脉。
这一趟戏楼之行可谓是收货颇丰。林羡鱼牵着陆鸿渐走在前头,那两人跟在他身后,霍白薰在最后。一行人走在长街上,月光斜斜倾泻而下,清清冷冷。
回到了院中,卢宴亭和紫羽两人坐在那儿翘着二郎腿,正端着茶慢悠悠地喝着。陈樰和云渺二人还在昏迷之中,就那么躺在冰冷的地上。
林羡鱼“啧”了一声,抬头见天色已晚,本想让陆鸿渐先去歇息,可这孩子倔强的很,非得守着,要听听当年十大家族聚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林羡鱼朝霍白薰招呼了一声,霍白薰会意,走到陈樰和云渺身边,从囊中探出两根银针来,扎入了两人左手的合谷穴。等银针拔出来的时候,就见银针的顶部变作了青色。
霍白薰将银针丢入了旁边的清水碗中,回头向几人说道:“是中了毒。还记得越州的时候那忘忧散吧。他们中的毒跟忘忧散差不多,都有致幻的作用,但不会导致人失忆。”
又是越州……
林羡鱼摆了摆手,让霍白薰先歇着。
那男子垂了垂眼眸,开口说道:“他们的毒,我知道是谁下的。”说完,若有所思,抬眉看着林羡鱼,“我如果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是否可以换我们两人的命?”
林羡鱼在卢宴亭旁边坐了下来,紫羽早添好了茶,递了过来。他浅浅啜了一口,笑道:“那得看你说的事情是否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