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荟看了看罗氏,罗氏何尝不是也在算计?只是顾念的更多更大罢了,身为当家主母,风光只在外面。
明荟却点了点头:“娘说得没错。”
她坐在罗氏身侧,罗氏将她拉过来,摸了摸明荟的脸:“今天宁德她们有没有再欺负你?虽然不适宜将这些事情扯到朝堂上,可一而再欺负你,也得让老爷向皇帝讨个说法。”
明臻见罗氏和明荟母女情深,心里羡慕极了。
出来之后听到叽叽喳喳的鸟声,之见一只鸟儿叼着虫子回来,飞向窝里嗷嗷待哺的小鸟。
明臻心中一阵伤感。
正在路上走着,近处突然闪过来一人,天琴一时没有注意,倒也吓了一跳。
她冷冷抬眼:“温公子,您有事情?”
温鸿拱拱手:“想和小姐交谈几句罢了。”
明臻见这个男人面生,一点儿也不愿意理会,加上心中正感伤,她连帏帽都没有摘,就要走人。
温鸿道:“或许小姐觉得我一无所有,心中并不情愿,但我愿意对小姐好。”
明臻觉得诧异,这是什么人?说这些莫名其妙的做什么?
温鸿知晓,待字闺中的小姐一般都寂寞难当,他长得也清俊,儒雅端庄,很容易得姑娘欢心,当初镇子上举人老爷家的姑娘都悄悄送帕子给他。
天琴就要把这个厚脸皮没体面的东西骂走,明臻却开口了:“我又不认得你,殿……旁人说了,无事献殷勤都不是好人。”
趁着温鸿还惊讶得不能动的当儿,明臻直接走人了。
晚上,这一幕自然落到了祁崇的耳中。只不过,由于暗卫太远,明臻声音轻,他听不到明臻说什么。
祁崇听到的又是一个版本。
才子佳人在园中相会,才子许诺要一生一世对这名姑娘好。
姑娘回去之后若有所思,一直在伤感,怕是为了这名才子着迷。
明臻长这么大了,也该情窦初开,为情所困。
一想到这里——
李福刚端了一杯茶送上来,刚刚到祁崇手中,上好的白玉盖碗突然就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裂痕,紧接着,盖碗碎了。
李福赶紧跪了下来。
祁崇眯了眼睛:“他怎么还没有死?”
李福:“……”
祁崇只说要调查温鸿,不过这才一天,温鸿老家离京城又远,这怎么能回消息?况且,温鸿至今还是朝廷官员,祁崇没有下达具体命令之前,李福也不敢自作主张给随便杀了。
李福只觉得祁崇周圈都是冰冷的,赶紧转移话题:“奴才听说在玉湖畔,嘉寒县主刻意欺负咱们姑娘呢。”
明臻是好惹了一些,看起来软软糯糯随便捏,可将她养得如此软糯且给她在背后撑腰的男人……
着实惹不起。
第30章 祁崇道:“把阿臻带来,……
傍晚, 罗氏邀请了明义雄来自己这里用晚饭。
随着罗氏年长色衰,明义雄很少再和她同房,而且他总是认为正妻不如小妾娇媚, 所以平常对于罗氏的敬重大于喜爱。至亲至疏夫妻,在外人看来, 罗氏与明义雄相爱如宾,府中内室都掌控在她的手中,实际上两人已经很久没有交心过了。
罗氏难得让妆容更加鲜亮一些, 她笑眯眯的给明义雄布菜:“老爷,这是你爱吃的蒸肥鹿尾。”
明义雄喜爱什么, 她一直都了然于胸,桌上大半饭菜都是他吃的。
两人对坐着吃饭,罗氏不动声色的开口:“看老爷今天高兴, 是那名温公子又来了?”
明义雄点了点头:“现在像他这样勤勉的年轻人实在罕见,他每天寅时就起来读书,明豪他们哥几个当时在太学读书, 成日里和一帮人鬼混。”
“听起来倒是不错。”罗氏点了点头,“但是, 学问不能代表一个人的人品。老爷,与温家结了亲, 我们两家也是沾亲带故, 以后旁人提起温鸿, 第一个想起的一定是你,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慎重。”
明义雄略有些不耐烦:“我如何不慎重?他也是我从这么多人中挑选出来的。”
罗氏给他盛满汤,微微笑着:“就怕知人知面不知心,他现在是很殷勤,殷勤背后只怕因为老爷的身份。倘若是其他人, 他未必愿意天天来。”
明义雄脸色一沉:“夫人的意思是,我仅仅以身份地位吸引到人与之来往?”
罗氏笑容一滞:“这——”
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自尊心高,倘若直接告诉他你看走眼了,错把轻浮的家伙当成有才之士,还给这人谋了好差事。
只怕明义雄会觉得颜面扫地。
罗氏只好道:“荟儿那天告诉我,她在院子里走着,这位温公子居然上前说话,还吟了一句什么诗来调戏。男女授受不亲,唉,我也是担心。”
明义雄道:“你怕是想多了,这件事情他告诉过我,他只是迷了路,想问明荟路怎么走,所以开口先夸赞一下,结果荟儿这丫头一点礼数都没有,直接走了。你平时教她这样待客的?”
罗氏:“这……”
明义雄又道:“温家是贫寒了一些,但温鸿才学出众,寒窗苦读多年中了进士,已经是众人中的佼佼者,夫人莫要瞧不起他现在的境遇,等十年后再看,恐怕大有不同。”
罗氏一肚子话说不出来,两人并非无话不说的夫妻,她哪怕少说了,仍旧被当成嫌弃温鸿家贫,多说一些,恐怕又会惹明义雄不满。
相敬如宾的夫妻之间也有些累,罗氏不愿意多说,只点了点头:“好吧。”
往后时间还早,婚事反正也没有定,而且明荟说的话不一定就可信。只要是狐狸,尾巴肯定有露出来的一天,罗氏也会安排着算计算计温鸿,看他是否表里如一。
不过明臻并没有将姓温的放在心上,对她来说,姓温的不过是一个陌生人罢了。明臻从小就没有什么安全感,她见什么都害怕,尤其不喜欢陌生的事物,喜欢在熟悉的地方,与最最熟悉的人永远待下去。偶尔一面两面见到的人,明臻只觉得陌生无比。
晚上沐浴的时候,明臻趴在浴桶的边缘,若有所思。
今天是新夜在一旁伺候明臻,浴桶里加了新鲜的花瓣,又滴了许多玫瑰油,芳香扑鼻,她细细擦拭着明臻的后背:“姑娘在想什么?”
明臻道:“阿臻羡慕姐姐,姐姐有疼爱她的母亲。”
新夜也是生母早逝,对于明臻的想法感同身受,她道:“但是姑娘有殿下,从小到大,姑娘要什么,殿下都会给。”
明臻的肌肤无比幼嫩,晶莹雪白,且柔软无比,比任何娇贵的丝绸更要好手感。
新夜忍不住回忆起了过去:“当年姑娘得了天花,姑娘自己记不记得?”
明臻想不起来了。便摇了摇头。
“那时候姑娘一点点大,不知为什么突然就染了天花,身上长满了水痘,殿下担忧失去姑娘,请了无数名医过来。”
新夜一想到这些,仍旧觉得唏嘘,“姑娘体质如此弱,最后支撑了过来,身上没有留一个疤痕,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殿下在姑娘发病期间,整夜整夜的不合眼睛,推了朝中大半事务,守在姑娘身畔,晚上抓着姑娘的手,担心您将水痘给抓破。”
更多的新夜没有再说。
当时一众大夫,还有身边伺候明臻的人都心惊胆战。
因为祁崇阴恻恻的发了话,假如明臻没了,他们也需要跟着陪葬。
明臻身体那么弱,得了天花不死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后宛如奇迹般的恢复,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之后照顾时也更加细心。
对于这些,明臻真的记不起来了。但她对祁崇的依恋,也是从过去一点一点积累出来的。这些记忆没有了,但她感激怀恋的情绪,全部都融化进了骨血里。
明臻道:“真的吗?殿下好几天没有睡觉?”
“当然。”新夜道,“姑娘是开心果,殿下只有见了您才会开心,姑娘没了,殿下以后就不会开心,当然要牢牢看着姑娘。”
因为这里没有旁人,所以犯忌讳的话语,新夜也能大胆说出来,她道:“殿下肯定是真龙天子,您有天子的龙气罩着,自然会痊愈。”
明臻感伤的情绪这才消失了很多。
其实祁崇平常很少会笑,平常见一些位高权重的官员,哪怕是笑,也在你来我往尔虞我诈之中,几乎没有发自内心。
在夺取皇位的漫漫路途上,明臻大概是唯一一个让他忘记朝中算计,可以坦然面对而不用警惕或者防备的人。
明臻泡够了就要起来,新夜赶紧拿了东西给明臻擦拭。
作为近身照顾的人,新夜和天琴比其他人更能感觉到明臻的变化之大。少女身形虽单薄了些,体态却是玲珑有致的,如今新夜都不敢正眼多看,怕迷失在重重无边的美色之中。
明臻晾干之后,晚上睡在枕头上,想起新夜先前温柔体贴的话语,又想起祁崇,心中丝丝缕缕泛了暖意,自然是一夜好梦。
同样的夜晚,祁崇到了子时才入睡,他向来浅眠,所以几乎不做梦。今天不知为何,突然就做了一个梦。
梦中虞怀风认回了明臻,兄妹相认,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哭。
从前明臻哭泣的时候只趴在祁崇的身边,偷偷去抓祁崇的衣角擦眼泪,现在却趴在虞怀风的怀里喊哥哥,且满脸泪痕。
因而祁崇对虞怀风起了杀心,绝对不让他带着明臻离开凌朝。
苏醒是因为灯火闪了一下。
祁崇从小到大面临的刺杀没有一千也有九百,警惕心极强,所以没有过安稳觉,一点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李福。”
李福在外守夜,打瞌睡的当儿听到熟悉声音,赶紧睁眼:“奴才在。”
祁崇道:“把阿臻带来,孤要看着她睡。”
李福只想拿把刀子在自己身上戳一刀死了算了:“殿下……阿臻姑娘在安国公府呢。”
李福无奈:殿下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呀?大半夜的不睡觉,哪怕明姑娘真的在秦王府,大半夜将人弄进祁崇的床上,肯定也哭唧唧的撒娇说好困。这能有个什么乐趣?
祁崇衣领半开,墨发垂落,修长手指轻轻敲着床沿,看似漫不经心。
他道:“虞怀风什么时候回去?”
“约摸下个月中。”李福估算了一下时间,“过两天宫中又要大宴,江王殿下与楚氏一族走那么近,是可以套到一些消息。但他作风捉摸不定,就担心——”
李福能够想到的,祁崇早就想过了。
现在夜已深,李福先听祁崇问起明臻,后听祁崇问起虞怀风,也大致猜了出来——殿下八成梦到了兄妹相认的场景。
祁崇的心思谁都捉摸不准,李福只祈求虞怀风别作大死,本来因为明臻的事情,祁崇就有些杀人灭口栽赃给楚家最后一箭三雕的意思,假如这家伙真作了死,就算神仙来,也难阻止祁崇杀他。
不过,通过这件事情,李福也觉得,处理温鸿也得加快了。
万一哪天祁崇梦到温鸿和明臻成亲——
暗暗的灯光下,祁崇冷戾俊美的容颜更显冰冷,李福道:“殿下早些入睡吧,时间实在不早了。”
但祁崇的精力一向都旺盛,平常不喜长久在床榻之上:“将大理寺送来的卷宗拿来。”
这次的事件和壮武侯有关,祁崇本来不欲亲自去看,扔给祁赏处理就得了。眼下却没了睡意,又想起明臻早上被壮武侯的女儿给欺负过。
壮武侯最近在朝中的声望提高了不少,胜仗之后,隐隐压过安国公,皇帝也很重视。不管从哪方面去考虑,这个人都绝对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