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李梅梅的生日,男将昨晚回得很晚,早晨起床的时候,发现床头柜上放了一个盒子,打开一看,她高兴得跳了起来,居然是和张娟一样的一块金手镯样式的女表,比张娟的那款表带要宽得多,戴在手腕上,欣赏着,美得心花怒放。
忘了追究丈夫转钟才回这一恼火事实,不仅没将他从床上踢起来,反而生怕吵醒了他,小心翼翼地踮着脚走出去。给孩子做早餐的时候没忘给丈夫留在锅里热着,吃过之后,和孩子一块出门,一个上学一个上班。
她今天心情特别好,将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金灿灿明晃晃的手表,千足金呢,克数可不轻。张娟的那块表带才多窄?跟我的比差远了,哼,你那块是公公送的,我这块是老公送的。看看我老公多疼我?公公疼儿媳,嘿嘿……
李梅梅摇了摇头。今天有话题了,第一是我的金表,第二是张娟和公公的关系。这个话痨前后左右张望,平常这个时间上班,沿路总能找到一个同行聊天的,今天真是见了鬼,居然一个没看见。满肚子的话憋着没人诉说,那滋味真难受。
好吧,到办公室去炫耀,那儿人多。可等她到了仓库打开门,敞着之后,去办公室找演说的场地,天杀的,居然没有观众,连个开始讲话的人都没有。好不容易等人来了,她又没心情讲了。
因为她被耳边嗡嗡嗡的蚊子弄得快疯了。大春天的不知道哪来的蚊子,还那么多,赶走一只又来了一只,再赶,还来,接着赶,接着来。
害得她都没来得及炫耀自己手腕上戴的黄金手镯表,没有享受到那些死鬼同事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天杀的蚊子打又打不着,赶又赶不走,前脚赶走,后脚跟着又在耳边嗡嗡,还不时啃上一口。在路上酝酿好的溢美之词还没来得及用上,她就耐不住了。哎呀,算了,算了,我还是回去吧。仓库区里说起来到处都是药,偏偏能毒虫蛇鼠雀,却杀不死蚊子,倒霉催的。
戴金手镯的手伸出来,撩了一下不存在的刘海,扭动着腰肢,走了。抬手看表的时候,她发觉自己今天来得太早了,再加上那些拖拖拉拉的保管员们又姗姗来迟,来了之后还不进办公室,都去开仓库的门,在里面转一圈,然后才一步三回头,三三两两聊着,走走停停地向保管办公室来。倒杯水喝呀,记个数据呀,围在一起打盘牌呀,拿着毛衣编呀织呀,然后东家长西家短,昨天的一对王没赢钱呀,谁谁谁很不懂规矩,看牌的时候瞎多嘴呀,等等等等,鸡毛蒜皮,捻不上筷子的事。
害得李梅梅失去了炫耀的兴趣,心骂:“你们这些没眼力见的乡巴佬,一辈子都戴不起黄金手镯表,欠死你们。”
刚走到半路上,遇上了张娟,老远就举起手,虚张声势地打招呼,谁知道平日很爱八卦的家伙今天居然没看见她那只金晃晃的手表。倒是把她当成了垃圾倾斜堆,一个劲地自说自话。
李梅梅发觉张娟今天没戴金表,很是失望,本来她还想和人家比一比,令人家气焰全无的,看样子没的比了,有对比才有伤害,没对比,打击不了人家的虚荣心。
“哎呦,李梅梅,你说今天奇怪不奇怪,王鑫亿居然跑到我仓库里去了。你说他现在不是站长也不是保管科的科长,跑进我仓库干什么?还有能力管我?想起来就有气,四年前要不是他,我怎么会无端被扣半年的奖金?别指望我这辈子能忘。哎呦,你说,他偷偷摸摸地跑进我仓库去干什么?会不会是跟肖光荣一样,要往我仓库里放死老鼠?我现在都怀疑,四年前的事是他栽赃陷害的,不然我扫得干干净净的仓库,怎么会冒出死老鼠?”
“……”李梅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张娟压根就不给她机会,继续自顾自吐苦水:
“哎呦,李梅梅,你说说,我今天是不是错过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说,我是不是该找王鑫亿报仇,偷偷往我仓库跑是吧?我把他关进去,当老鼠熏一晚上,看他还敢不敢偷偷摸摸地进我的仓库。关个一天半日的,好好杀一杀他的威风,第二天要是别人问起来,我就说我没见过他进去,仓库又不是他的,他进去干什么?现在又不是我的顶头上司,保管科又不属于他管。你说是不是?”
“……”李梅梅想接下文,但张娟已经一阵风地扭捏着腰肢走了,丝毫不给人说话的机会。气得李梅梅剁脚骂道:“个肥妖精,光听你说了,就不让我说一句?”
“嗡嗡嗡……”该死的蚊子又在耳边飞舞,李梅梅挥动着胳膊,突然闻了闻自己身上,没奇怪的味呀,怎么被蚊子盯上了,真是烦,这一上午没一件事不令人心烦的。
哎呀,哎呀,这里待不下去了,赶紧去锁了仓库门回家。风风火火地小跑着,还好仓库的四个门今天只开了一个,不然关门都得半天时间,这好,只要锁一个门就行了。
关上门,推上大铁闩,挂上一斤重的锁,插进钥匙一按,锁还挺好用,很快就严丝合缝了。将钥匙放进口袋,拍了拍,就往回走,嗯,回家吧。
也怪,将门一锁,蚊子也不在耳边飞了,以至于李梅梅嘴里骂骂咧咧的,“说起来仓库是最干净的,哎呀呸,哪里干净了,干净的话,这么早就有蚊子?到了夏天,蚊子还不把人抬走?我还是回家吧,说不定老公还没起床,乘孩子还没回,嗯……”
李梅梅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是的,礼物是催情良药,还没好好感谢他呢。
话说王鑫亿拿到毒药就要出来,走了两步就听见重重的关门声,内心一惊,一想不好,我怎么没想到这茬,被关进仓库那还了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些混吃等死的家伙,虽然每天上上午下午两次班,但按照惯例下午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开仓库门的,要真被关进来了,就是半下午带一晚上,碰上个勤快的,第二天会开开门,要是碰上个不勤快的,一个星期不开仓库门也不一定,一个星期呀,我完了,我死定了,不毒死,也会被冻饿而死。
跑到进来的那扇大门,大门紧闭,惊出一身冷汗,他背心顿时湿透了,他想喊,但抱有一种侥幸的心理,一共有四扇门,说不定另三扇是开的呢,我还是去看看别的门吧?是的,不能喊,喊开了的话,得半天解释,自己为什么在人家仓库里,来干什么,你现在不是保管科的,也不是站长,检查不是你的事啊,所以你来干什么。我能告诉她我是来偷药的?那么问题来了,我偷毒药干什么?
该死!跑到二号门,两扇门闭得严丝合缝。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对面,看到左右两边都没有光透进来,他知道门全被关了,但还是小跑过去搡了搡门,三号门和四号门,全都闭得严严实实,连只老鼠都进不来。粮食仓库是防鼠的,除了窗子,到处都透不进一丝光。
确定四个门都关了,王鑫亿急得团团转。怎么办,怎么办?我现在成了老鼠了,谷仓里的老鼠。我还是喊吧。
跑到进来的那扇门那儿,清了清嗓子,王鑫亿大喊了起来。
“来人啦!有人吗?开门!快开门!”
喊了上十分钟,无人应答,他的喉咙已经嘶哑了,用力搡门,可门是特制的,半厘米粗的钢筋用铆钉安装的,结实得可以站十个人还纹丝不动,所以,搡门是无用的。这不是家用门,也不是办公室门,没钥匙的小青年,血气方刚,一脚踢过去,锁失效了,门开了。
况且仓库的门不同于办公室的门,办公室的门踢两脚,锤两把,换个锁就行了,自己就可以弄好,都不需要假手于专业人士,但仓库的门就不一样了,仓库可是全站人的衣食父母,一扇门贵着呢,有本事踢坏,就成了事故,是要全站批评,停职反省的,当然还会扣工资来修缮,问题很严重。
四个门转换着呼喊,无人应答,王鑫亿有气无力地用嘶哑的声音,喃喃地道:
“我被锁进仓库了。”
“开门!开门!”
“外面有人吗?快找保管员开门啊……”
筋疲力尽了,他想找个椅子坐一下。可仓库里哪有椅子?就一条长凳,加一个课桌,他垂头丧气地走到长凳边,看了看上面的灰尘,很是抵制,选择不坐。
抬手看看表,他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保管员们每天迟到早退已成惯例,都十二点了,那些混蛋早就一个个全回家了,估计饭都做熟了。这时候喊也是浪费喉咙,我还是消停一下,等下午上班吧。
是的,我会出去的,下午就会出去。
心中这么想的时候,他不敢太断定,因为那些混账东西,一回到家属楼就上了牌桌,连饭都在桌子上吃的,下午到了上班时间,舍不得下牌桌的,通常抱着侥幸的心理,反正下午又没人检查,去什么去?就不去上班了,继续码长城。
想到这儿,王鑫亿欲哭无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