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群丫鬟婆子,跟在两名贵夫人身后鱼贯而入。
不过,大概也是知晓规矩,大部分奴仆在那乌木雕花山水刺绣屏风前停了脚步,这会儿跟着主子们进去的,也就只剩了寥寥几人。
姜宝青来到定国侯府之前,自然也是向宫计打探过他家里头的事,好好做过一番功课的。
像是如今在府上掌权的是二夫人文氏。毕竟爵位是传到了她夫君头上,由文氏管着府里头一应大小事宜,也是合情合理的。
宫婉便是二夫人文氏嫡出的姑娘,她上头还有一姐一兄。姐姐是庶姐,已经嫁出去好些年了,也就是逢年过节的有个来往,宫婉有身为嫡女的骄傲,不爱同庶姐宫姗来往。
宫婉的兄长宫诉是二房唯一的嫡子,已经成亲,膝下的嫡长子宗哥儿已经五岁了,甚得老夫人的喜欢。
至于定国侯府的三夫人唐氏,因着是嫁给了不怎么受宠的庶子,在府里头的地位也比较微妙。不过这唐氏是个识时务的,尽管跟文氏是妯娌的关系,但毕竟是庶支,天然矮了一头,唐氏总是小心翼翼的捧着文二夫人,府里头的大小事宜也非常识趣的从来没有半分想要沾染的意思,只管圈着自己三房那一点地方过日子,文二夫人对她也还算是不错。
跟在宫婉身后的宫婧,便是唐氏所出的三房嫡女。
虽是嫡女,却又是庶支,宫婧的身份也是有些尴尬,为了在这个府里头更好的生存也下,也像她娘唐氏捧着文氏那样,不动声色的捧着宫婉。
姜宝青心念电转,就听得翟老夫人满口喊着“心肝肉”,将为首的那名贵妇人手里牵着的男童搂在了怀里头。
“……天气还这般凉,你祖母也是的,你风寒刚好,怎么就让你出来了?”翟老夫人嗔怪着。
男童仰着头,十分懂事的奶声奶气道:“给太祖母请安是大事,宗哥儿身子没什么大碍了,自然是要来向太祖母请安的。”
姜宝青不动声色的垂眸。
果然十分懂事。连五岁小儿都知道要请安要尽孝,这不越发对比着那十来年不曾迈进家门一步的某人,多么不孝吗?
翟老夫人心疼得不得了,搂着宫宗直喊“心肝肉”,好生疼爱了一番。
文二夫人这才看向宫计,见着宫计长身直立在那儿,说不出的华贵峻拔,眼里闪过一抹幽深。
“是计儿吗?一别十来年,二婶差点没认出你来,你的腿可全好了?……你这孩子也是,一走就是十来年,你不知老夫人有多念着你!你也真是狠心,也就真能十年都不入府门一步!”文二夫人说到动情处,泪水都流了出来,她拿帕子沾着眼角的泪,一脸的唏嘘,“你娘这十来年的吃斋念佛没有白念,这不,你这好端端的回来了啊。”
宫计十分淡漠:“多谢二婶关心。”
文二夫人拿帕子抹了抹泪,嗔道:“你这孩子,怎么还是一副执拗性子的模样?……可曾去看过你娘了?”
翟老夫人搂着宫宗,听到这里忍不住哼了一声:“这哪里还用得着人催,去看过了才来得我这边。”
话里头还是有些酸味的。
文二夫人叹了口气:“娘,瞧你这话说的,计儿跟大嫂母子连心,先去看看大嫂也是能理解的。”
说着,文二夫人又殷切问道,“你娘可还好了?……她总闷在那礼佛小筑里敲她那木鱼,我十次去有六七次都见不着她,李嬷嬷总说是在虔心礼佛,不能见客。”
翟老夫人忍不住又道:“也就阿瑜你好性子,搁我我总是要生气的。计儿他娘性子跟计儿一样的轴。”
阿瑜是文二夫人的闺名,由此倒也能看出翟老夫人确实对文二夫人挺亲昵的。
文二夫人笑了笑,这话翟老夫人作为婆母可以小小的抱怨几番,然而她这个当妯娌的,却是不好这般评价尚大夫人。
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了?
她这个侯爷夫人,还容不下一个寡居的大嫂了?
所以,文二夫人不仅要供着尚大夫人,还要好好的供着尚大夫人,礼佛小筑里头的一应东西,看着朴素,却也是最上等的,文二夫人是决计不会在这上头翻车的。
不过,不满自然也是有的。然而文二夫人很有手段,她只管好好供养者尚大夫人,自有翟老夫人替她打抱不平。
久而久之,哪怕尚大夫人闭门已久,却依旧有什么“性情大变”“乖戾”“不好相处”等评论传了出去。
“你祖母就是有些心直口快,你不要放在心上。”文二夫人笑着对宫计道,“……你二叔三叔估计一会儿下了朝就会过来了。还有你二弟,前些日子进了吏部历练,他上峰总是给他安排不少活计,也不知晓哪里来的那么多事,想来还要再晚一些才能下衙。”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唐三夫人轻叹道:“二嫂这一片慈母心,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吏部无闲差,定然是诉儿得了上峰的青眼,大力栽培诉儿,所以才给诉儿多多安排活计磨炼呢。咱们这等人家,富贵是天生的,不用求,但遇到一个像诉儿那般那么有能力的子孙,却也是幸事一桩。若是我家论儿有诉儿一半的能力,怕是我这个当娘的,做梦都要笑醒。”
以翟老夫人对三房的厌恶,眼下三房还能在定国侯府待的好好的,不得不说,唐三夫人跟宫婧在其间居功至伟——母女俩都是一水的会说话,经常不动声色的就捧得老夫人跟文二夫人很是舒服。
听听唐三夫人这话说的,真心实意的很,话里头甚至不惜踩着她的亲儿**论,也要把宫诉给抬得极高。这一番下来,无论是翟老夫人还是文二夫人,听得都是极为舒坦。
宫计只听得心下冷笑,却也不做声,冷眼旁观着。
客套话过了一圈,文二夫人终于把话题引到了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姜宝青身上。
“说起来,我倒一直奇怪,这位生得倾国倾城的姑娘,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文二夫人疑惑道,“……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京里头何时多了这么一个惊艳绝伦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