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荐夏国华。”
郝星一直在观察王连沙的面部变化,没想到这个憨厚的孩子居然面无表情。莫非郝传仙和夏国华走得很近?转头一想,恐怕这两个最亲的亲戚都为自己打抱不平,感觉被冷落了,所以抱成一团。
而且这两人的媳妇也经常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看见郝星,两人连忙分开了,有敌后工作者的味道。
“说说你推荐他的原因?”
“他手艺不错,人也老实,最关键是他是你嫡亲大姨的儿子。”
郝星笑得有些僵硬,这是什么眼力?你什么时候见我重用过他了?大姨的儿子怎么了?我这里要的是有能力,但没有坏脾气的人,脾气比本事大的人,亲兄弟都没用,何况是表兄弟?
“哦。知道了,他也是一个人选。”
“听我爸说,你想郝梁湾做古屋?那边我让梁队长夫妻俩负责,你要回去我没意见,不过提醒你一下,那边的工钱比这边少,你没学过古建筑的,只能算半个大工,工钱是梁队长的一半,而且得服从梁队长的领导。”
郝传仙再傻也听懂了郝星的话,第一让他负责掌握经济大权是不可能的;第二让他做大工也是不可能的;第三,他的薪酬比梁队长还少一半。
他昨晚特意去找了叔叔,叔叔说得很明白,郝梁湾的建筑主事人是梁队长,账目管理者是陈竹影,当着全村人的面宣布的,做事不是儿戏,朝令夕改,伤了别人的心,这事就没法做了。
今天郝星又这么一警告,连忙道:“不回去,不回去,孩子都过来了,回去干什么?再说了,你嫂子也在超市上班,我回去了,她怎么办?”
“不回去,那就在这里好好干,以后记得上工就不要穿得像做客的,弄脏了难得洗,鞋子踢破了还得买新的。安全帽必须要戴着,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那我回去把衣服换了再来。”郝传仙问。
“回去换吧,我正好把王连沙借半天。”不等郝传仙答应,自己先走了,王连沙两边看了看,依然选择了郝星,人家毕竟是出钱的主。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王连沙长得单薄,一双大眼睛是一般人的两个,平日里对郝星处于仰视,加崇拜的状态,在他心中,这才是真正的老板,比郝书记还厉害的老板。郝星指名道姓让他跟着走,他激动得差点跳了起来,但很是忐忑,难道我做事老板看不中?难道我不够勤快?难道师傅告我的状了?
我的嘴可是很严的,平日把师傅也伺候得很周到;师傅的事都是我做了,他就动嘴了,我一个人做两个人的活,没偷懒。想想问心无愧,也踏实了。
给郝传仙找了个提灰桶的小工,带着王连沙,找到了夏正阳。从昨天开始洪一就突然不来了,夏正阳要回去学习,当然要和大家打一声招呼,所以准备今天下班的时候给宣布洪一和夏正阳从今天开始不亲自上工地做事了,选出两个人来替代他们。
“考考他,看看他能不能出师?我看那边的活,都是他做的,二哥压根没动手,光耍嘴皮子了。”
这话是当着王连沙的面说的,他有种苍天有眼的激动,跟着郝传仙不久,但教了两天,师傅就当了甩手掌柜,站在一边当监工,做得不好就让他推了重做,被推了无数次,才达到要求,他每天是又搬砖,又搬水泥和砂石,还要提水和灰,外带搭架子,砌墙,当然还有侍候师傅,给他端茶倒水,端饭拿菜,洗碗收拾桌子,还带孩子,全方位的保姆啊,里外一把手,跟奴隶没什么区别了。
师傅家里有什么体力活,也是让他去干。为了学手艺,他不敢埋怨,就等着哪一天能出师,从拿小工的工钱,到拿大工的工钱,家里的老娘等着他赚钱回去治病。
“谢谢老板。”王连沙给郝星来了个九十度的鞠躬,然后接过夏正阳的刀就开始砌墙。
“记住,前途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谁施舍的,自己有过人的本事,不需要去谢任何人,要谢就谢自己的技术,自己的工作态度,人生态度,谢自己所受的教育。”郝星冷冷地道。
“嗯。”王连沙连连点头。
“多大了?”
“十八。”
“读高三的年龄?”
“我去年毕业了。”
要是以前,郝星会觉得在打自己的脸,人家十七岁高中毕业,她十九,智商这玩意,真的有差距。
郝星和夏正阳对视了一眼,点了一下头。对王连沙从不同的角度进行了测试,然后将夏正阳拉到一边,问:“怎么样?够不够大工的水平?”
“够,我觉得他比郝传仙的技术还好,郝传仙技术是有,但精度不够,人也懒散,这个王连沙比他精准多了,而且勤快。”
“平时和这孩子打交道没有?人品怎么样?”
“问一下我的小徒弟就知道了,从底下来的孩子,都住在一起。”
夏正阳将小徒弟喊过来,问了情况,小徒弟说王连沙比同龄人成熟,比较沉闷,平日里不跟他们一起玩,有时间就在埋头看书,休息就回家了,很节约,很爱干净,赚的钱都买药了,家里是老大,父亲早逝,母亲有慢性病,干不了重活,爷爷奶奶叔叔伯伯怕受牵连,躲得远远的,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都在读书。听说他考取了大学没去读,因为他弟弟成绩比他好,今年也要高考,家里供不起,就出来学手艺。
“考取了大学没去读?”
郝星和夏正阳再次对望的时候,满心羞愧,道:“人才呀,读书好,学手艺也快,学霸在哪儿都是学霸。”
“那从今天开始,让他拿大工百分之八十的工钱,让唐队长带着熟悉两个月,两个月之后,视他的能力,按照大工的收入,给他算工资,下班的时候宣布。”郝星道。
让王连沙回去了,郝星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问夏正阳的徒弟,“你跟着师傅学了多久?”
“快一年半。”
“技术怎么样?”
夏正阳道:“至少还要锤炼半年。”
“王连沙学了多久?”
“比我短多了,半年?七个月吧?”小徒弟道。
郝星发现了一个问题,同样是带徒弟,夏正阳自己做得多,徒弟就在一边做辅助工作,很少有机会自己拿刀亲自动手;郝传仙呢,自己不干,什么都让徒弟干了,看不顺眼还给他推了重来,次数推多了,人家练习的机会也大大增加了,所以就能很快独当一面了。
这个郝传仙懒惰刁钻,居然也有他的好处,何不利用他的这个特点多教几个徒弟出来?本来很不喜欢这个二哥,这么一想,郝星突然觉得是个人都能派上用场,郝传仙也可以废物利用了。
夏正阳脑子也灵活,跟郝星想到一块去了,道:“那把教得超过了半年的徒弟一个个往郝传仙那儿送,那家伙一懒,这些徒弟就有大把的机会亲自动手,就他那脾气,推了重做,做了再推,能做到精益求精。”
“是啊,我这个二哥,也不是一无是处啊,歪打正着啊。”
四处转了转,将晚上有消息要宣布的通知发下去了,郝星又去落实那个不合格水泥的事。张金成也忙完了,郝星找过去将人员调整的事说了,不合格的水泥也已经退回了厂家,换回了合格水泥。效率很高。
张金成发觉郝星看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在脸上抹了半天,道:“我脸上没有锅灰呀,你笑什么?”
周俊听见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能笑什么?笑你喝醉了的熊样。”
“喝醉?怎么可能?我家是开酒厂的,我在酒坛子里泡大的,我就没醉过。”
郝星很辛苦地忍着笑,摇摇手道:“对,没醉过,没醉过,你们忙,我走了。”
“我醉了吗?昨晚?”后面传来张金成真诚的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