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所有a男的声音经变声器处理。)
喂,记者吗?
(是,你好。)
在开始之前,我要和你说清楚一点,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找到我的个人资料的。这种像狗仔队一般的卑鄙手段,挖我的隐私,以此威胁我说出实情。我终于也亲身见识到,你们八卦周刊是有多无耻。假如我在说出所有实情后,你依然把我的身份公开,别怪我无情,那时我不保证我不会做出傻事。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我向你保证,包括你的名字,电话号码以及真实姓名都不会被洩漏,接下来我会用a男称呼你的,还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开始吧。)
⋯⋯你问吧。
(请问你是怎样认识太的?)
我是在大学中认识他的。他是大学信仰小组中的成员,在他们的传福音活动中,我经过了他们的摊档,然后太走了过来向我传福音。但是,我立刻拒绝了他,向他表明自己是一个同志的身份。对于反对我们,与我们为敌的宗教,我怎可能接受。我和他说完后便离开了。这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可以说是根本没有沟通过。我也没有和他做朋友的打算。
后来,每当我走过的时候,他都会在那里,然后走来跟我聊天。他也不是每次都跟我说信仰的事,但每次都会关心问候我。甚至,他会在没有摆传福音摊档的时候,过来跟我说话的。
他和以往我所认识的基督徒很不一样,他没有因为我是同志的缘故而讨厌我,说甚么我犯了罪,甚么我要悔改。反而,他觉得我很勇敢,愿意大方承认自己的性取向。他也有向我分享过他那一幅得奖的画作用过同志为题,向我解释自己并不会歧视同志。
因为这样,让我觉得他没有我想像中那么讨厌,很像只想要和我交朋友而已。所以渐渐地,我也算是接受了他这个人成为朋友,然后也愿意和他聊一下天。
(在你印像中,太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挺帅的,特别是在那一群很老实的信仰小组中,他就显得比较帅。也许是因为这原因,我才会比较愿意和他相识吧?说老实话,如果是他身边那几个胖子,我早就不会理会他了。太也是个很热情的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带着满脸的灿笑,然后温柔地向我问好。当我向他说自己的性取向时,他并没有马上放弃,反而更加积极地说要把信仰介绍给我。但是,这和他本来的性格很不一样。本来的太,是不太爱说话的。只有在工作时的太,才会努力变成一个健谈的人。
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认为太是一个为了爱不惜一切的人。一旦他投入了某段爱情,认定了自己的感觉,他就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得到爱。即使是当中困难重重,他也会疯狂地达成它。
(这话怎样说呢?)
那要从我们变熟悉的原因开始说。因为他总会在我经过饭堂时,他都会跑来找我攀谈。有好几次,他见我一个人坐着食饭,他都会拿着午饭过来,直接坐在对面和我一起食。虽然我知道他的目的是要向我传福音,但因为他总是不厌倦地找我。渐渐地,我对他失去了抵抗力,任由他骚扰我。和他慢慢认识后,才发现原来我们有很多共通点,面对的一些处境有点相似。例如说,我们的父母都离婚了。我们都经歷过被拋弃,渴望被爱,想要得到被关注的眼神⋯⋯也因为如此,我们可以理解到彼此的感受。
有一次,他和我聊到「对过往的遗憾」的话题时,我感觉到他想要探索我的内心深处,想要我向他说出一些内心想法。但我认为自己和他的关係还没有好到可以分享这些祕密,所以我表现出很犹疑,而且透露出一点不情愿。他看得出我对他存有犹疑,便主动把自己的祕密告诉我。而且,那不是一件小事。他把事情的全部细节都告诉了我,包括他当时的想法和如何做到,还有目的是甚么他都一五一十地跟我说了。我有点吃惊,因为他竟然愿意和我说出这些内心话。而且,他说那是他第一次向人说出这件事情。他感到很后悔,他没有想到他所做的事情会影响那么大,他不但没有得到想要的人,而且他也彻底破坏了那个人的人生。他对我说很想做些甚么去补偿,但他没有勇气去找他,因为他觉得那个人不会原谅自己。
我所说的「为了爱不惜一切」,也就是指这件事。因为那一次的谈天,他愿意和我敞开心扉,和我分享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也让我对他印像变得更好,放下戒心。甚至愿意和他一样,向他分享一些心中的祕密和烦恼。
(a先生,请问你是在那时喜欢上太的吗?)
⋯⋯不完全是。那时候,我只是对太存有好感而已。虽然喜欢太的想法有在脑海中闪过,而且不只一次。但是,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太喜欢的是女生,而且太的信仰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障碍,而且那是一个难以消除的高墙。所以,我没有容让这个感觉鑽得更深。
真正让我爱上太的原因,是在不久后发生的。
有一阵子,社会不是在讨论婚姻平权的议题吗?我们大学中的学生也有响应这个运动,发起签名联署以示赞成的行动。当然,我们得到了大部份学生的支持。但总是会有人来反对我们的,包括那些基督徒,还有那些不愿意接受我们的人,某一天,我们在大学的走廊上呼吁大家签名支持平权运动。有几个体育系的学生跑了过来找碴,他们把我们的东西弄跌在地,然后还把我们的海报都拆掉了。当我们上前阻止时,他们就兇巴巴地叫我们是「娘娘腔」,「死同性恋」,还有说一些很不雅的说话。我们人不够他们多,而且他们每个都很壮,我们根本就不敢去惹他们,只能默默地承受这一切。
就在这个时候,太出现了。他正气凛然地站在了两方的中间,然后对着那些男生大声地指责他们,说他们不应该这样攻击我们。然后,就有人认出太是信仰小组的人,并质疑他站在信仰的立场上,太不是应该要反对我们吗?而太的回答,我现在也记得。
「我是反对婚姻平权,但不等于我要不尊重他们!就算是同志,他们也是人,也就代表神也爱他们的。」
我在后面看着太的背影,他在那些男生前显得无比的瘦小,就像太和我说的那一个圣经故事一样,甚么少年打巨人的。但是,太没有一丝退缩,站得直直的,无畏眼前的恶人。他说完以后,立刻换来了围观学生的热烈掌声,然后齐声对那些男生大喊:「走!走!走⋯⋯」他们见情况不妙,便可怜地败走了。
就是因为那一次太救了我,让我感觉到他是一个值得被爱的人。事后,他立刻过来关心我有没有受伤,也叫我不要在意他们的说话。就是那个时候,我对他彻底心动了。就算我知道我不可能和太在一起,但我仍然是爱上他了。甚至,我怀疑他会这样英勇地为我们说话,是他已经爱上我,才会想要维护我。
我知道,唯一能够和太在一起的方法,就是把他从信仰中拉出来。只要把这道墙炸掉,才可以得到他。
(难道,是你向太的教会告密的吗?)
(窃笑了一下),你说呢?记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