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许成语早早起床,洗头发,洗脸,换上一身暑假买来一直舍不得穿的新衣服,因为今天的开学典礼会给各年级的前十名颁发奖学金。他难得进一次前十,仪容仪表上不能邋遢,上台领奖前得好好整理一番。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古人总结出的道理,自始至终不曾出过差错。许成语换上纯棉的贵人鸟白衬衫以及宽松的安踏短裤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变帅了一个数量级。
初阳升起,斜斜洒在少年、少女们的侧脸,隆重的开学典礼如期召开。
开场、升旗、演讲、致辞、总结等繁琐流程一一走过,终于到了奖学金的颁发时刻。
郑绘提前叫出柳健、陆思、风雪、文雅、李奇、李灿、许成语,在旁边站一排,方便待会一起上台。
尔后,她与一班的班主任潘芳站一边闲聊。
不难看出,今天的郑绘脸上有光,平日里总板得老紧的脸颊松开了许多,言谈之间,露出的随意笑容都噙着一分骄傲。
她这一次算是扬眉吐气了。不说二班平均分比一班高0.7,且说明面上的年级前十里面,二班占了七个名额,甚至是前五都有三个名额,虽然没拿到年级第一的名额,却也稳稳压了一班一头。
潘芳却也洒脱,保持从容的微笑。毕竟,班上有着从未令她失望过的阳珊,也算有了慰藉。
许成语以前考过前十,是七年级上期的第三次月考——夹在期中与期末之间的一次考试,校方没安排奖学金,没机会上台。
他以前坐台下看学霸们上台领奖时,除了羡慕,并无其他感觉。而今亲身上台,盯着下方密密麻麻的眼睛时,方觉此幕震撼,有种飘飘欲仙的放纵感。
直到程林把厚厚的红包以及鲜艳的奖状递到跟前时,他恍然回过神来,抬手领奖,同时恭敬鞠躬。
再抬眼,看到站最前方致辞的阳珊。此时此刻,两者相距不过一米,许成语能清楚看到她的背影,纤细而荏弱,分明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却给人一种高大到不可直视的威慑力。
——或许,这就是来自于超级学霸的压迫。
许成语如此想着,心头有了更强烈的自信。他觉得,自己距离阳珊如此之近,有朝一日,未必不可替代她的位置,站主席台的最前方慷慨致辞。
开学典礼结束后,回教室的路上,许成语和陆思很自然地走在了一块儿。
陆思说:“许成语,今天的你比以往更精神,要帅气很多。”
许成语说:“陆思,每天的你都靓丽十足,悦目娱心。”
两人互捧一句,均抿嘴一笑。
到教室,依旧是陆思领队,带着全班男生一起去楼下搬书。这一回,没有第二个于强跳出来捣乱。
搬完书,许成语把各科教材都写好名字,整整齐齐收课桌抽屉里,出了门。
走廊转角处看到同班的一男一女,分别是杨雷和李盈。
这两个人低声说着悄悄话,不时小心扫视四周的路人。
不知他们的脑子有没有问题,站在这么显眼的地方,却又鬼鬼祟祟的。以为路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他们的古怪?
许成语不在意他们的事情,直行下楼,与李盈错身时,听到她低声说了一句话。当然,她不是对许成语说话,而是杨雷。
声音太低太低,许成语没能听清楚她说了什么,只知道她的声音带着一分哭腔,显得尤为绝望。
不多想,大步回宿舍,躺床上小憩时,脑中不断回想上学期学的知识。
下午就是摸底考试,而考试范围是上学期学的内容。
许成语知道,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又这么短时间,不管自己怎么努力,也不可能考过柳健。
不过,事在人为。在往后的两年里,每一次都用尽全力去考,终有一日能超过柳健,再度坐在陆思身边。
第二天上午,考试结束。
下午第一节课正好是英语,郑绘捏着一张单子走来,面无表情地念本次摸底考试的成绩排名。
结果很现实,许成语考得并不理想,跌出了年级前十。原因并非他疏散学习导致退步,而是新生里面有好几个狠人都进了前十,把他强行挤出来了。
柳健依旧是班级第一,比陆思总分高了十多分。
换位子前,郑绘面无表情地说:“杨雷、张韬、罗清馨、肖智、范超、何宁、邓凯,你们七个收拾好自己的书本,去四楼的三班教室报到,晚上会有新的宿舍分配给你们。”
许成语回头看,这七个同学都相当镇定,平静地收拾东西,他们似乎早就料到自己会被分去陌生的三班了。
杨雷临走前潇洒地挥手,对着顾铭笑道:“铭爷,你这是什么表情啊。我去了那边又不是不回来了,咱晚上可以窜寝啊。况且,你有小涧涧陪着,我有老肖陪着,咱哥俩都不孤单。”
声音半大不小,但教室太安静了,所有人都能听到。
没人插嘴,都静静看着,包括郑绘。
顾铭回以温暖的一笑,重重点头。
而离顾铭好几个位子远的李盈,却悄然埋下头,似有泪水从从侧脸滑出。
再换位子。如许成语所想,陆思左边是李灿,右边是柳健,已经挤不下第四个人。
他看向后排,顾铭、风雪这对伉俪早已就座。心念着,坐不到陆思旁边,其他位子都没什么区别了,不如去坐顾铭旁边。虽然看着他们俩成天恩恩爱爱的不太舒服,但闲来之余方便向顾铭请教一些学习上的问题,也算利大于弊。
当许成语就座后,顾铭与风雪同时投来嫌弃的目光。那诡异的眼神,和早前他们看柳健时一模一样……
许成语能感觉到敌意,但不以为意。毕竟他不是柳健,不会去碰风雪,也不会刻意做作。他深信着,只需安静相处一段时间,这对伉俪便会消去敌意。
晚间,许成语又和陆思散步,享受夏日(早立秋了,皓月繁星下,姑且称夏日)夜晚的宁静,偶尔闲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也算惬意舒爽。
分别前,陆思捏了捏小拳头,鼓励道:“许成语,你一定要加油。我一直都坐第三排第五列的位子,李灿坐第四列陪我,只要你能考过柳健,就能选第六列的位子和我同桌了。”
许成语知道,陆思鼓励他,并无暧昧成分,只是单纯的不想和柳健同桌罢了。
但他仍旧重重点头:“我会加油的,总有一天能考过柳健!”
见陆思欲望宿舍走,许成语狠狠咬牙,叫住她:“陆思,我能提一个请求吗?”
陆思回头,莞尔道:“什么请求不请求的,别说这种话。你若需要帮助,直说就好。我们是朋友啊,只要是我能帮到的忙,一定帮你。”
许成语摇头,把手探进兜里,摸出手机,低声道:“陆思,我能记一个你的电话吗?”
陆思眨眨眼,不假思索点头:“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买手机了。一个电话而已,当然可以啊。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不能在手机上乱备注的我电话,只能备注‘陆思’。”
——不备注“陆思”,还能备注什么?
许成语当即点头,把陆思说的电话数字慢慢输入手机。备注好名字,再回拨过去,也让陆思记住自己的电话。
这会,陆思又说:“许成语,我一般不怎么打电话,除非我遇到很大的麻烦了。所以,以后你接我电话前,都好好考虑一下要不要接。”
——只要你愿意打过来,不管再麻烦的事情,我都帮你处理。
许成语没把这句话说出来,而是半开玩笑地问道:“那我遇到麻烦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陆思道:“当然可以。不过你不能有事没事都给我打电话,万一惹得我不高兴了,肯定会把你拉黑,再标记成‘骚扰电话’。”
许成语哑然,还没问出来的侥幸问题已经被先一步否决了,有点郁闷。但能要到陆思电话也算心满意足,脸上有了会心的笑。
回宿舍时,原本只有八个人的宿舍又少了两人——杨雷和邓凯都搬走了,宿舍变得更大、更寂寥了。
这个时间点将近熄灯,万涧、郑鹏、邓远强、李文豪四位室友都已躺床上休息。唯独顾铭一人趴在阳台窗户前抽烟,一根接一根的,很惆怅。
许成语过去洗漱,顺便问了问明天能不能正常写故事接龙。
顾铭当做没听见,继续抽烟,袅袅烟气的笼罩下,他本就冷峻的脸变得更为幽邃。
事实上,许成语一想到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坐陆思旁边了,心里或多或少也受到打击,只是没有顾铭忽然告别杨雷这么沉重。
细数起来,两人勉强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许成语抬手拍顾铭的肩头,随口说:“顾铭,要我陪你抽烟吗?”
顾铭偏过头来看一眼,顺手递一支烟,皱眉道:“你上次不是说不抽烟了吗?”
许成语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是白眼狼。在我难过的时候,你陪过我,这次换我陪你。”
当两人都点上烟,安静吸上好一段时间后,顾铭终于开口:“许成语,你想错了,我并不难过。我只是为雷爷担心,怕他一个人在三班吃了亏。”
许成语不解,顺口问:“肖智不也分去三班了吗。他们俩在一个班,相互照应着,能吃什么亏?”
顾铭闻言,狠狠吸一口手中香烟,无奈道:“就是他和肖智在一起,我才担心啊。”
许成语好像听懂了,联想到一些不太好的可能:比如杨雷跟着肖智干出某些惊天大事而被开除;又比如肖智惹了大麻烦拿杨雷顶罪。
顾铭不细说,许成语便不多问,转而苦笑道:“其实,陆思和柳健成了同桌,我也挺担心的。”
顾铭对这事不感兴趣,不动声色。
许成语继续说:“我总觉得,陆思和柳健之间有着很深层次的关系,只是它们都不愿意说,我便难以知晓。我怕,柳健借着这一层未知的关系去伤害陆思。”
顾铭冷声道:“就算你和陆思不是同桌,你们也坐在一个教室里啊。如果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人伤害了,你也别再想追她的事情了,因为太丢人。”
许成语觉得这话有道理,重重点头。
这一晚,两人都抽了很多烟,具体多少说不清楚。总之,顾铭烟盒里的大半盒烟全没了。
许成语感觉全身难受,走路都有些飘忽,恨不得一头扎进被子里使劲睡个一天一夜。
可是,真躺床上后,闭眼好久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睁眼,看见顾铭的床铺还亮着手机的光,估计他在和风雪聊天,忍不住问一句:“顾铭,抽了那么多烟,你不难受吗?”
顾铭道:“和小雪聊着天,不难受。”
许成语闻言,想在他的脑门上狠敲两下泄愤。可自己实在太难受了,不想动,便有气无力地问:“顾铭,我有疑问,之前万涧怎么没陪你抽烟啊?”
顾铭随口道:“万涧啊,在你回来之前,他陪我抽了三四根就醉了。”
许成语错愕:“烟也会醉人?”
顾铭道:“记住你现在亲身的感觉,就知道烟会不会醉人了。”
许成语茫然,心里承认烟会醉人这个事实,可又有了新的疑惑——万涧本身会抽烟,只抽三四支就醉了。可我抽的没有八支也有六支了吧,虽然抽得很慢,有很多缓冲时间,但也不至于比万涧多出一倍的烟量才醉啊。
“不对啊,万涧这么容易醉的吗?”
顾铭抬眼,往万涧那边看了一眼,确定他睡着了,还能听见他的鼾声,这才说:“你看着万涧抽烟的动作潇洒,其实他也没多大烟瘾,很多时候都是借烟消愁。”
许成语没再说话,他发现自己真的醉了,都开始关心这些与己无关的事情了。
次日,故事接龙继续。
许成语从顾铭手上接过陆思写的故事内容——问心轩与写心楼合力击败问鼎阁阁主令狐绝,将其推下百丈高楼,粉身碎骨。关于剩余残党的处置,服从者交由木离整顿,只要宣誓效忠大季王朝,并服下季绮用术法炼制的、违誓必死的毒药可活,而顽抗者全部处以极刑,或凌迟、或腰斩、或分尸,残忍至极。于是,江湖上有了流言,指责问心轩是邪教,各大派密谈合力围剿之事。不只是外界兴师动众,问心轩内部也有矛盾。嫉恶如仇的碧弘第一次对季绮拔出成碧剑,剑指问心铃。