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明臻身份地位更高,她哪怕认错人,也肯定不是她的错, 是这些人没有给她足够深的印象。
新夜手心化了一点点玉容膏,擦在了明臻细嫩的面颊上,不施脂粉的肌肤也剔透无暇,不过还是上了一点点新粉,雪白的面颊瞬间有了气色, 透出一点点桃粉来。
刻意迟了一会儿。
等待的王妃、郡主、世子妃和夫人都惴惴不安。她们目前听到三个消息,都不知道哪个是真的。
第一个消息, 皇后其实是明家的小女儿, 她们在慎德皇太妃生辰宴上见到的那个绝色小美人,有些人看清楚了有些人没有看到,也便是可怜的小小庶女。
这个消息实在荒谬, 因而被所有人给否决了。
第二个消息便是,皇后是皇帝亲自带在身边的,如珍似宝,一直都捧在手心里。
不过,皇帝素来冷酷无情,哪有可能捧一个女人,这些人并非没有见过天子,这个消息也被众人否决了。
第三个消息,皇后就是皇帝迎来的霁朝王女。
这才靠谱一些,而且宫里对外也是这样讲的。
不过,前两个消息在外纷纷扬扬的传播,闹得众人心里也痒丝丝,不晓得究竟是什么。
未出阁的郡主与小姐们都期盼着,可千万别是明家的小小姐,那日她们见过明臻,天姿国色,容色实在惊人,非寻常人可比,而且她们当时仗着自己身份更加尊贵,在一旁说了些不冷不热的话语,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到……
这个时候,宫女从里面出来,只闻得香风细细,一名衣着华贵的女子被柔柔带了出来。
明臻今日盛装,她头发本就漂亮,又密又多,梳了倾髻,风鬟雾鬓,层层叠叠若堆云,发上十二支镶羊脂玉鸽血石金累丝簪,步摇上的凤凰栩栩如生,吐露金珠,耳上东珠耳珰随着步履摇摇晃晃。
下面的妇人都不敢直视皇后。
当今最尊贵的女人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
只看到一角黄色的凤袍从面前曳过,其上的凤凰如火,栩栩如生。
明臻的衣物裙摆太长,且十分厚重,用到的金银丝线也太多,她肌肤格外娇嫩,没有里衣相护的手腕处也被磨红了一些。
素手间挂了一串手珠,手珠是菩提子所做,这般朴实无华,压了指上层层戒指与无名指、尾指累丝嵌宝指套带来的华奢。
众人忙对明臻行礼:“臣妇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明臻接过新夜递来的茶水,润了润嗓子之后,她将茶盏放在了金丝楠木桌上,这才淡淡的道:“都起来吧,赐座。”
是很美的声音,略带几分疏冷,不过好听,有些人便想看看发出声音的皇后来。
诸位夫人都坐了下来,她们之前与皇后并不熟悉,如今都一一与皇后讲自己的身份。
其实前朝的时候,无论是宇文皇后还是楚皇后,她们都没有这么小心翼翼过。
宇文皇后出身高贵,但是不得皇帝宠爱,皇帝处处找她的麻烦,再加上她性情柔弱,一些夫人便目中无尘,不把皇后放在心上,皇后不认得她们,那便是皇后做得不够好,礼数不够周到。无人在意宇文皇后的看法,她回去后只能偷偷垂泪。
后来是楚皇后,楚家如日中天,众人便客客气气,但是,大多数也是皇族贵胄,其他夫人也都有头有脸,皇帝的江山都由这些家族把控,层层利益叠在一起,众人心里也没有那么看得上楚皇后,反而是她,要审时度势,安抚好众夫人的心。
眼下的状况却和从前都不同。
明臻是宠后,毋庸置疑,因为皇帝后宫空荡荡,且说不选拔秀女。
二来,这位皇帝可真的是大权在握杀伐决断,他的江山依靠于他,诸位大臣都是他所玩弄操纵的棋子,随时都可以换新的棋子,先帝那庸碌模样如何与当今圣上比?
这些人的夫君畏惧当今皇帝,她们没有了底气,也都对皇后低头,一个一个做小伏低讨好皇后娘娘。
明臻给众人赐茶,上好的赵司贡茶,诸位夫人都在夸赞坤德宫茶水极好。
宗室王爷掌权的不多,大多仅有富贵没有权力,祁崇上位后更是如此。因而这些王妃世子妃们只是身份显赫,开口的时候,还是让权臣的夫人来讲话。
宇文家自然是当今地位超然的家族之一了。
宇文夫人进宫之前,被宇文诤叫去训斥了一番,之后宇文诤让她对皇后客气一些,说是皇帝极为看重皇后,如果得罪皇后,宇文家也会遭到皇帝的厌弃。
这些妇人们在后宅管理家事,他在朝堂之中,对局势清楚无比。宇文诤知晓,宇文家如今被捧得高不是因为自家有权有势,而是恰好皇帝想用他们,所有的权势都不是来自于自身,而是圣上垂怜。
假如得罪了祁崇,祁崇能将宇文家捧高,也能踩到脚底下去,能提拔宇文家,也能提拔其他家族出来。
宇文夫人笑着讲了自己夫君的官职,与自己的诰命,宇文婉今天也缠着她,非要过来看看,她也推了宇文婉一下,对皇后道:“这是家中小女阿婉,阿婉,快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宇文婉方才抬头看到明臻了。
她原本期盼着皇后就是霁朝公主,管他什么霁朝公主还是什么夏国公主,只要不是曾经见到的小美人就好,没想到一抬头,看到的还是那张沉鱼落雁之颜。
宇文婉都要嫉妒疯了。
而且宇文诤把她好好教育了一番,让她不要痴心妄想,现在定了人家,以后好好与人家过日子就行了。对方也是世家子弟,可是——见过皇帝,再看其他男人,只觉得容颜不够俊美,长得不够高,身姿不够挺拔。
祁崇看不上她,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只能每天晚上诅咒祁崇喜欢的女子快快死了,等人死了说不定自己就有机会。
从前还能吹嘘自己是嫡女,明臻不过是小小庶女,如今却要在明臻面前磕头。
宇文夫人严厉的目光落在了宇文婉的身上:“阿婉,还不快去拜见皇后娘娘。”
见宇文婉不动,宇文夫人的目光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她生怕皇后心中有芥蒂,借着扶起宇文婉的当儿,在对方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
宇文婉不甘不愿的起来,给明臻跪了下来:“臣女见过皇后娘娘。”
与宇文婉关系不好的郡主小姐多了去了,甚至有些容貌好有才气的被她刻意拉人孤立抹黑。这些天她没少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旁人看在她是宇文家嫡女的份上,都给她几分面子。
如今看宇文婉低眉顺眼,也有些觉得心里爽快。
明臻自然记得过往,虽然不放在心上当回事,如今遇到了,自然也就当了一回事。
她看向宇文夫人:“宇文小姐可是订婚了?”
宇文夫人忙道:“已经订婚了。”
明臻微微一笑:“那便赐玉如意一双吧。”
她通身都透着贵气,矜贵而出尘,身为皇后自然十分得体,旁人看到皇后面上浮现一丝笑意,都看恍了神:实在是美貌无双,皇帝拥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居然还能大量处理朝事,实在是难得。
宇文婉心里更加不舒服,提起她的未婚夫,她便生气,前途无量如何?出身世家又如何?还不是个文绉绉的书生,成天掉书袋,压根比不上皇帝。
但眼下只能认命了,她只颤抖着声音道:“谢皇后娘娘赏赐。”
罗氏自然也在,她也听明义雄讲了明臻离奇的身世,差些没有认出明臻来,因为明臻穿上凤袍实在高贵淡漠,让人不敢亲近。
仍旧是小姑娘的模样,这身凤袍款式也做得漂亮,但身上华贵的珠宝数不胜数,只觉得沉甸甸的,让人不敢多看。
等到罗氏要开口的时候,明臻才柔和的道:“本宫的母后因战乱流落在外,承蒙明家照顾,之后本宫才得以平安。夫人贤良淑德,将后宅打理得井井有条,本宫也很敬重。”
罗氏有些惭愧,从前算不上亏待明臻,不过终究不比对明荟好,以后明荟也要承明臻一些光辉,在康王府受许多尊重,只能说是明臻待她们更好。
眼下明臻在众人面前给她许多面子,罗氏也觉得感激。
众人也明白了,原来上面这位,不仅是明家曾经的庶女,居然真是霁朝唯一的王女。
第119章 番外八
在明臻去霁朝的这一段时间, 明荟已经与祁庭成亲了。
不过今天,明荟没有过来,康王妃只带了她们府上的郡主含容。
含容郡主倒也伶俐, 与明臻问好的当儿,笑着道:“原来娘娘是霁朝王女,怪不得觉得皇后娘娘与嫂嫂不怎么像, 嫂嫂姿色平凡, 不及娘娘十之一二。”
明臻惊讶了一下:“你的嫂嫂是——”
旁边康王妃没想到自己家的郡主来讨这个巧,含容平日倒也不是不好相与的人,就是眼皮子有些浅,被家里人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 时而说出得罪他人的话语来。
康王妃忍不住看罗氏一眼。罗氏自然心中不悦,明荟是她亲生女儿呢, 当众被这样贬低,她自然不高兴。
不过是在宫中,罗氏仍旧面不改色, 淡淡的道:“就是荟儿, 荟儿与康王世子成亲了。”
明臻还不了解这件事情, 没有人同她讲这个。她与明荟交情不错, 自然也当明荟是姐妹, 眼下听说姐姐出嫁了,明臻沉吟片刻, 才淡淡的道:“郡主谬赞了。姐姐成亲,本宫倒是没有来得及参与。”
罗氏道:“这倒没什么,娘娘若是想念荟儿,尽管让她进宫好了。”
明臻点了点头,对一旁新夜道:“将库房那件送子观音、鸳鸯被、鸳鸯褥、金童玉女手镯、一盒南海珊瑚珠拿出来, 姐姐大喜之日本宫未能过来,如今也是补上。”
旁人倒是知晓,王女这回来京城,从霁朝带的陪嫁无数,这是江王唯一的妹妹,成箱的嫁妆浩浩荡荡抬进来,生怕短缺了什么让自己妹妹受苦。
而且漓地亦是十分富裕,王女并不手紧,如今当了皇后,皇帝也疼爱她,这坤德宫里每一样物件都是上好珍品。
眼下见明臻对明荟出手大方,旁人也有些羡慕来。
罗氏面上也有了光辉。
有明臻这个当皇后的妹妹,明荟今后在康王府也能直的起腰。
其他夫人一边喝茶,一边偷偷打量明臻。
明臻生得沉鱼落雁,王女的身份也高贵,虽然离家千里,若受了什么欺负,霁朝也鞭长莫及。但在凌朝又有明义雄这个干爹,与罗氏关系不错,姐妹又嫁给了年少有成的康王世子,前朝也是有人支持,将来若生下一个男孩儿,明家和康王世子八成是支持的,在朝中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如此好的条件,倒是十分难得了。
旁边的宇文婉咬着自己的唇,要哭不哭的。她实在是觉得委屈。
明臻凭什么厚此薄彼啊?宇文婉也要成亲,结果明臻就赏赐一对如意,玉如意有什么好的,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
和她姐姐倒是挺亲,什么好东西都赏赐上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太监尖尖细细的声音,所有人的脸色又是一变,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原来是陛下过来了。
已婚的妇人们忙屏息敛声,做到端庄得体,未婚的小姐们脸颊一红,都有些不好意思。她们多少都是对皇帝抱有很多不该有的幻想,假如能够得皇帝垂怜,哪怕成为位份很低的妃子,也是愿意的。
宇文婉很长时间没有见到皇帝,几乎都要哭了起来,她也很想跑到皇帝面前诉说明臻偏心,压根不能做到公正。
皇帝毕竟是她的表哥,宇文婉还是觉得对方和自己家才是一家人。
瞬间跪了一屋子的人。
祁崇知晓今天命妇进宫,他此时过来,是担心这么多人在这里,明臻会受到欺负或者刁难。
对于这些后宅妇人,祁崇也有所了解。他从小就在宫里长大,自然见惯了宫妃争斗,很多时候是言语上的讥讽和不尊重。
明臻性子单纯一些,也偏软一些,祁崇以为她听不出下面这些人的言外之意,被个别刁钻的欺负了。
在他面前,明臻自然不用行礼,她从小在他面前都不用行礼的。
两人既然结发为夫妻,便是平等的一对人,不关乎世俗的地位,祁崇自然也不会让明臻像其他人那般畏惧自己,对自己低声下气,谈吐间都是逢迎,没有一句真心话。
他淡淡的道:“都免礼吧。”
夫人们都站了起来,之后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能够见到祁崇,倒是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